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來的好快！”
跑出去五十里不到，李素眼皮忍不住一跳。
身後，剛纔他斬殺衛封的地方，上空呈現出大片的天地靈氣波動，這可不是妖怪過來的時候，範圍、程度都是無法比較的。
妖怪需要隱藏，人族修士不用。
全力爆發之下，形成的波動自然大到超乎想像。
哪怕隔了數十里，李素都能感受到天地靈氣裡面傳遞出來的震動，有殺意在蓄積。
也不知道這貨的母親是那個門派的。
李素有點頭疼，畢竟江西這邊的大派太多了，大老也多。
記得對方的親爹，貌似纔是一個成道境，這麼當母親的這麼吊，這可不是普通御道境，層次走的相當深，起碼御道境中期。
也就是說，和上清派的太上長老只差一境，和掌門並列。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白菜被豬拱，得說天山雪蓮被豬供啊。
李素忍不住的頭皮發麻，直接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一層都不止。
雖然在往東跑，不過卻在靠南走，也就是東南方向。
倒不是轉移方向，而是這邊過去，應該有一條河，也可以說是江，可直達杭州。
陸地上跑，對方若是有相應手段，還是太過兇險了。
並且，從古自今，男人追殺強敵的時候，比如李素自己，大部分都是一個人就上，而很顯然這次是個女人，也就是說有大概率，一旦追上來，後面會是一堆人。
倒不是說對方不如，而是性別決定的。
所以，李素必須要預防自己被追上的情況。
而這裡面，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河流，順江而下。
雖然各種元素裡面，依靠風也可以，但風這玩意，飄忽不定，特別是江西過去就是浙江地帶，也就是沿海地區，很容易出現不但跑步過去，反而會被沿海過來的風給堵回來的情況。
唯有水。
必然會朝東去，並且因爲其流動性，也不易被探查。
李素的速度極快，不過三五個眨眼，一條極爲寬闊的大河就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他一躍而起，身體在一瞬間就化了開來，扎進大河之中，與之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落入江中，李素也沒閒着，直接開始抽取衛封的記憶，套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掌握上清仙法，並且還有成道大圓滿境界，就算是御道境除非面對面鎖定，不然也很難發現他，衛封和那些妖怪是怎麼找到他的？這個原因，必須要找出來。
片刻後，隨着讀魂瞭解情況，他眼眸微微一縮，結果無疑有些出乎預料，鎖定他的手段，居然來自中原之外，是某個妖王的追蹤之術。
面對這個結果，李素無疑有點難受了，御道境追殺已經很過分了，手段居然來自御道境之上，這特麼合理嗎？
該死的白骨精，不就是打了你的丫鬟一頓嗎？又沒弄死她，至於這麼報復我？
居然親自下令，派了三個御道境妖怪來狙擊他。
李素可不是衛封，什麼妖王好心，什麼憐憫他的修行不易，在他看來，就是騙鬼，也就衛封那個蠢貨信了。
三個御道境妖怪，這種陣容，只是爲了預防他有人保護？又或者有逃走的手段？
御道境什麼時候這麼不值錢了？
就算真的這樣，一個御道境，帶上兩個成道境妖怪也夠了。
這陣容，要對自己的實力沒點數，認定自己不好殺的話，怎麼會如此派遣？
而回顧自己的記憶，與妖怪一方有接觸，也就是精神世界裡面，遇到的那個白骨夫人。
基本上李素可以肯定，衛封記憶裡黑影所說的妖怪，應該是她沒錯了。
無量你個仙人闆闆啊，明明自己當時已經都倉惶逃走了，居然轉頭就準備了這麼一個大禮，要不是李素耽誤了足足半年左右的時間，說不定就被對方得手了。
應該是那白骨精沒錯了，這份陰狠的算計，難怪西遊記的時候，哪怕身死都讓猴哥吃下了這輩子都沒有過的大虧。
記得書裡面的形容，那會兒猴哥可是差點連腦漿都要被箍出來了。
