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她,蘇景言慢慢合上相片簿,原位放好,再慢吞吞站起身來,走到呆愣着的席夢喬旁邊,拾起杆子,向她一揚眉毛,嘴角勾起,無聲又得意地宣佈他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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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華庭公寓,8棟1608號房。一盞小檯燈暖暖地照着。
席夢喬躺在大牀中央,沉沉睡着,臉頰緋紅,長髮散在枕上。
蘇景言支着上半身,側頭望着她的睡容,良久之後,深深一嘆,俯身在她頰上親了親,掀開被子,披衣下牀。
在桌前坐下,晃了晃計算機鼠標,黑黑的屏幕漸漸亮起來,他看了看屏幕下方顯示的時間,十點,還可以工作兩個小時。拿過資料,對着網頁上的資訊,開始忙碌起來。
桌子一角,一隻勞力士男表安靜地躺着,夜光指針發出細脆的嗒嗒聲,一秒一秒,不知疲倦地轉着圈。
桌前的男人,眼睛望着計算機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着,他的臉隱在臺燈的光影后面。
當長長的報告終書終於打完的時候,他看了看屏幕下方的時間,零點已過。點了保存,起身,拿過香菸和打火機,他鑽到陽臺上。
火光亮起,點燃香菸,蘇景言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濃郁的眉峰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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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風吹來,微涼地拂過席夢喬的臉頰,她睜開眼睛,晚餐後喝多了水,感覺有點內急。
小檯燈亮着,卻不見了身旁的男人。
她起身下牀,一眼便看到還亮着的計算機屏幕,寬寬的屏幕上正打開着兩個文檔。
一個是一篇長長的報告書,標題是《市政府XX經濟房銷售預測》,她微微一笑,居然用XX代替標的名稱。
另一個文檔沒有標題,但卻分條列項,寫着一些項目名稱,後面打着“預算造價”,然後是“合計”,但後面並沒有數字,而是幾個問號。
看來是還沒有完成的工作。席夢喬無意多看,鑽進浴室。
幾分鐘後,陽臺小門開了,蘇景言進屋,牀上不見了席夢喬,他臉上閃過一絲警覺,看到浴室的門關着,再看看計算機屏幕,黑暗一片,已經進入屏幕保護狀態,他暗自舒了一口氣,關了計算機。
席夢喬從浴室出來,就看到斜靠着牀頭的男人,一手枕在腦後,閉着眼睛,面容平靜。
她悄悄走近,看他的長腿橫在牀邊,停住遲疑了一下,打算悄悄退開,繞到另一邊。
但她的腳剛一挪動,手腕就被他的大手抓住一拉,她驚得輕輕“啊”了一聲,失去重心,身子一傾,撲到他身上,被他抱了個滿懷。
席夢喬雙手輕輕撐在他胸口,看看他,他仍然閉着眼睛,濃郁的眉峰舒展着,眉毛清晰的根根可數,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垂下,看到他睡袍領口敞開,露出一大片胸肌。
他喉結動了動,一隻手掌貼在她背上,一手撩起她一側頰畔長髮,突然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閃着灼灼光彩,在她臉上流連。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席夢喬突然覺得心跳有些失速,感覺背上那隻大掌上傳來灼燙的溫度,烘得她的身上有些發熱。
蘇景言見她臉孔泛
着微醺似的緋紅,柔媚的脣角微翹,眼睛裡閃爍着一絲怯怯的防備,淡淡的茉莉清香直泌入他心裡。
他心底突然泛起一股酸澀,想到這個無辜的女人,不知道最後會是什麼結局。
他的手掌突然緊了緊,稍一用力,把她腦袋按向自己。
在鼻尖與他的還有一個橫指的距離時,他停止用力,席夢喬停住,她感覺有些羞澀,垂下眼簾不敢看他,緊抿着脣,連呼吸都似要屏住了。
持續了幾秒,再這樣下去,估計這小女人就要窒息了,蘇景言心裡輕輕一嘆,一個翻身,將她身子翻轉,完成完美的上下位置轉換,嘴角揚起一個邪意的弧度,“看來,你喜歡在下面。”
他低沉的嗓音帶着點沙啞的姓感,又說着極曖味的話語,席夢喬臉上更紅,熱辣辣地發着燙,咬着脣不語。
“怎麼?不對嗎?”他看出她的小小抗議,拇指輕輕擦過她脣角,蜻蜓點水一樣親了親。
席夢喬閉上眼睛,長睫毛輕顫着,似在等待着。
蘇景言凝視了幾秒,才輕輕將脣覆上她的,那樣輕柔的,細碎的吻,落在她脣上,頰上,耳後,又來到她頸項間,他溫熱的氣息,輕輕吐納在她的肌膚上。
席夢喬咬着脣承受着,忍耐着心底一股不斷纏攪着她意志的恐懼和期待交纏的複雜感覺。
