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莫過離別面，曉霧空聞淚語聲。人生幾回思往事，獨坐幽窗到天明。
“安妮薇婭，很高興認識你。前面就是帝國的邊緣了，好聚好散，咱們就在此分別吧。”凌飛不無失落地說道，朋友總是散落天涯的。
安妮的冰冷也隨着時間消融了許多，語氣也平和了許多，沒有誰是天生的鐵石心腸：“謝謝你。”
凌飛有些詫異地看着安妮，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了呢？對於救過安妮這件事情，凌飛已經快沒有印象了，舉手之勞也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不用客氣，遇見就是一種緣分。”安妮的致謝倒讓凌飛不知該怎樣謙遜了，在女人面前凌飛還是有些羞澀的，凌飛不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的風月老手，在戰場上的捨我其誰在這裡是不適用的。
安妮忽然擡起了手，將手放在了左鬢間，輕輕撕扯，只見一張人皮面具從臉上漸漸脫落，清秀的面龐如芙蓉出水，自然而沒有雕飾，若嫣然一笑，似雪蓮的清香瀰漫在寒風中。
“你，你真是？”凌飛驚呆了，張了張嘴，也不知說些什麼，莫非某位就是傳說中的有眼無珠，朝夕相處的女人都認識不清楚。也是凌飛無心，感情上不算順暢的凌飛還是缺少了那種對女人的強烈好奇心。
安妮悽然一笑，說道：“這張面具是父親送給我的。父親讓我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其實我的名字是安德莉亞，而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就來到了沉寂冰原。對於我來說，或許沉寂冰原纔是最好的歸宿。”
沒有等凌飛接話，安妮薇婭，不，應該是安德莉亞，繼續低頭說道：“那一次回到家以後，那個人厚着臉皮到我家求婚，而在父親的堅持下，我也沒有拒絕。”
看着凌飛不解的眼神，安德莉亞忽然牙齒緊咬，恨恨地說道：“就在我們結婚那一天，我親手殺死了那個人，那個恬不知恥的人。而白色的婚紗上也滿是紅色的血液。滿是紅色的血液啊。”安德莉亞忽然痛哭了出來，讓凌飛不知所措。
“安妮，不，安德莉亞，不要這樣，不要再爲往事傷心了。”凌飛心裡想到，有幾個人的愛情是純粹的呢，愛情也是在博弈中產生的啊，只是安德莉亞遇到了不幸而已，曾經有人說過，真正的愛情是不存在的。
安德莉亞搖了搖頭，自責地說道：“我不是爲我自己感動悲傷，而是爲他而傷心。那個曾被我認爲是懦夫的男人。可是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後悔莫及的。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最愛我的人已經死去了，是爲了一個對他毫無感情的女人。甚至那個女人直到他臨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他心裡的愛戀。”
愛情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得到的，不是付出所有就能換來的，愛情，看緣分，更多的是命運。
“你愛他嗎？”凌飛的話語讓安德莉亞頓時停止了哭泣，安德莉亞也茫然了。
難道只是一種感動後的愧疚嗎，只是對無從彌補的傷心嗎？安德莉亞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許在安德莉亞的心中，也從來不曾真心將他當做戀人看待。那沉寂冰原埋葬了他，也埋葬了安德莉亞的愛情，但是他就是安德莉亞的愛情嗎？
沉思了好久，安德莉亞才悽楚地說道：“現在想來，原來是愧疚更多些。他死得不值呀，生前沒有得到的，死後也不會擁有。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些？”安德莉亞擡頭看着凌飛，雙眼滿是淚水，容顏是何等憔悴！
凌飛此刻也是心亂了，沒有了那份淡泊，安德莉亞的話語已經觸動了凌飛內心的隱傷，“不，那人死得其所了，至少有人曾爲他真心哭泣。安德莉亞，我想，如果他能對你說些什麼的話，應該是希望你幸福快樂，而不是這樣自暴自棄。他的死其實是爲了你的生，不要辜負了他的付出。”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切爾，你這樣做值得嗎？”安德莉亞不由想起了那個在自己面前總是唯唯諾諾低頭的人。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要你心中有他，相信他也會覺得欣慰的。真愛你的人是不希望你整日以淚洗面的。”凌飛這才知道安德莉亞的冰冷是因爲安德莉亞的心已經死去了。
安德莉亞擡頭看着凌飛，還是搖着頭，並沒有不接受這個解釋。心結怎麼會這麼容易解開呢？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春暖大地，有豈是一時之功？
