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望依然在厲聲呵斥,哪怕他自己都是朝不保夕,但也許在這一刻只有在比他更加軟弱的人身上。
他才能找到半點存在感吧,這是深深植入在內心最深處的念頭,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這裡所有的人對他都是譏笑,都是不屑一顧,都是瞧不起,他沒辦法對着任何人大聲的說話。
但如果是一個比他還要晚來,比他還要軟弱,比他還要更加的蠢笨的新人的話,他就有發言權了對吧?
“既然來了可就別想走,不把你們兩個傢伙都丟到外邊去喂妖獸的話,傳出去別人怎麼看我?惹了我就必須付出代價,這就是這裡的法律,這裡的鐵則,等等,我想到了一個很好的主意,你們能活命的主意。”
就在12號朝着他們緩緩逼近的時候,他忽然靈光一現,嘴角顯露出滲人的笑容,饒有興致的打量過去。
“好主意?這個傢伙又在打什麼主意?他平時可是最擅長折磨人,已經有不少人被他活活折磨死吧?”
“12號,今天不好好收拾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可看不起你哦,給我們上演一場好戲吧。”
“沒錯,這裡沒有法律沒有道德,但還是有規矩的呀,有幾天沒看到給人放血了,有點興奮呀。”
這幫地痞流氓興奮的手舞足蹈,他們不斷的起鬨鼓譟12號收拾這兩個小鬼,這種事情他們樂此不疲。
“什麼主意?你這個混蛋要來就儘管來呀,誰怕你呀,別想讓你的那些陰謀詭計得逞,不會上當的!”
江北望色厲內荏,他渾身顫抖不已,也不知道是出於恐懼,還是被這場冷雨給凍了的,大口喘氣。
“給你一把刀子,你把那個傢伙殺掉,我就饒你一條性命如何?這可是給你最大的恩賜,抓住機會呀。”
12號詭異一笑,他將一柄匕首扔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江北望的面前,他指了指12594的方向。
“咦?還能這樣嗎?12號還真是會玩兒呀,有意思,讓他們這兩個廢狗自相殘殺,看看誰能站在最後。”
“去吧,拿起刀狠狠的捅破他的胸膛,讓鮮血濺灑開來與雨水混雜在一起,那是多麼美妙的一幅場景。”
“這是你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喲,如果不這樣做,你會被折斷手腳丟到野外,看着妖獸咬噬你的身體。”
地痞流氓們越發的亢奮,12號的這個提議讓他們的鮮血跟着沸騰起來,這一幕實在太有意思了。
“開什麼玩笑?讓我殺死他?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折斷手腳……眼睜睜的看着妖獸啃食我的身體,而我還是清醒的嗎?不,我也不想這樣,該死,我究竟在想些什麼,我纔不會被你們給蠱惑!”
江北望的瞳孔裡映入了很深的恐懼,他雙手抱頭,跪倒在地上,他看向那柄明晃晃的匕首。
藉助微弱的火光,匕首上折射出的是他那因爲恐懼而變得扭曲的臉,這張臉是如此的陌生。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許多事情,想起了剛剛遇到99號的那驚豔一瞥,想到了小暖給他撐傘,想到了那半個乾巴巴的饅頭,那一幅幅畫面飛快的在他腦海裡閃爍,如同電影的蒙太奇畫面一樣。
而周圍則是各種雜亂的聲音,那些圍着起鬨的地痞流氓們,他們的五官變得猙獰並且扭曲。
就像是折射進水裡的筷子的倒影一樣,一切都變得光怪陸離,變得與妖魔鬼怪沒什麼區別。
也許連他自己都要成爲其中的一員吧,他不知道,他抱着頭在地上打滾,頭痛欲裂。
那一個個聲音直接透過他的耳朵傳進腦海,聲音不斷的重複着三個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不,你們不要逼我,我纔不要做這種事情,我的信仰,我堅持的信仰,絕對不會倒塌的!”
江北望痛苦的在地上打滾,但在他的腦海裡,那個本應該沐浴在光輝裡的影子,被黑暗快速的吞噬着。
另一個通體漆黑的他朝着沐浴着光輝的他逼近着,黑暗的影子拿起匕首狠狠的扎進了他的胸口。
“去吧,拿起刀殺掉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殺掉他你就自由了,何必要去堅持那些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的東西呢,只需要輕輕那麼一下,你就能夠解脫的,放縱吧,只需要放縱這麼一瞬,大門爲你敞開。”
12號興奮的看着江北望痛苦掙扎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愚弄人心更讓人感到興奮的事情。
“去呀,殺死他,你這個白癡,難道你寧願自己死也不想殺掉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嗎?你怎麼這麼蠢?”
“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他可是會拿起刀來殺掉你的喲,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呀,明白嗎?小鬼。”
“快看,他已經朝你撲過來了,你再不反抗的話就會死的,會在臭水溝裡看着自己流盡最後一滴血!”
地痞流氓們不斷的蠱惑,這極大的刺激着江北望的神經,他的表情變得也越來越扭曲,畫面閃爍加快。
他心裡維繫的那一片光明如同潮水涌來一樣被黑暗快速的吞噬着,漸漸他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也不想去思考任何的事情,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猙獰的影子漂浮在半空中,不斷的告誡着他。
他不是要去殺別人,他只是保護自己,甚至他已經看到有一個影子的確朝着他衝了過來。
“對,我只是在保護自己,沒錯,如果是保護自己而殺人的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想要活下去從來都不是什麼罪孽,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罷了,所以別怪我,千萬別怪我,你就去死吧!”
江北望咬牙切齒髮出一聲淒厲的吼叫聲,他的雙目已經變得通紅,他猛的拔起面前的匕首衝過去。
他的雙眼已經被他內心的黑暗矇蔽了,在他想象出來的幻覺裡,那個新人應該朝他刺過來纔對。
這樣他纔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做出這種不可原諒的事情出來,然而幻覺終歸只是幻覺。
或者說這是他爲了矇蔽自己刻意編織出來的謊言,那名少年依然撐着花傘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綠蘿癡癡的看着他,是的,就如同他們在林蔭小道上初遇到的那一瞥,匆匆的一撞,小鹿亂撞。
那一天她穿着這身校服,他也撐着那柄花傘,唯一不同的是當時飄散下了漫天的櫻花瓣,像是一場雨。
而此刻他們的身邊就真的是雨了,沒有花瓣,只有水窪和泥漿,但那些都沒關係,只要是他就好。
她根本就聽不進周圍的任何聲音,因爲她只想在這個獨立的世界中靜靜的享受這須臾的溫存。
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名淪陷入黑暗的少年雙手握着匕首,猙獰的衝了過來,發出淒厲的吼叫聲。
“這不是夢,我來了哦,綠蘿,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少年輕輕捧着她的臉頰,溫柔一笑,如同那一日的匆忙一瞥,他已經在茫然中錯過了一次了。
絕對不會再錯過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