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對像他這樣開朗的少年很有好感,霍華德也很願意時不時到她家去吃飯,每次來都會聽到一些他自己的冒險故事。
“你知道嗎?火焰的子彈可以瞬間把鱸魚烤熟,那味道真叫一個贊啊!”
“冬天到鎮上邊上來覓食的魔獸越來越多了,每天都要和幾個獵戶趕走它們,真的好煩人。”
“上次我在山那邊的林子裡遇到一隻野生巨熊,差點就被他做掉了,還好我又改造了一把魔彈槍,現在我的槍鬥術越來越熟練了,少於五隻的成年野生巨熊都不能拿我怎麼樣。”少年很得意地挺起胸膛說道。
“聽說法賽的冒險團正在招收新人加入,有時候我也很想去……”
“聽說羅馬尼亞東邊各附庸國都在打仗,雖然離這裡還很遠但還真希望他們不會打到菲諾克來。”
少女趴在桌子上默默傾聽,偶爾也會歪着頭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冬天要一直在外面一定很冷的吧,我做了條圍巾你給帶上吧。”
“聽說艾伯特冒險團的團長是個很厲害的人,有機會的話還真想親眼見見他。”
“打仗的話……你也會來保護我的吧。”
嗯,我發誓。不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
動亂時代下個人的命運是那麼微不足道,戰爭在許多時候不會像許多人預想中的那樣簡單。
十字軍最終攻陷了法賽,連同周邊的村落城鎮也一併化爲火海,菲諾克也未能從中倖免。
漆黑的夜空被大火映紅,遠處響徹淒厲的慘叫聲。
爲了保護老弱的村民逃離,霍華德和鎮子上的成年男子們一起與數十人的十字軍小分隊交戰。
“死守橋頭,在其他人撤離前絕對不能讓他們越雷池一步!”
“他們的數量太多了,我們撐不了多久的。”剛說完,男子的喉嚨就被飛來的弩箭射個對穿。
“所有人都撤離了嗎?”村長回過頭問道。
跑在最後的人說道:“怎麼辦?伊莉莎白她被十字軍抓走了!”
“我去救他。”霍華德回答道,被鎮長抓住手臂,“不行,那太危險了,你也會死的。”
甩開鎮長厚實的手掌,霍華德向着與其他人相反的方向跑去,“我要遵守我的諾言。”
雙槍在少年的手中如同死神的鐮刀利刃般狂亂飛舞,槍聲中許多十字軍士兵的生命被無情奪走。
飛濺的鮮血與烈火映照了霍華德年輕稚氣的臉龐。
最後他看見了火堆中燃燒的十字架以及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那名少女。
“伊莉莎白!”他大吼,聲音嘶啞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
烈火包裹了伊莉莎白的身體,直到最後一刻他還是沒有來得及趕上。
那一秒,他覺得自己的世界結束了。
力氣用盡後無力霍華德地倒在地上,靜靜地躺在那裡任憑冰冷的雨水潑在自己身上。
泥水弄髒米色的圍巾,眼神空洞黯淡得彷彿要把火焰吞噬。
臉頰上流下的早已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悲傷嗎?
我還能感覺到悲傷嗎?
本來還以爲這麼多年來經歷瞭如此多的痛苦,自己的心臟上早已佈滿了傷疤和厚厚的繭。柔嫩的血肉在無情的世道中也早已凍結化爲堅硬的殼。
在腦海深處肆意蔓延的回憶中,長久以來一直封鎖感情最後的堤防也瞬間瓦解。
在睏倦中沉沉地睡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燒燬的房屋還有十字架的火堆都消失了,突然間感受到刺眼的陽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
用手背擋住綠葉間傾瀉的光線,霍華德從長滿鮮花綠草的地上爬起來,他身後是一棵長在小山丘上的蒼天大樹,腳下的平原上是一大片金黃色的稻田。
“這是怎麼一回事?”霍華德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陽光的溫暖還有微風吹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一切都那麼真實。
走了幾步,然後他看到了伊莉莎白的墓碑,眼神迷離恍然如夢。
“伊莉莎白·魏澤,純潔的靈魂永遠安息於此,1405-1423。”
不由得感到一陣鼻酸,霍華德彎下腰來死命地用手捂住嘴。
“霍華德,你在這裡幹什麼?”突然間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霍華德茫然地轉過頭看見少女甜美的微笑。
“你不是已經死了。”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少女嘟起嘴露出不滿的表情,然後撲上來環手抱住霍華德的脖子,嘴巴貼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不是說要永遠保護我的嗎?”