這樣一耽擱，凌飛只好選擇再與安德莉亞在一起多待一日，安德莉亞的情緒很不穩定，看到安德莉亞那楚楚可憐的眼睛，凌飛一走了之的想法也就打消了，雖然凌飛與安德莉亞的關係哈侷限在普通朋友上，但是對於一個脆弱女子的同情還是不需要理由的。
夜晚來臨了，沉寂冰原並沒有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天空是那種昏暗晦澀的朦朧。灰濛濛的，在人的眼裡，也在人的心裡。
這時安德莉亞已經不再那麼抑制不住感情了，雖是滿面愁容，但終究是止住了哭泣，讓凌飛的心也能靜下許多。
在支起的鍋架上，點起了火。火苗雖然不旺，但還是給沉寂冰原帶來了少有的溫暖。兩個人沉默着，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耽誤了你的行程。”安德莉亞看着燃起的火苗，有些失神。
凌飛笑了笑，用小杆跳動着燒着的樹枝，火更旺了些，“沒什麼，反正事情也不算急，早一天與晚一天區別不太大。”
“不知什麼原因，我想把心裡的話對你說一下。或許是壓抑太久了吧。”安德莉亞低着頭，長髮遮住了臉，那張白皙的臉。
“把話說出來就好了，放在心裡太久也是會發酵變味的。”凌飛有些驚訝地看着安德莉亞，不過只看見了那長長的青絲。
“其實是因爲你不是那種壞人吧。在冰窖的時候，我也就任命了，如果神真讓我在那一刻死去，我也覺得無所謂，反正一切也該結束了。不過你這人還真挺奇怪的，爲什麼不獨自走開躲避冰雪魔熊呢？這還可以用你修爲高深來解釋。但是你可以帶着一個拖累行走而沒有多少不耐煩，而且那個女人還不漂亮，也可以看出你並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人。或許因此才覺得想對你傾訴吧。”安德莉亞的語氣很平淡，至少不再那麼悲慼了。
凌飛笑了笑，覺得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好像沒有這麼好吧。“安德莉亞，你說的有些誇張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做我高興做的事情。你還是叫我凌飛吧。現在才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真不好意思。”
“凌飛？這個名字好熟悉呀！”安德莉亞有些小小的疑惑，畢竟凌飛的名號已經傳開了，何況沉寂冰原還與草原接壤。
“他們還稱呼我爲卡其頓伯爵。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叫我凌飛。伯爵大人這稱號沒有意思，只會拉遠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凌飛看着天空，淡淡地說道。
“你就是那個卡其頓伯爵，可是不像。”安德莉亞有些奇怪地看着凌飛，彷彿第一次認識一個人一樣。
凌飛苦笑着搖搖頭，說道：“傳言又有多少可以相信呢。卡其頓伯爵也是一個人，只是他運氣比較好罷了。”
“是呀，傳說中你可是英俊瀟灑的，不過你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至少你沒有表現出一個伯爵的樣子。”安德莉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若不是信任凌飛，就會以爲面前的人在撒謊呢。
凌飛也很樂意岔開話題，至少可以讓安德莉亞暫時擺脫往事的困擾。“那些都是誇讚之詞罷了。從來鮮花都不吝於送給成功之人，只因爲這人帶給了他們不少的談資。全都是假的，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纔是真的。”
“可爲什麼又有許多人說你是冷血屠夫呢，說你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暫時放開心事還是充滿了一個女人的八卦與好奇的。
凌飛的臉色並沒有改變，別人的評論重要嗎？至少凌飛在屍山血海中拼殺時沒有多少影響。凌飛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這是一個沒有必要回答的問題，無論何時，一個做事的人，總會得罪人的。
凌飛是在改變自己的命運，是在改變草原的秩序，對此，凌飛沒有多少愧疚，當凌飛在勇士營中提心吊膽百戰餘生時，有哪個帝國人曾經在意過那個卑微的炮灰。這個世界不愛我，我何嘗又愛這個世界呢，所以凌飛已經很少再考慮所謂的公平與正義了，都是爲了名利，在這個世界，哪有幾個是值得讓凌飛奮不顧身付出的人呢？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甚至與自己相愛的人都不能廝守在一起。凌飛無怨無悔，當騎虎難下時，只有爭取更進一步。凌飛不想成爲失敗者，那等待裁決的命運往往是可悲的。既然有實力，有了機會，凌飛自然要把握。
看着凌飛的情緒不高，安德莉亞也選擇了不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過明日又該當如何呢，安德莉亞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