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莊一戰,給了卓君彥一個藉口。
次日,他便以吳良水的名義發出邀請,然後再通過沈正源正式發出一片長長的討伐鳳陰候的檄文。
言稱鳳陰候爲官不正,治下無方,勾結盜匪,使洛州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更結黨營私,黨同伐異,有圖謀不軌之心。今新任鎮撫使沈正源爲天下黎明計,受吳大將軍邀請,興義師,扶月庭,匡扶正義,拯黎民於水火,解危難於倒懸……
總之一句話:敵人都是錯的,老子都是對的。
從古至今,凡出征伐者,不管有理無理,都要先有個名頭,言必稱天下,口必呼百姓。
以大義之名,興正義之師,弔民伐罪,征討無道。
卓君彥不稀罕天下愛戴,但至少也不能讓自己立於叛逆立場。
另一邊唐凝也帶着她的人開始了最後的神器組裝工作,因爲工人都是半吊子,狗屁不懂,所以卓君彥也放棄了繼續練武,而是投入了火熱的大生產運動中——他在發展戰略上贏了唐凝,這次以軍工科技爲主導,但在戰術實施上則把自己給輸了進去,給唐凝打起工來。
好在自己造的孽,到也其樂融融。
今天卓君彥和唐凝正在工地上忙碌,就見耿大彪趕着一騎快馬來到:“報!”
“何事?”
“咱們去買糧的士兵被尾溝鎮的人扣下來了!”
轟!
鐵蹄擊碎晨曦,踏破尾鉤鎮的寧靜。
一彪鐵騎如風衝入小鎮,爲首的軍官氣勢洶洶,面目猙獰的放聲大喊:“特孃的,是誰扣了老子的兵?”
鎮上的人紛紛關窗閉戶,不敢露頭,反倒是遠處一戶大宅打開,一行兵丁衝出。
爲首一名青年壯漢叫道:“是我乾的!”
軍官看看那壯漢,狂笑道:“你小子膽兒肥啊!把他拿下!”
一羣官兵如狼似虎的衝上。
“等一下。”卓君彥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衆人同時落馬拜倒:“主公!”
卓君彥騎着馬走過人羣,看看那青年:“爲什麼扣我的人?”
那年輕人道:“他們行兇搶糧!”
“搶糧?”卓君彥看看那軍官。
這時代軍痞蠻橫,所謂徵糧實際多爲搶糧,有兇狠的連人都搶,拉壯丁充軍,而被強拉過來充軍的經過一段時間薰陶後,往往變得更加兇殘,變本加厲的對付其他百姓。
好在卓君彥治軍要求高,下了嚴令只許買糧,不可搶糧。
所以一聽到百姓扣人,卓君彥就意識到多半是自己的人出了問題。
正常,林子大了,就什麼鳥兒都有。
沒可能你規矩一下,就萬衆一心。
那軍官心中一顫,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只不過習慣使然,先幹了再說。
卓君彥收回目光,對那年輕人道:“是他們不給你錢?還是價錢不對?”
那年輕人悲憤道:“不是錢的事。多餘的糧食,早就交了稅賦,剩下的夠自己吃就不錯了,哪有多餘的糧食可賣。”
“也就是說,他們至少願意給你錢,是你們不願意賣?”卓君彥到是鬆口氣。
雖然卓君彥看自己的部隊是怎麼看都覺得他們弱渣,但事實就是放在這時代,其實已經屬於絕對的治軍嚴明瞭,所以這次的事反倒是他誤會了。
那年輕人後面的一名鄉勇已道:“賣了糧,我們吃什麼?”
卓君彥冷冷看了對方一眼,轉頭對那軍官道:“下次能不能問清楚再動手?還是你們覺得,在老子這裡,和在紅巾盜那裡沒區別?”
這軍官叫趙南衝,是原紅巾盜出來的,作戰彪悍,作風蠻橫,在軍中這一套很受歡迎,出來辦事就免不了野蠻的那一套。
當然,也幸好他誤會了,不然下面的人到是可能搞出新的麻煩。
這邊趙南衝也自汗顏:“是,屬下知錯!”
