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鎮外也是一片破敗景象,枝繁葉茂的古樹已呈枯黃之色,地面上時不時出現大片的水窪,其間混雜了落葉和黃泥,一片渾濁。昏黃的夕陽斜照下來的光線,讓這土色的森林鍍上了一層金色,略顯平靜。
卡珊德拉便在這森林間低空飛着,她還能感覺到蘭迪特的方向。雖然森林很是古怪,沒有一點生物的氣息,也許暗藏殺機,但有危險的話卡珊德拉可以隨時把蘭迪特收回部下空間再瞬召出來,所以她沒有阻止蘭迪特離開自己身邊去追蹤那個黑影。
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不過也只有打鬥聲,裡面沒有夾雜任何呼喝的聲音。
卡珊德拉已經能清晰地感覺到黑影的氣息——雖然同是死亡的氣息,但是比巫妖的感覺要淡得多。
躍過最後一棵粗大的古樹,樹後出現了一片平地,一間小小的草房蓋在少有的乾燥地面上,四周的大片水窪讓它顯得好像在一個孤島上一樣。
爲了躲避蘭迪特的攻擊而正在向後急躍的黑影察覺了身後趕來的卡珊德拉,回身便是一刀,然而他雖然沒看清來人是誰,卻聯想起了什麼,攻擊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整個人向着同時遠離卡珊德拉和蘭迪特的方向躍了一步。
“……公主殿下……”
古怪的帝國語發音從這個男人的口中傳了出來,他眼睛裡淡綠色的幽光顯示着他是一個亡靈。說話的同時,他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戰士禮。
卡珊德拉看了他許久,然後開口道:
“格萊安,我以爲你已經死了——已經安息了。”
“……”
亡靈戰士躊躇了一下,半晌纔回答道:“雷斯德召喚了我的靈魂回來……”
“但你顯然已經擺脫了他的控制。”
卡珊德拉平靜地說,“身爲巫妖,他應該想到控制神級戰士的思維是多麼困難——還是說他只是想和你敘舊?”
“您已經知道他在這裡了……是的,您見過了那具焦屍……會使用這種東西的巫妖只有他……其實,他沒有試圖控制我的靈魂……”
亡靈的語調由於他奇妙的口氣而顯得更加古怪了,
“事實上……事實上他需要我的幫助……”
“哦?”
卡珊德拉示意他可以不必繼續行禮,亡靈緩慢地站了起來,一邊繼續解釋道:“有人取得了他的命匣並以此要挾他,他希望我能阻止他做的事……甚至幫他把命匣取回來。”
“但艾達還是被他殺了。”
“他是被強迫的……”
卡珊德拉冷笑了一聲:“你覺得他是無辜的?”
“不。”
格萊安的語調即使古怪,也能聽出語氣裡強烈的憎惡,“我不會原諒他。”
卡珊德拉憐憫地看着亡靈枯槁的面容——以前那是一張英俊陽光的面孔。自己手下最強大的戰士團團長格萊安•勒爾,此時不僅不能安息,還要面對妹妹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殺的現實。
“可你還是準備幫助他,今天去鎮上就是想尋找命匣的下落吧?”
“是的。”格萊安恢復了平靜,“我不會放過那個指示雷斯德的傢伙……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陰謀,但他接下來的行爲顯然會對帝國不利。”
“他是誰?”
“鎮長馬克。就我最近的調查,他暗中和羅爾有聯繫。”
卡珊德拉的興趣不在鎮長的身上,她注意到了羅爾這個名字,那是當年隨萊塔斯特一起叛國的大臣的名字。這件事還和外族有關係嗎?
“那個馬克,我現在的狀態看不透他的等級。”
這句話,卡珊德拉是衝着蘭迪特說的。一直默不作聲的蘭迪特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換算成等級,大概是80級左右吧。”
“艾達的能力,應該是接近100級的弓手……”
卡珊德拉看出格萊安有話要說,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亡靈怔了一下,用不大肯定的語氣說道:“也許艾達發現了什麼,無論是他和外族勾結也好,又或者雷斯德的命匣也好,她一定會想辦法做些什麼……比如向外傳遞消息,又或者去偷雷斯德的命匣……但她的行動被馬克發現了。”
“於是馬克自己對付不了她,便要挾雷斯德殺了她。”
“他完全可以拒絕的!”亡靈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如果他愛艾達的話,自己的生死又有什麼重要?以艾達的能力,爲他報仇根本不在話下!”
“當他選擇了成爲巫妖,”
卡珊德拉反駁道,“對他來說重要的就只剩下對魔法的研究和對自己生命的重視——你怎麼能指望一個巫妖擁有人類的感情?”
亡靈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他把頭扭向一邊,說道:“可艾達依然愛他……不然她完全可以不管他的命匣,直接去殺了馬克。就算這樣雷斯德會死,但她可以活下去,也可以替帝國減少一個威脅……”
“格萊安……”
卡珊德拉打斷了他的話,眼神複雜地看着亡靈說道:“你沒有注意到嗎?”