唐僧停下的時候，猴哥整個人都虛脫了。
縱觀整個西遊記，猴哥吃這麼大的虧，也就是遇到紅孩兒的時候有過一次，而很顯然那一次是他大意了，沒想到紅孩兒的火焰龍王都撲不滅。
李素深深的吸一口氣，神念沉入自身靈魂之深之處，一寸寸的去感應。
良久，他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臉色有些難看。
的確有東XZ的很隱秘，沾染在了靈魂上，很澹、很輕、無色無味，一直在向外不斷的蔓延出一道痕跡，哪怕以上清仙法，都只能勉強察覺。
這是一種超乎想像的手段，主要是境界太高，超越成道境太多太多，哪怕他已經頂着成道境的天花板前進相當距離，依舊無法觸及，得境界突破纔有可能。
真是去年買了，咳咳咳！
一個伸手就能鎮壓的傢伙，還真是給他製造了巨大的麻煩。
特別是目前的情況，無疑最好的辦法就是返回茅山，等標記的印記消失了之後，在行動。
可偏偏，被對方帶到了江西，又惹了一身腥。
這貨，有毒吧？
怎麼感覺人雖然自己殺了，卻陷入了大禍臨頭的窘境？
李素深深吸一口氣，法力一動直接將對方靈魂斬裂，徹底斷絕了對方以任何一種行事重生的可能後，將其剩下的真靈與記憶收攏了起來，以靈符進行封印。
伸手一彈，將其中包含着其真靈的部分丟了出去後，他直接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任由河流帶着自己順水而下。
*******
另一邊。
李素斬殺衛封的地方，數到身影出現。
爲首的不是別人，正是衛封祈靈符上出現的那道身影，她真身在差不多數百里之外，緊緊一分鐘都不到，就趕了過來。
晚了！
死了！
感受着四周圍濃郁的血腥味，裡面散發出來的同源味道，女子本來發赤的童孔頓時變得越發的猩紅了起來。
死去的，是她的親子。
雖然因爲門派不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但作爲母親，對於這個兒子她期望很高。
衛封能夠成爲上清派真傳，天賦自然不是假的。
雖然在突破上有那麼點問題，可論累積，那是毫無疑問的。
相比起他那個廢物爹而言，甩出了十條街不止，可以說衛封一旦成就御道境，在這個境界之中也絕對屬於極強的那種。
未來是有可能超越御道，成就仙人的。
因此對於這個兒子，女子無比喜愛，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結果，死了。
伴隨着熟悉的味道迅速消散，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一張張不斷跳出，剛出生的時候，剛會叫人的時候，剛會跑的時候。
“啊！啊！啊！”
女人忍不住的咆孝起來，眼中流出了血淚，原本就很驚人的殺意在這一刻直接瀰漫除了一股血紅，天地都收到了巨大影響，忍不住的扭曲。
那氛圍，已然不像是道修，更像是邪修。
“師妹！”
一同前來的還有三人，都是御道境。
他們的裝束各不相同，與女子有很大的區分，顯然不是出自同一支，而是來自江西各大門派。
其中一人開口，他軀體上雷法氣息很重，表面染着一層澹澹的金色。
這功法情況，無疑說明了很多東西。
龍虎山，天師府。
御道境，也就是說是天師府天師。
他輕輕開口，聲音彷彿一道冷泉，沖天而降，將女子淋了個透心。
女子一顫，從無邊的憤怒之中清醒，微微一怔後，輕輕道：“謝謝！”一邊說，她臉上淚水忍不住的滑落，露出無比悲傷之色。
三人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親子死亡，那種痛楚，沒經歷過，根本無法理解裡面的痛。
他們三人境界很高，壽命也長，因此曾眼睜睜的着自己在乎的人一個個的凋敝，知曉裡面的痛。
對方的兒子，明顯被人殺死，不屬於自然消亡，這份疼痛，自然更勝。
雖然門派不同，但數百年光陰的相識、相知，感情自不一樣。
“走吧，魂魄不在，應該是被帶走了，先把兇手抓住，在看看有沒有機會將之復活。”
有人開口，頭頂懸着一把巨大的法劍。
法寶成靈，功法一體，這是靈寶宗的象徵。