淡淡的髮香傳來,激起了他深埋的回憶。
很久以前就已經劇終的回憶。
我到底在做什麼?對了,剛剛我和威爾遜
跑到空賊的船上,然後那個黑色火焰馬背後的少年……
想到這裡,霍華德用力一把推開伊莉莎白,“對了,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我的夢境,那個穿白色巫師袍的少年一定有讓人陷入夢境的能力。”
“什麼夢境?什麼少年啊?霍華德,你不認得我了嗎?這裡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就別再折磨你自己了。”
霍華德用槍指着伊莉莎白準憤怒地吼道,“別用那個人的臉和我說話,你這個冒牌貨!”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嗚咽了,“真正的伊莉莎白早在七年前就已經被十字軍當成魔女給活活燒死了,她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理性狠狠地撕扯着霍華德的情感,讓他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如果是夢境的話乾脆不要醒來算了,沒有伊莉莎白的世界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的同伴們還等着我回去,威爾遜,凱爾,蕾拉,還有團長……
即使是夢,即使這只是夢他也想再次去感受少女溫暖的指尖。
一連退後好幾步。
霍華德仰頭深吸了口氣,上前用力抱緊伊莉莎白。
“對不起,對不起,伊莉莎白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你……”
伊莉莎白也抱住霍華德的頭,“沒關係的,以後就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在這個沒有悲傷的世界……”
時間逆轉,少女的微笑一如當初。
這時霍華德緩緩鬆開手,他轉過頭看了看伊莉莎白的墓碑,然後對着眼前的少女毅然地舉起了槍,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
痛苦的抉擇,最終他選擇了離開。
失去的,再也不可能拿回來。
“今生我欠你的,如果有來世的話,希望能有機會能償還這一切。”
墓碑前的白色茉莉花靜靜地被風撫動。
視線因爲淚水而變得模糊不清。
“永別了,我的摯愛。”
食指稍微彎曲,扣下了扳機。
雷維阿坦的左眼發出在混沌之力的遮蔽下隱隱泛出赤色的光,完全就是像大多數兇猛野獸一樣的銳利眼神。
傑森錯愕地看着差點就被切到腳的那道光線在甲板上所留下的可怕痕跡,臉上滿是驚異的神情。
“現在知道了吧,跟我作對你們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不過你們能做到這種程度也很了不起了,居然可以打破我使魔的魔法護盾。”說到這裡便舔了下舌頭,雷維阿坦一臉戲謔地說道:“乖乖地讓我殺掉就沒那麼痛苦了哦,還是說你們想被夢魘獸困在噩夢中一點一點虐死。”
就在這時,克里斯蒂娜向着雷維阿坦所在的位置用力揮動腕甲上的紅色長劍。
狂風襲來,船頭部分瞬間化爲碎片,木製的甲板和金屬的船體飛濺到空中。在那之前,雷維阿坦和夢魘獸高高躍起,落到船頂部的主桅杆上。
“誰要死在這種地方啊!還有,你這個臭小子別給我太囂張了!”克里斯蒂娜朝着雷維阿坦大吼道,心臟跳動的速度急劇加快。
雷維阿坦卻在那一瞬間看清楚了克里斯蒂娜攻擊的真面目。
腕甲上的長劍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攻擊是揮動紅色長劍時連在劍身上比頭髮還細的鋼琴線,納米級別的細線可以從分子之間的縫隙處毫不費力地把物體切開,而那把劍平時是以**狀態儲存在腕甲中,只有在戰鬥時纔會隨着使用者的意念而固化。
“原來如此。”雷維阿坦手持杖劍從主桅杆上跳下,劍鋒直*克里斯蒂娜胸口處而來。
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驟然響起,關鍵時刻萊恩用精靈長劍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
愣了一下,然後雷維阿坦露出驚喜的神色。
“我想起來了,你長得真的很像那個艾伯特,其實你是他兒子沒錯吧。神之默示錄應該就在你手上,看來這次混進空賊團還真有不少意外收穫啊。”
兩把武器擦出劇烈的火花,萊恩雙手握住劍用力把雷維阿坦*退。
與此同時茉莉的加特林機槍發出一連串掃射,突然而來彈雨的猛烈攻擊暫時阻止了雷維阿坦的繼續攻擊。
子彈打在魔法護盾上紛紛被彈開,雷維阿坦面不改色地注視着萊恩的臉。
“哼,這纔有意思嘛。”
跳開十幾米的距離雷維阿坦打開掛在胸前的魔導書,將魔杖對準萊恩和克里斯蒂娜,“冰凝成形,凍刃化槍,賜予我極上之力——凍結虛空之冰槍!”
