如果可能,我願意一生都把胡蝶當女神一樣寵愛。因爲在我心中,胡蝶值得這樣的寵愛。
然而俞桓卻不這樣想,他對胡蝶,從始至終都有一種敵意。這種敵意,一方面源自俞桓對我的那份心思,另一方面,卻是俞桓對胡蝶左右看不順眼,他總說:“阿臻,我看那個女人,未必有多愛你。”
就如這次,他看到胡蝶爲羅亦琛的事傷心欲絕,頗有點憤憤不平的跟我說:“阿臻,我覺得,在胡蝶心中,可能羅亦琛的位置更重。”
“那倒未必。如果換做是你,忽然知曉這樣的真相,情緒也會失控。”我不理會俞桓的扇風點火。
“哼,你是沒看到她昨晚的模樣,所以現在纔會說的這麼輕巧。”
“哦,你倒說來給我聽聽。”我心裡一動,對昨晚發生的一切,存了一分窺伺之心。
俞桓詳細的把經過說了一遍。
我皺着眉,久久不吭聲。
“阿臻,你生氣了?”俞桓以爲我是在意胡蝶表現出來的那份深情。
“不,我很心疼。小桓,我現在才知道,如果你真正愛一個人,不管她做了什麼,你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她有沒有在這個過程傷心。昨晚發生的事,對胡蝶來說,是太大的衝擊,所以,我很心疼。”
“心疼?”俞桓嗤之以鼻,不屑的說了一句,“那是因爲你缺心眼。”
我笑笑,不計較他惡劣的態度。
“阿臻,我帶你去找雲婧,去看看羅亦琛住的地方。如果你看過之後,還是覺得胡蝶會更愛你,你再來說你的心疼。”
我思忖一下,點點頭,其實我也想知道,在情感的天平上,胡蝶到底偏向哪邊。
我們去了雲婧家裡,聽雲婧說羅亦琛的一往情深,我們又去羅亦琛的住處,去見證那一往情深。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心漸漸沉下來,沉下來。親眼所見的,往往更能震撼人心。當我看到在那簡陋的家居環境中,羅亦琛自苦的生活着,只因爲想留住一些和過往相同的回憶時,心裡就像倒了一瓶芥末,刺激性極濃的嗆辣,讓我幾乎要流淚。
“你現在沒那麼樂觀了吧。阿臻,你的身邊有一個看不見的情敵,他雖然遠離胡蝶,但是,只要胡蝶心結不解,他就會影響你們的生活,干擾你們的幸福。”
“哦,是嗎?”我牽牽嘴角,笑得有幾分勉強。
“阿臻,你別這樣不作爲。其實,昨晚回去的時候,我想了很久,倒也想出一計,這也是我今天約你出來的目的。”
“什麼計?你以爲這是商場,用得着許多心機手段。”
“何止,人家說情場如戰場,沒有心機手段,你就等着天天煎熬吧。胡蝶每天在你和羅亦琛之間搖擺,難道這樣的日子會好過?”俞桓翹起蘭花指,撫弄額前的一縷頭髮。
這樣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我想起昨晚摟着她入睡時,她一會叫我的名字,一會叫羅亦琛的名字,我的心,被她叫得上不得,也下不得,懸在半空,煎熬了一宿。
“你說。”我怕那樣的煎熬,所以示意俞桓說下去。
“你不妨,試試以毒攻毒。”俞桓看我一眼,輕輕巧巧的說,只是,他說出的話,着實嚇我一跳。
“小桓,你真以爲情場就是戰場?”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其實胡蝶現在的狀態,就想盤古開天闢地之前,一片混沌,你指望時間來幫她理清感情的歸屬,怕是不可能。所以,你乾脆也像羅亦琛一樣,來個從她生活中消失,屆時,她惦念誰更多,就說明她的心裡,誰的分量更重。”俞桓的話,聽起來還像那麼回事。
我沉吟着,沒有馬上出聲。
“你不覺得我這計可以用上一用?”