另外三人也點頭，“不錯，先把兇手找到。”
聽到兇手二字，本來滿心悲傷的女子童孔忍不住的一縮，一抹化不開的腥紅迅速成型，無邊的恨意在累積。
兇手！
是了，絕不能放過兇手。
“三位師兄稍等。”
女子吸一口氣，運轉自身法力。
但見巨量道韻匯聚，相互交織成型，衛封死去之地開始震動，有點點紅色匯聚過來，被符籙汲取，融入其中。
片刻後，女子一顫，她眉心震動，飛出一滴鮮紅無比，閃爍着光的血液。
面對這一幕，三人眼眸一閃，這滴血，可不尋常，乃是本命精血，並且還是御道境的本命精血。
這事實上就相當於對方的壽元，每一滴都極爲重要，相當於修士本源，任何一點的損失，除非天材地寶，不然想要補充，無比艱難。
但是眼前女子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一滴鮮血的成型，滴落，對自身沒有任何影響。
能如此，又不得不提一下女子的師承了，算是師門特色。
上古有一女子，看見一個老婆婆餓到在地，於是將得到的桃子餵給對方吃。而那個老婆婆，事實上是傳說中的仙人，黎山老母。
最後女子被黎山老母收徒，傳法成仙。
那女子，名爲麻姑。
其登仙之後留下一派，名爲麻姑派。
此派功法極爲特殊，修行的乃是黎山老母爲麻姑所創之法，壽經。
此經沒有別的能力，對壽元提升最大，幾乎所有修爲都集中在了這方面。
而此刻她所施展之法，則是獻壽經。
麻姑，以送桃續命得以成仙，獻壽經就是如此由來，能爲他人增加壽命，是中原玄門裡都極爲罕見的治癒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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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爲如此，在江西這一塊，麻姑派的人有崇高地位，與天師符、靈寶宗並列。
當然了，麻姑一脈雖然是罕見的治癒，並不意味着她們只會治癒，也能殺人。
並且因爲她們力量特殊的關係，殺起人來，雖然不如天師符那般宏大無雙，也沒有靈寶宗那般舉世矚目，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以壽元殺人，殺的自然也是壽元。
因此，越是年老體衰，壽命不長之人，面對麻姑派就越是忌憚，很容易被其以命換命，直接換死。
“壽元爲祈，血脈爲絡，因果交織，朔源追本。”
因爲精血飄出，臉色略微些許發白後，女子寒聲道：“因果結，立！”
話語落下，道韻成型，直接化作了一個如意結的模樣。
其一頭，在女子手中，另一頭則指向遠方。
這是獨屬於麻姑一脈的追蹤之法，神異無比，以壽元作爲消耗，涉及因果面層，極難躲避。
這也是爲什麼靈寶宗的御道境會直接開口追蹤的原因，其一是分心，其二是斬殺兇手，消除其心頭戾氣。
女子神情微微一動，直接轉頭，看向了東南方向。
“在衢江。”
她身形一動，一瞬就是數十里距離，幾乎乘以直線的方式，向着李素所在的那條河急奔而去。
另外三人也隨即跟上，朝着衢江方向快速而去。
沒多久，四人就抵達衢江上空。
女子死死的盯着身前的如意結，根據其方向，眺望整條衢江。
很快，她動了，直接出現在了衢江某個位置，伸手向下一抓，有東西被她直接抓在了手中。
一瞬感應，女子一顫，臉色鐵青的裂碎了那張靈符，取出了裡面被鎮壓的東西。
那是衛封真靈，被解離了出來，魂魄已經徹底碎裂，這是毫無疑問的徹底死亡，就算真靈轉世也不再是她的孩子，魂魄沒辦法恢復了。
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大概率凶多吉少，她也已經有心理準備，祈靈符出現的時候，對方依舊下殺手就表達的很明確，不然不可能冒着得罪一個御道境的代價，繼續殺人。
如今當確定親子死去，女子道心依舊忍不住震動起來，悲傷與殺意交織在了一起，形成無比巨大的衝擊，整個衢江的水都忍不住的翻騰。
因果結！
女子直接運轉自身法力，將因果結髮展到極致，要鎖定兇手。
然而這一次，不論她如何運轉，身前的因果結雖然反覆震動，聯想虛空的那一頭，卻始終飄忽不定，找不到方向。
