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從凌晨下到午後,北風過境,添了幾許寒意,安意坐在樓上翻看着手中的邸抄,淮南又有新進展,九天前七月二十六日,存放賬冊的房子突發大火,賬冊全部付之一炬,同時,順王和寧王遇襲受傷。
安意很想相信這事是巧合,可惜皇上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事是巧合,因爲這件事做得太淺顯,淺顯到,不用多想就能看破。
順王和寧王玩這麼一手,太引人懷疑,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安意沉吟片刻,有可能順王和寧王以爲做得這麼淺顯,皇上纔不會懷疑是他們做的,但是皇上對他們早有了疑心,任他們怎麼做,都難讓皇上釋懷。
不管順王和寧王打得是什麼主意,皇上已經以他們受傷爲由,召他們回京休養,至於淮南鹽務案,皇上擱置了,不說查,也不說不查,誰也猜不到皇上是什麼意思。
安意勾脣一笑,皇上估計又在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翻看下頁,五城兵馬司東城的指揮使的父喪丁憂三年,皇上命副指揮使暫代其職。
宗人令胡老太爺今日稱病不朝,上書請求致仕。皇上駁回,着人傳口諭,讓他安心養病,朝中社稷還仰望胡愛卿扶持。
老臣上書請求致仕,一次是不會成功的,皇上會虛情假意的挽留一番,老臣會再上書請求,皇上再次拘留,老臣第三次上書,然後皇上纔會應允。
安意對這種裝模作樣的行爲,鄙夷地撇了撇嘴,把邸抄丟進木匣裡,端起杯子,走到窗邊,看着被雨水清洗的更加青翠的竹子,怔怔地發呆。
“姑娘。”芳蓉歡快地從樓下跑了上來。
安意回頭看着她,“怎麼了?”
“姑娘,奴婢剛接到一個消息,定遠候世子夫人今天凌晨生了個大胖小子。”
“是個好消息,回頭叫娘備份禮,送過去。”安意淺淺一笑,小口地抿着杯中溫熱的紅棗茶。
“這下姑娘做的求嗣丸,必定千金難求。”芳蓉深知她家姑娘如今對賺錢,有了執念。
安意贊同地點了點頭,明天藥材送過來,就先做幾瓶求嗣丸備着,等人拿銀子來買。
第二天,韓頌延送來了一車藥材,還帶來個好消息,參苓膏已通過藥驗,明日就可擺上櫃出售。
兩人商量了好定價,韓頌延把安意寫的有關參苓膏的配方、功能主治、用法用量的單子,遞還給安意。
安意是姑娘家,她的字不方便流到外面去,做事謹慎細心的韓頌延,將單子重新抄寫了一遍。
“四少爺,你看看這幾張單子,能用嗎?”安意把單子遞給韓頌延。
韓頌延翻看了一下單子,溫和地笑道:“全是治小兒病的。”
“小孩子怕苦,病了喂藥是件難事,做成藥丸方便吞嚥。”安意解釋道。
“喜兒考慮很是周全,這天下小孩子都該向你道聲謝。”韓頌延讚道。
“四少爺說得太誇張了,我也不過是盡本分而已。”安意可不敢告訴這個一心爲病患着想的人,她這麼做純粹是爲了賺錢。
“冬季寒冷,稍有不慎,小兒和老人都容易生病,這些藥丸會有很多人買。”韓頌延笑道。
“我會盡快做出來。”安意笑道。
“不用心急,太辛苦了容易傷身,若是缺少人手,去人牙子買幾個忠厚老實的來用。”韓頌延關心地道。
“這宅子只有這麼大,買太多的人,沒處安放。”安意蹙眉道。
“何不把隔壁買下來,再把圍牆打通,這府裡也就寬敞了。”韓頌延提議道。
安意眸中一亮,想起這些日子隔壁請了數位郎中進府的事,知道那位老太太怕也沒幾日好活了,笑笑道:“多謝四少爺相告。”
“若缺銀兩,知會我一聲。”
“買宅子的銀兩還有。”
事情說完,韓頌延沒有久留,告辭而去。
安意去入藥材的庫房,找出幾味藥,到閣樓忙了大半天。
次日,八月初九,晴,大吉,宜喬遷。
安意隨父母前往廉王府赴宴,
廉王喜竹,王府內左一叢毛竹,右一叢紫竹,這邊一叢鳳尾竹,那邊一叢凝波竹,到是應了東坡先生那句,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安意掩脣一笑,“廉王爺到是個雅人。”
“在別人府上作客,不要多嘴。”羅氏低聲道。
“我又沒說人家的壞話,我在稱讚廉王爺。”安意撇撇嘴道。
羅氏橫了她一眼,告誡道:“一會見着蔣姑娘,你忍着點,不要和她鬥嘴,禮讓些,總歸沒有錯。”
安意皺眉,無奈地嘆氣道:“娘啊,你都囑咐八回了。我又不是她,我會遵守做客的禮儀,絕對不會尋主人的差錯。你就放心吧。”
“娘也就是多囑咐了這麼幾句,就嫌娘囉嗦啊。”羅氏佯怒,“娘現在不囉嗦你,還能囉嗦誰啊?”
