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虧你還是一位數學家，居然用‘很多很多’這種量詞來形容數量。”這位名叫卡多福的穿山甲不屑地說道，很明顯還處於被打擾的情緒當中。
但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這幾隻穿山甲快速穿梭於地下世界，走到了地面。
所謂的“使者”，自然是張遠等人類，特地來到這裡招募數學家的。
由於這一個虛擬世界的文化獨特性，在過去的很長很長時間裡，一直有工作人員維護這個世界的文化氛圍。
自然誕生這樣的數學文化並不容易，在這麼多的格利澤虛擬世界當中，也僅僅只有這樣一個。一些宇宙社會學家很想要研究，這種優秀的文化氛圍到底是如何誕生的？是不是因爲環境的苦難，還是由於歷史中的某些因素，又或者是因爲誕生在這個世界的一位位智者……
這個世界是衆多宇宙社會學家熱愛的調研場所。
他們調研的結果自然就很複雜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結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好比一萬個平庸文明中，會偶然誕生一些非平庸的文明。
用更加玄學的解釋，在整體熵增的過程中，偶爾也會出現局部熵減的情況。這個虛擬世界就是如此了。
總而言之，在過去的數百年裡，人類嘗試着教給他們更加高深的數學知識，將初等數學技巧思維，昇華爲高等數學的思維方式。並且也教會他們基本的商業，法律法規，基本道德等等，這些格利澤人很容易就接受。
現在總算派上了用場！
張遠看着這個夕陽西下的世界，火紅的火燒雲，從心底裡產生了一種慵懶而又安逸的情緒，很難想象，在這種環境下，居然會誕生優秀的數學氛圍。
“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而招募數學家也得你情我願，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總歸有很大的差別，強制抓人就沒什麼意思了。
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解釋道：“張教授，這個世界的格利澤人大概有一千三百萬人次，赤道附近的這一座聖山集成了大部分的優秀數學家，許多熱愛數學的部落，都會搬遷到這裡。在加上這裡的食物更加豐沛，人口總量大概在五十七萬。”
“這裡最優秀的科學家，大概有八千多人，都是做出過數學成就的……他們還弄出了一個大型博物館，專門用來展覽數學成就。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崇尚榮譽的種族。”
張遠點了點頭：“明白了，不過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將這個文明的底蘊全部掏空，說不定換了一個環境，生活條件更加富裕，接觸到更多的新鮮事，這些穿山甲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熱愛數學了。所以大部分的人口還是需要留在這裡，維持這個虛擬世界傳統的數學文化，我們只招收少量的人才試試水。”
張遠看到底下熙熙攘攘的穿山甲，似乎勾動了許久之前的回憶，不知道真正的格利澤文明到底怎麼樣了……
他們在一顆新的星球重新崛起，可能生活的比較艱苦吧？
又或者，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加困難一些。
不過，下一秒他就回過神來，看着已經到齊的數學家羣體，大聲說道：“各位格利澤文明的朋友們，你們好。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有一件事情專門想和你們商量。”
所有的穿山甲都擡起了頭。
對於這些穿山甲來說，數學就是他們的信仰，是宇宙的一切，所以沒有所謂“神靈”之類的說法，所以並不會盲目地崇拜對方。
但使者還是非常值得敬仰的存在。因爲這些使者實在是太聰明瞭！
絕大多數的數學知識，都是使者傳授下來的。否則他們還沉浸在用初等辦法揣摩哥德巴赫猜想呢！
但現在，接觸了高等數學後，他們立刻知道了其中的博大精深，把初等數學丟在了一邊。
這些穿山甲的思想很簡單，誰掌握了更高深的數學，誰就是聰明人，享受更好的待遇，獲得更高的地位，也是自然而然的。
張遠直接發表了一段即興演講：“在座的各位，可能非常好奇我們人類這個物種，爲什麼會來到這顆星球，到底掌握了多少知識。”
下邊的穿山甲小聲討論起來：“他是數學家嗎？”
“姑且算是吧……”
如果張遠說不出什麼好東西，他們乾脆就懶得聽了，如果是那些職業的政客，這些穿山甲數學家們可不會因爲張遠是人類的身份，就給他好臉色。一堆空口白話也只是浪費時間。
“我可以告訴大家……在數學的汪洋大海中，就算是我們人類，也僅僅只掌握了一瓢。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難題沒有攻克，甚至可以認爲，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越多！誰掌握了全部的數學，誰就掌握了整個宇宙。”
“……在我們的文明當中，知識是第一生產力，但攀登知識的高峰不是那麼容易的，中間會遇到許許多多的艱難險阻。有些時候感到累了，會停下來休息，但休息的時間久了，就不想動彈了。這種人很多，真的很多，他們根本無法領略自然的美麗。”
“而數學更是自然界的皇冠，是最爲璀璨的明珠！”
這一番倒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讚美數學，不就是在誇獎數學家嗎？數學纔是最牛的學科！
“……因爲數學的發展不是階梯式的，而是波浪式的。如果舊的工作沒有新的工作那樣‘有趣’，那關心的人就會少很多。我們並不是生活在像哲學一樣存在‘根本性數學問題’的時代。在數學的發展上，更常見的是遺忘，輕視，誤解他人的工作，而不是回顧，反思，學習不爲人知卻可能極其重要的工作。”
“大部分數學家是潮流的追隨者，而不是創造者。對那些生活在過去，誤以爲數學界存在某種“公平”的人，我們會直截了當地問：爲什麼現在沒有多少人讀安德雷·韋依的代數幾何，而選擇用scheme呢？安德雷·韋依的那套工具對許多問題一樣能用啊！”
“所以，這一行的每一位都知道，其實都很辛苦，而且大概率是沒辦法讓自己的著作流傳千古的……”
這句話更是引發了許多穿山甲的共鳴。他們產生了一點兒迷茫，這是對自己茫茫人生的思考。
他們攀登數學的高峰，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是爲了名譽，爲了人類的一些小獎勵，還是真正想要去上山頂看看？
張遠迴歸到自己的話題當中：“……各位朋友們，這個世界很大，在我們頭頂之上的，叫做宇宙！宇宙中還有着更多更多的文明，有的文明是友好的，有的文明是不友好的……現在我們人類組建了一個真正的星際聯盟，邀請盟友共同徜徉知識的海洋，如果有興趣爲這一條道路奮鬥終生的，可以選擇加入這一個聯盟當中。”
這一番話顯然有些深奧了，對於這些穿山甲而言，宇宙是什麼倒是有一定的概念，因爲擡頭就能看到星星。
而人類頒佈下來的教材當中，也有着相關的天文知識體系。雖然喜好這方面的穿山甲並不多，他們大都只喜好數學。
但星際聯盟之類的東西，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