“記住,威風是給敵人的,不是給自己人的。”卓君彥說着看向那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馮三水。”年輕人拍着胸脯:“這事是我乾的,我們不賣,他們就搶,被迫無奈,只好動手。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
卓君彥冷道:“先把我的人放了。糧食的事,可以談,放心,不會逼死你們的。”
聽他這麼說,馮三水也無奈,只好對身後的人點點頭。
片刻幾名官兵被放了出來。
馮三水道:“人已經放了,是我抓的。你是卓行主吧,我聽說你的威名。有什麼你衝我來,與此地百姓無關。”
“有關無關,不是你說了算。”卓君彥冷道:“江南富庶之地,天下糧倉,又值剛剛秋收。要說這裡的人沒有富餘的糧食,那天下的人都可以餓死了。你們不想賣口糧,我能理解。但我卓君彥也有自己的底線,若是有多餘的不賣,也別怪我不給你們講道理。”
卓君彥有自己的原則,搶糧是不允許的,但是也不會被對方輕易忽悠——老百姓也未必就都是老實人。
這刻他已轉頭喝道:“所有人聽着,挨家挨戶搜尋糧食,但不許砸搶。找到糧食後,以一人二石爲準,有多餘的糧食全都拿出來,放於門外。我到要看看,到底是口糧不足,還是有糧不賣,存意刁難!”
馮三水大喊:“卓君彥,你不能!”
啪!
卓君彥已一巴掌將馮三水扇飛出去。
怒視馮三水,卓君彥道:“我的良心有底線。不讓你們餓死,就是這底線。給我搜!”
隨着他的說話,大羣士兵已衝入各家各戶,挨戶搜尋。
很快就有士兵搜出多餘的糧食,紛紛放在門口,仔細一看,竟是家家戶戶都有餘糧。
正如卓君彥所說,江南一帶富庶之地,民衆生活雖不至於大富貴,卻多有富餘,還不至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而鎮上不僅有人家,更有商戶,糧莊。
從糧莊收來的糧食就更多了。
一條條長街上,擺滿了多少不一的糧食,凡有屯糧者,更是被趕在門口等候發落。
卓君彥站在高處,放眼望去,十戶裡至少有七八戶有餘糧,其中更有部分餘糧頗豐。
面對這情況,馮三水也傻了。
他猛然衝過去,抓住一名中年婦女的手說:“李嬸,你不是說家裡沒有餘糧了嗎?爲什麼你家裡還能搜出這些?”
那婦女甩掉馮三水的手,尖着嗓子道:“我怎麼知道啊,這又沒個準數的。再說萬一年景不好,收成不多呢。這大戰將起,處處要糧,到時候糧價必漲……”
說着卻是低頭不說了。
卓君彥已笑了。
運用獅子吼,卓君彥長聲道:“大戰一起,糧價必漲。爾等妄想囤積居奇,高價售糧,自不會平價給我。世人畏威而不懷德,我若直接徵糧,乾脆硬搶,怕還沒這許多麻煩。所以說這世道惡人不想做,好人也做不得!老子給你們講良心,你們就給老子講糧價。既然良心價高糧價便高,那今日少不得要給這良心打打折扣了!!!”
說着他臉一沉:“凡家有餘糧者,多餘的糧食帶走,錢銀照給,但只有八成!至於那些糧莊商戶,有糧不賣,可惡至極。所有糧食全部充公,再一人責打十棍!”
呼喊如雷鳴,震徹長天撼心魂!
隨着卓君彥的令下,尾溝鎮響起一片哀嚎,附帶着就是卓君彥的威懾值也是一輪狂升,這絕世蠻橫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這讓卓君彥突然意識到:咦?好像徵糧也是個不錯的收穫威懾的方式,結合劫掠大戶,便是不戰也有威懾。
甚好!
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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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糧一事,讓卓君彥發現一條通往威懾值增長的“金光大道”。
大戰若起,必索於民!
只要有需求,就必然有矛盾,也就必然有衝突,有威懾滋生的空間。
於是乎從這天開始,卓君彥除了和唐凝做“工程”之外,就是和後勤隊四處徵收。
糧草,馬匹,輜重,鋼鐵,水,凡有所需,卓君彥必然到場。
對外威懾民,對內威懾兵。
軍有軍規,民有民律。
卓君彥以自身的道德和需求爲標準,在封建與現代社會的中間劃出了一條全新的行爲準則。
這條準則沒有現代社會高,但也絕對高於鴻元的標準。
這使他固然兇狠,強橫,霸道,但聲譽卻並沒有那麼糟。
當然,痛恨者亦有之。
最關鍵的就是卓君彥對大富下手奇狠,是典型的均富手段。
而君威軍紀律森嚴,士兵並不擾民,劫民,其軍需用度照常支付,給了許多民衆生存的機會,所以實際提升了洛州四城民衆的生活水準。
要不是卓大元首爲人處世的風格太過“兇悍”,大家都可以給他上牌位了。
於是後面的日子,卓君彥一路縱馬,四處威懾,一方面爲軍隊搜刮需要的一應所需,另一方面也再次威懾狂漲。
疤面殺神兇威卓著,威風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