“沒嫌娘囉嗦。娘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喜兒銘記於心,不敢忘記。”安意摟着羅氏的胳膊,討好地笑道。
羅氏撇撇嘴,“跟你舅舅一樣,就知道哄我。”
“我哪有哄娘,我說的是大實話,我最聽孃的話,娘說往東,我絕不往西。娘說打狗,我絕不攆雞。”安意一本正經地道。
羅氏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點了點,“你呀,就會陽奉陰違。”
安意正要繼續撒嬌,小車停了下來,到了今天宴客的篩風館。
做爲女主人的蔣心慧沒有迎接,羅氏和安意並不在意,進到正廳,已來了不少人,坐在主賓位上的是仁福長公主,趙岷坐在她身。
見羅氏和安意進來,在座的貴婦姑娘們,有人頷首爲禮,有人視若不見。
蔣心慧隨意對羅氏的福了福身,語氣冷淡地道:“安夫人,安姑娘來了,坐吧。”
安意眸色微冷,神情未變,規規矩矩的回了她一禮,又和羅氏一起給仁福長公主見禮,“妾身(小女)見過長公主。”
“本宮受不起。”仁福長公主冷冷地道。
“母親寬厚的過了,您是皇上的妹妹,是大戌朝的長公主,別說她行的是屈膝禮,她就是行跪拜之禮,您也受得起。就是有的人,出身低微,沒有教養,不懂得尊卑,連個禮都不會行,貽笑大方。”趙岷貶低安意道。
安意進門看到仁福長公主和趙岷,就料到她們又要作怪,不等仁福長公主叫起,直起身子,看着趙岷,沉聲問道:“當日皇上爲函王爺和我指婚時,曾言及,我乃將門之後,秉性端淑,品貌出衆,進退有矩。縣主這番話,可是在質疑皇上所言有虛嗎?”
趙岷語噎。
仁福長公主也是神情一僵,對安意拿指婚聖旨說事,很是惱火,可是她不能反駁,恨恨地瞪着安意。
安意懶得理會這對腦子有問題的母女,扶起羅氏,又對蔣夫人屈膝行禮,“小女見過蔣夫人。”
蔣夫人看了眼仁福長公主,笑着起身虛扶道:“安姑娘不必多禮,安夫人請坐下飲茶吧,一會就開席了。”
安意擡眸看到蔣夫人面露難色,知道她既不願得罪仁福長公主,又不想得罪安家,可是想要左右逢源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怕是哥意未順,又失嫂意,勾脣一笑,扶起羅氏,去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
羅氏輕輕拍了拍安意的手,無言的安撫她。
安意笑了笑,表示並不在意,在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與人談笑風生的蔣心慧。
礙於仁福長公主,夫人和姑娘們也不敢與羅氏和安意交談,只好抱歉地衝她們笑了笑。
安意絲毫也不在意,臉上保持得體的微笑,聽她們說奉承的話。
婢女送來兩杯茶,茶水溫熱。
安意看到杯沿上還殘留着,一點櫻紅,那是口脂的顏色,可惡的蔣心慧,居然拿殘茶來待客,這不是怠慢,而是羞辱。原本還在猶豫用藥量的大小,現在已決定,要讓蔣心慧吃足苦頭。
“娘,不要喝,這是殘茶。”安意小聲道。
饒是羅氏性情溫和,此時也生了恨意,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就要起身質問蔣家母女。
安意忙按住她,小聲道:“娘,不要聲張。”
羅氏看着安意,“爲什麼不要聲張?她們這麼做,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們就是想讓我們鬧出來,我們就偏不鬧,不上她們的當,先忍下這一回,日後再來向她們討回這個公道。”安意勸道。
羅氏想了想,道:“聽你的。”
安意眸光一轉,與蔣心慧的目光對上了,她眼含挑釁的神色,平靜地移開目光,看向擺在高几上的插花,菊花清淨高潔,擺在這脂粉叢中,污了花香。
賓客陸續抵達,花廳和偏廳都坐滿了人,侍女進來通報道:“夫人,姑娘,惇王太妃來了。”
仁福長公主臉色一變,惇王太妃早就說過,不會出席,這會子怎麼又來了?
惇王太妃來了,也意味着安意有了靠山,一會在酒席上還怎麼羞辱她?
惇王太妃先前是不打算過來的,只是,這幾天,公主府和蔣家一直風平浪靜,猜安意在等出手的機會,今天廉王喬遷,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她爲了看戲,改弦更張,特意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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