格萊安愣住了,卡珊德拉接下來的聲音像重錘一樣打在他早已乾枯的心臟上。
“你也可以完全不管他的命匣,直接去殺了馬克,就算這樣雷斯德會死,卻可以替帝國減少一個威脅……
“格萊安,你又是爲了什麼幫他尋找命匣?”
“那是……”
亡靈空洞的眼神裡一片迷茫,但不久,他找到了原因,
“……那是因爲……”亡靈低下了頭,許久,他才說出那幾個字,“艾達已經死了,我不能再失去雷斯德……哪怕我們已經不再是人類……”
一時間,在場的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
直到一陣濃郁的死亡氣息襲來!
“雷斯德!”
巫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草屋前的平地上,從他身前的黑霧中不斷涌現出各種奇形怪狀的焦屍——這一次它們的腐蝕性似乎更加強烈,而且全部撲向了卡珊德拉的方向。
“你瘋了嗎,那是公主殿下!”
蘭迪特沒有給那些焦屍任何機會靠近卡珊德拉,長劍一劈,一道灰白色的光華便飛向了巫妖的方向,同時光華走過的路線上所有的焦屍,全部化爲了灰燼。
巫妖愣了一下,眼看着灰白色的光華已經飛近,才瞬移到一旁避過了攻擊。他依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準備向卡珊德拉發起第二輪的攻擊——察覺到物理和法術攻擊的作用甚微,他接下來準備釋放直接作用於對象的精神攻擊,這種攻擊可以無視普通的防禦護盾,以卡珊德拉現在的等級實力,只要被攻擊到便會立即喪命。
“殺了。”
她簡單地給蘭迪特下了個命令。其實不用說,魔王也會下手。
巫妖的強大在於瞬發的魔法和強大的魔法攻擊力,相對來說他的肉 體卻很脆弱,蘭迪特殺他並沒有費什麼工夫,雷斯德的身體被地獄火焰燒成灰燼的同時,魔王帶着一絲疑惑回到了卡珊德拉身邊:“他似乎是故意讓我殺死的……但是表現的很隱蔽。”
“馬克肯定發現了我沒有死,爲了保險起見才讓他來殺我的吧?”
卡珊德拉說道,“可他沒想到巫妖會對付不了我們……
“巫妖重造一個肉 體用不了太久,我想除非雷斯德反抗他的命令,對他造成威脅,否則馬克輕易不會毀掉命匣。”
“馬克將自己的生命和命匣做了靈魂連接,如果他死了,命匣就會毀滅……”
亡靈看了眼巫妖被消滅的地方,問道,“公主殿下,您有辦法解除靈魂連接嗎?”
卡珊德拉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這種法術我不精通,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靈魂連接這種法術消耗很大,持續的時間卻不長,除非有強大的法器來提供它需要的魔力……強大的……法器?”
卡珊德拉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帽子的下落,創物師製造的物品本身便散發着魔力,和普通人用添加魔力物質鍛造出的魔法物品不同,它們不僅不會隨着使用而減少魔力,反而會越來越強大。
“看來馬克在用祭祀之祝福維持靈魂連接需要的魔力……”
“祭祀之祝福?”格萊德的口氣裡有一絲疑惑,“是先王打造的祭祀套裝中的頭盔部件?”
“是的,它裡面還有你父親的心血。所以我纔會把它交給艾達修理,”
卡珊德拉印象裡還有對雷恩•勒爾的印象,不過那老人的靈魂也在靈魂之石出現初期隨着大部分人消失了,“我沒想到這會給馬克以機會。本來我不在乎雷斯德的存亡,他已經不是帝國魔法協會的成員了——但這件事情既然牽扯到我,就姑且幫你們一把。
“當然……”她補充道,“取回祭祀之祝福然後切斷它和那法術的關係,並不意味着靈魂連接會順勢解除,它還會持續一斷時間直到魔力耗盡。但靈魂連接已經不再可靠的時候,爲了防止巫妖前來報仇,很難說馬克會不會立刻毀掉它。”
“所以我們要把命匣和祭祀之祝福一起取回來是嗎?”
“馬克本來就是爲了保命才做了靈魂連接,他不會爲了毀掉命匣而自殺。把東西全都取回來之後雖然暫時雷斯德還不能殺他,可已經不用聽從他的命令了——那麼,你調查到命匣的位置了嗎?”
“他隱藏的很好……我在鎮子裡沒有找到……”
“不會離他太遠的,至少也在他能隨時拿到的地方……”卡珊德拉若有所思道,“難道……”
她回憶起了某個法術,詢問道:“馬克是什麼職業?”
“他是法師……怎麼?”
法師……嗎?
“這可有點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