他們之間,過去的每一次相擁,都是她在害怕,他在忍耐,他雖是主宰,卻每一次都被她的怯意打敗。
但是這次,她的恐懼不知何時已經被混沌取代,他的睡袍不知何時已經褪下。
“可以嗎?”他低啞地問,氣息吹拂在她耳邊。
她腦袋昏昏然,混亂地沒有聽到,也沒感覺到他的大掌已經一點一點褪下了她的衣服。
而她的雙手,居然麻木地撫上他的肩背。
第一次感覺到被她回抱,蘇景言從頭到腳泛起一陣奇異的酥麻,一種曠日持久忍耐的痛楚突然間暴發。
在最後一絲理智裡,嗅着她身上的茉莉香,他暫時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她是誰,“小喬,永遠不許離開我。”他模糊地囈語。
世界瞬間陷入火辣的疼痛,和蝕骨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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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初冬。晨光朦朧。
桌面上的勞力士男表發出輕輕的嗒嗒聲,時間指在清晨六點。
蘇景言睜開眼睛,輕輕挪出那隻擁在席夢喬腰上的手臂,拿過手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到晨跑時間了。
閉着眼睛想了想,他又轉過身子,將身旁柔軟的身軀重新擁緊,尋找到最舒適的睡姿,他突然有些留戀那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閉上眼睛又安然睡去。
席夢喬眉頭微微皺着,正在做着一個長長的夢。
夢境裡,她夢到媽媽正向她揮着手臂,還小小的她,邁開雙腿向媽媽奔去,追趕着,喊着:“媽媽等我,媽媽抱我……”可是,媽媽卻轉身走了,她追着喊着哭着。
然後爸爸來了,把她抱了起來。她吵着要媽媽,爸爸緊緊抱着她,“媽媽去很遠的地方了,你跟着爸爸,爸爸也愛你啊。”
可是她卻不依,在爸爸懷裡掙扎着,
哭着叫着:“我要媽媽,爸爸你壞,你走進走了媽媽,你還我媽媽,你還我媽媽……”
爸爸無奈地望着她,眼眶突然溼了,兩滴淚水流了下來,“小喬乖,爸爸沒有趕走媽媽,是媽媽需要去尋找她自己的天空。”
她天真地問着:“媽媽去天上嗎?爲什麼不帶小喬一起去?”
爸爸擦着她臉上紛亂的淚珠,“因爲小喬是爸爸的心肝寶貝啊,爸爸捨不得小喬啊,要是連小喬也走了,爸爸一個人怎麼辦?”
她停止哭泣,抽抽噎噎地,小手爬上爸爸的臉頰,胡亂地抹着他的淚水,“爸爸爲什麼哭?”
“看到小喬這麼傷心,爸爸也傷心。”爸爸把臉埋在她小小的肩上,哽着聲音說:“現在,爸爸只有小喬了。”
她伸出小小的雙臂,圈住爸爸頸項。
蘇景言突然被驚醒了,懷裡的女人正在流着淚,嘴裡模糊地喊着,一會兒叫媽媽,一會兒叫爸爸。
他皺着眉,搖了搖她,“喂,怎麼了?”
她卻被夢境鎖住,還在掙扎着哭泣。
蘇景言大手擦着她紛亂的淚珠,卻越擦越多。他有些着慌,握住她肩膀搖醒了她。
席夢喬睜開眼睛,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她迷茫地叫道:“爸爸。”
蘇景言無奈地嘆了口氣,“喂,清醒一下,是我啦,蘇景言。”他手指抹了抹她眼瞼。
席夢喬清醒了,坐起身子,喉間抽噎着。
蘇景言也坐了起來,怕她受涼,拉過棉被從脖子以下整個包住她:“做什麼夢了?一會兒叫爸爸,一會叫媽媽。”
那一幅父女相依爲命的畫面突然又閃進席夢喬腦海,她眼淚又流了下來。
蘇景言皺着眉,“夢到媽媽了?”
“嗯。”她點點頭,看他上身光着,被子只圍到腰間,羞澀地趕緊轉開臉,“你穿上衣服吧,會着涼。”
聽着她哽咽的嗓音說出關心的話來,他淡淡一笑,“沒有關係,我是男人。”順手扯過一把紙巾,替她擦去臉上淚水,取笑道:“臉都哭花了。”
席夢喬羞澀地低下頭,“其實也不算是夢。只是再現了小時候爸爸媽媽離婚時候的事,是真實的事,不知道爲什麼會夢得一模一樣。”
“……”蘇景言低頭看她,只見她眼睫低垂,上面顫動着細密的水珠,“他們離婚時,你還很小吧?”
“嗯。那時我才五歲,居然會記得這麼多,這麼清晰。”她輕輕嘆了一聲。
“可能是你想媽媽了,纔會夢見吧。”他向她挪近了些,輕輕把她擁進懷裡。
席夢喬輕輕點頭,目光從他肩頭越過,望了望窗邊明亮的日光,又輕輕閉上眼睛,感受着這個男人少有的溫柔情懷。
可是,馬上又感覺有什麼不同,驀然迴轉目光,推開他身子,張大嘴,指着他,“我……我們……”包在棉被裡的手悄悄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竟然未’着寸’縷,驚叫道:“我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景言抿着脣,心裡泛過一種奇異的暖,“是。你昨晚上直接睡着了,所以……”他說得有些艱澀,眸光定要她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