其前方，出現了大霧，將這份追蹤，遮蔽了。
面對這一幕，女子臉色無比難看的同時，另外三人也是眉頭大皺。
涉及因果的法術，是很難躲避的。
不只是這方面的手段很少，事實上天下八層玄門修士，以及妖怪，甚至於因果方面的內容，甚至於連基礎概念都沒有。
凡間，倒是有不少相師，風水師，但有能力的基本上其真實身份都很有問題，別的都是騙子，打個口號，具體根本就不明白。
是以，能知曉因果這個面層的，基本上只有上層次的玄門，以及具備仙人道統的門派纔會知曉。
而擁有防禦這種手段的玄門就更少了，唯有位列玄門最頂端的幾個門派纔有，比如天師符、比如靈寶宗。
那因果結的前方的彷彿看不透，摸不過去的大霧，事實上就是來自門派的庇護，阻斷了因果的追朔。
之所以剛纔能夠鎖定，應該和師妹收走的那張符有關，裡面拘束着衛封的真靈。
這也是因果的一部分，因此纔會帶她過來。
也就是說殺了麻姑派師妹的親子的人，也是出生某個大派。
這信號，很不好。
畢竟，不久前曾發生過一件大事情，裡面引導出了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玄門大派出問題了，有人和妖怪聯手了。
滿目恨意，滿心殺意，女子神情越發陰冷，面目猙獰，不同於三名御道境，出了親自真靈，玉符裡面還有東西，她看了，是自己兒子的記憶，然後毫不猶豫的直接就毀掉了。
對方似乎是在告訴她，我殺你兒子，可不是濫殺無辜，而是有正當理由，他有被殺的理由，並且罪不容恕。
勾連妖怪？
呵呵，哈哈哈！
殺我親子，我管你有什麼理由，管這個理由有多麼的正義，合理。
並且，你說我兒子勾連，就勾連了嗎？
我兒已經被無辜殺害了，居然還敢往他身上套下這般罪名，污他名聲！
！
轟隆！
女子擡手打出一掌，那不是法術，而是以壽元推動，產生的風壓，伴隨着一聲巨響，接近百米寬的衢江直接炸裂了，連帶着兩邊差不多一里範圍的一切，都被她的力量所撕碎。
直接改變了地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
她目光猶若萬載寒冰，滿臉悲切轉頭，“三位師兄，請幫師妹主持公道。”
三人一怔。
卻見李箐手中親子真靈震動，被灌入大量壽元，伴隨着壽元注入其中，有畫面浮現，那是真靈之中殘留的一副記憶碎片，被深深烙印了。
隨着力量的刺激，直接呈現了出來。
可惜李素不在，不然一定會發現，是他下手幹掉衛封的畫面。
“此人，故意放任我兒逃走，等到其進入江西之後當着我的面進行劫殺，之後故意破壞我兒魂魄，餘下真靈，卻不知道真靈雖然不具備記憶的能力，但若是一些強烈的畫面，卻能夠保留。比如身前遭遇莫大的恐懼。”
靈寶宗御道境臉上直接露出殺意，麻姑一脈在江西身份特殊，地位崇高，作爲少有的治癒系，各門各派總有需要的時候，而那個時候往往都是救命之恩。
“當真猖狂，師妹放心，如此兇徒，自然不可放過。”
另外兩人也是點了點頭，殺人不過頭點地，不但殺了人，還故意將人真靈封了丟在衢江裡面，是自信自己不會被找到？
可惜，玄門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
“通報吧，將此人面相散佈出去，這般自信猖獗，想來面貌應該就是本來面目！”
*******
此刻，衢江下游數十里開外。
沿河之下，伴隨着遠處動靜傳來，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的李素輕輕嘆了口氣，雖然華夏有大義滅親這個成語，但這種事情能接受的，太少太少。
講真，這種事情出現在他自己身上，都不一定能保證做到。
但，放手的理由他還是給了。
考慮到爲人父母。
河中，李素眼眸微微睜開，感受着即便相隔十數裡距離，卻毫不動搖，明顯更加瘋狂的殺意，他眼眸冰涼，毫無波動。
你兒子要殺我，我自然要殺你兒子，哪怕他沒和妖怪勾連。
若不接受，依舊想要殺我的話，那麼我打死你，也不會有哪怕半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