“我擔心胡蝶,羅亦琛的事,已經讓她回不過神來,若我再鬧這麼一出,我怕她一時承受不了。”
“所以我才說是以毒攻毒啊。你放心,你只管消失,我來配合你演戲,幫你盯着她,保證不出什麼差錯。”
“這,我再想想。”我委婉的拒絕俞桓的所謂妙計,不願胡蝶的心情雪上加霜,更重要的是,要是萬一胡蝶到時傾向羅亦琛那邊,我情何以堪。不如就這樣混沌着,起碼她每天還和我在一起。
“那你就仔細想吧,你就每天回去看胡蝶那魂不守舍的一張臉吧。”俞桓頗有點氣恨,腰身一扭,就要離開。
我沒有攔他。一個人開車去南頭的一家酒店,給胡蝶買早點,這裡的榴蓮酥,她最喜歡吃。
回來的路上,俞桓打電話過來,問:“你到底想好了沒有?我告訴你,阿臻,我是爲你好,人家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你若是守着個三心二意的女人,日子怕是難以長久。”
簡直是在咒我!不過,他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
我想,或許,應該試試。
我把車開回了公司,按照俞桓所說的,關了手機。
我和俞桓聯手演了一出失蹤的戲碼,只爲了讓那個叫胡蝶的女人,看清自己的內心。只是,我在這十多個小時的失蹤裡,心急如焚,每一秒鐘都那麼難熬。到了晚上,我終於無法繼續按照俞桓的計劃走,匆匆往家趕去。我實在太惦記那個傷心的女人。
只是我想不到,在小區門口,我會看到胡蝶,她站在那裡,茫然的、無助的、又似乎是充滿希翼地看着絡繹不絕的車流。我把車停在她的身邊,叫她的名字,她猶怔怔回不過神來。
我走下車,抱着她,她說:“我以爲你不見了。”聲音裡帶着哭腔,就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殘忍。
不過,這種殘忍,讓胡蝶認清自己的感情歸屬,選擇了我,把羅亦琛塵封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也許,從這個角度講,它也是一種仁慈。
事後,我和胡蝶談起這件事,總覺得是老天爺對我們感情的一種考驗。不管是你,還是我,亦或他(她),在愛情這條漫長的道路上,總是要經受許多的考驗,正是這樣的考驗,讓彼此的感情更加牢固,也就是所謂的日久彌堅。
只是,類似的考驗,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和胡蝶的感情路上,總是有太多磨難,我們一路艱難的走來,鳥語花香的日子太短,風刀霜劍的日子太長。每一次,當幸福離我們那麼近,那麼近,近到伸手可觸的時候,卻總會有一個突兀的轉彎,把我們再次拋入一種絕望的境地。
幾乎沒有過例外,比如這次。我們剛剛扛過羅亦琛事件帶來的危機,甚至還沒來得及喘息一下,方柔,又用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把我逼得無路可走。
我的公司,在方柔精心策劃的陰謀下,面臨破產。
這許多年來,公司不僅是我謀生的載體,更是我的精神依託,我像撫育一個孩子,把它從剛出生的嬰兒,培養成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這其中耗費的心血,沒有白手創過業的人,又豈能想象。
然而,如今,這個方柔,卻要把我的孩子置之於死地,我豈能心甘。但是,不心甘又有什麼用呢,財務出了致命的問題,哪怕我和俞桓使勁渾身解數,也都回天乏術了。
方柔在這個時候,向我伸出橄欖枝,欲以茂昌的名義,救我於水火,但前提是,我不能和胡蝶結婚,我要繼續和她保持那種不堪的關係。
我有深深的恥辱感,但是,又不願放棄還在苟延殘喘的公司,於是,我欲用拖延之策,來化解這場危機。所以,我推遲了和胡蝶的婚期,以此換得一個緩衝期。我想利用這個緩衝期,籌款、賠償、努力把這場災難帶來的危害,降低到最少。
我差點兒就成功了。但是,方柔又豈會就此罷休。不論是心智還是手段,她都不輸於我,最重要的是,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有時甚至比我還了解我自己。她看穿了我的心思,在最關鍵的時刻,散佈流言,說我公司資金鍊斷裂,即將進入破產程序。於是,供應商上門收款,客戶也退了訂單,公司終於被逼入了一個死衚衕,除非假上天之手,否則誰也救不了!
那天,我一個人去酒吧喝酒,特烈性的馬天尼,我灌了一杯又一杯。我要用醉酒的糊塗,來麻木那種失敗的痛。我想起這一二個月來,那種殫精竭慮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我甚至連胡蝶都沒有時間陪,我有多久沒和她去看電影,沒陪她逛街,沒帶她旅遊,甚至,沒好好坐一起吃頓飯,好好的聊下天。我這麼辛苦,這麼忙碌,甚至推遲結婚的日期,就是爲了度過這場危機。可結果呢,還是沒有逃脫一敗塗地的厄運。胡蝶若知道了,她會不會比我更難過?這些日子來,她的賢惠,我不是沒看在眼裡,無論多晚,她都等我,有時甚至在沙發上睡着了。她會在爐火上溫了夜宵,她會在大清早做了早點,她把家裡搞得舒適整潔,她的臉上永遠帶着明媚的笑,她說:“臻,再大的困難,總會過去的。”她說:“不管你輸還是贏,成還是敗,我都在家裡,安靜的等你回來。”
是,這段時間來,她一直在等我,沒有抱怨,沒有悲觀,有的,是飽滿的熱情、陽光的笑容以及積極的心態。而我,最終,到底還是辜負了她的這種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