剎那間就有冰晶快速凝結,數十支冰槍從虛空落下。
術式逆運算進行中,反魔法防禦程式啓動,以目標爲中心半徑三米,展開。
艾德琳飛身躍到萊恩和克里斯蒂娜面前,雙手向外張開,白色半透明的半圓形光罩阻擋了落下的冰槍,數十根冰槍一碰到光罩的外延就粉碎成大片冰霧。
甲板被破壞得一塌糊塗,視線因爲冰霧的阻擋一下子降爲零。
“就是因爲會這樣所以我才特別討厭狩魔者。”
雖然夢魘獸的魔法護盾一時間還不會被反魔法程序完全消除,但是攻擊系的魔法就會被分解掉。
既然如此,就用速攻型的魔法強制破壞他們的攻擊節奏。
魔導書上的文字發出金色的光芒,嘴裡開始了新咒文的詠唱,“以火神的名義,我命令火精靈出現——紅蓮燁火!”空氣中的火精靈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雷維阿坦剛準備再次發動魔法,安吉爾手持長槍衝破冰霧出現在雷維阿坦的面前。
“好,好快……”
腹部傳來鈍重的的感覺,安吉爾的槍頭狠狠地擊中了他腹部的盔甲,擋下大部分衝擊力的盔甲逐漸裂開。雷維阿坦被打得向後飛去,夢魘獸從主桅杆上跳下來接住他的身體。
黑色的馬身軀驟然膨脹,外形也變成巨大的黑色獅子。
面對迎面襲來的黑獅,安吉爾向後連跳幾下躲過了鋒利的爪擊。
“小姐,您沒事吧?”茉莉關切地問道。
克里斯蒂娜定了定神說道:“我沒事,只是這傢伙太難對付了,夢魘獸的攻擊幾乎沒法防禦。”
力量越大,需要的代價就越大。剛纔那種像鐳射光一樣的攻擊,就算是夢魘獸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連續發動。
而艾伯特冒險團諸位一擊脫離式的遊鬥漸漸產生了效果,無論是雷維阿坦還是他的使魔夢魘獸都不能對每個人進行單獨的攻擊。
“你們都給我記住!”雷維阿坦吐了口血,扶着夢魘獸的身軀站起。
“你以爲這樣就結束了?”傑森的聲音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繞到了雷維阿坦身後。“地牙叢生”,複數根的鋼鐵地刺從甲板下冒出,擊穿了雷維阿坦和夢魘獸的身體。
黑獅形態的夢魘獸當即化爲黑霧,而雷維阿坦不僅盔甲上的防禦結界被破壞,零零散散掉了一地碎片,連身上也多了好幾個乒乓球大小的血洞。
“差不多也該分出勝負了吧。”傑森提着軍刀走上前,可沒走幾步他就停下來了。
冰霧中,雷維阿坦雙手無力地垂下,滿身是血高高地掛在突出的地刺上。
“你以爲你們贏了嗎?想打敗我可沒那麼容易。”本應該受了致命傷的雷維阿坦嘴角咧開,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伸手緩緩把自己的身體從地刺中抽出來。
身上的傷口都在治癒魔法的白色光芒下快速癒合,乒乓球大小的血洞被新長出的粉色肉芽覆蓋。
再次從地上站起來,雷維阿坦的身體被夢魘獸的黑霧覆蓋。
“這小子怪物般的恢復能力跟萊恩有得一拼嘛。”傑森雖然嘴上如此輕蔑地說道,可是手上緊握着軍刀和法杖,看上去一直警戒着完全沒有掉以輕心的意思。
死傑森,你說誰是怪物啊!明明你自己就像個小強一樣。
甲板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船內部估計也因爲夢魘獸之前的攻擊而受到了一些損傷,透過甲板上的洞可以看見裡面有房間開始着火,引擎那邊也開始向外冒出黑煙,看樣子不過半個小時這艘船就要墜毀了。
可是雷維阿坦耐久度出奇的高,要是再這麼耗下去很可能最終就要陪着他隨着船一起掉下去。
一想到這裡感覺就特別糟糕。
“要用炸彈把敵人炸掉嗎?我這裡有幾顆鍊金炸彈可以把半徑五十米內的物質統統氣化掉,如果能在四十秒之內逃離船首位置就可以保證安全。”艾德琳提出危險的建議,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顆寫滿了奇怪符號的球形炸彈。
“那緋色之焰的兩個人該怎麼辦?他們在指揮室裡應該不會有事吧?”
然後艾德琳停止說明,“緋色之焰的成員不在考慮之內,目前狀況應採取最佳戰術爲優先選擇。”
也就是說要放棄救援嗎?與其把所有人的命都賠上來,還不如把尚且能救的人都給救出去。
之前所做的努力完全沒有用了。
想到這裡萊恩咬了咬牙,“不行,不到最後我們不能放棄救援,總之無論如何都要再嘗試一下。”然後就拿着精靈長劍衝了上去。
“……”艾德琳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地把電漿炸彈收起來,然後把狙擊槍背在背上雙手換上近戰用的手槍對克里斯蒂娜說道:“你們人類沒辦法攻擊夢魘獸,它就交給我和安吉爾對付了,你過去幫萊恩。”
夢魘獸脫離雷維阿坦的身邊化爲黑獅朝着這裡撲過來,艾德琳舉起雙槍對準其頭部就是一陣連擊。
“快去!”黑霧中伸出一隻爪子襲向克里斯蒂娜的後背,剛到一半就又被子彈打散。
克里斯蒂娜向着艾德琳點了點頭,和茉莉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兩個人就向着前面跑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