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

啓恩大師上前接過景祺澤的手,在他兩邊手上都細細把了脈,還把他眼皮翻開來看了看。

最後,啓恩大師的手伸向了景祺澤的前襟,儘管他的胸前已經纏滿了繃帶,可是旅途的顛簸還是使那裡被血水浸溼了一片。

啓恩大師正準備解開他的繃帶,目光掃到站在一旁的辰溪,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對辰溪說道:“小娘子……要不迴避一下?”

辰溪很想看看景祺澤的傷口,可無奈這裡規矩甚嚴,如果啓恩大師沒有出聲,她說不定還可以偷偷看上一眼,可如今啓恩大師已經說出口了,辰溪只能蔫蔫的說道:“大師請便,辰溪先告退了。”

說罷退出了房間,只留景勝與啓恩大師兩人在裡面。

良久,啓恩大師從裡面出來,辰溪忙迎上前問道:“大師,景郎君他怎樣了?”

啓恩大師沉吟道:“不好辦,傷口已經開始潰爛,需要把腐肉切掉,才能進一步治療……”

辰溪聽得到吸一口涼氣,這聽起來就很痛,他是怎麼支撐到現在的?

啓恩大師嘆氣道:“我原本不知道,他居然受傷這麼嚴重,所以你們通知我,說讓我來這裡治療時,我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可若是我知道他受傷這麼嚴重,我必定不會讓你們移動他,就在原地等我,憑我的腳力過去,就算時間長點,也好過現在這樣。”

景勝自責的道:“是小人辦事不力,主子受傷後,堅持要回這裡,小人拗不過,又想着辰小娘子這裡,乃是大師與主子所處位置的中間點,這樣一來說不定能省點時間,所以才移動了主子,早知道我堅持己見就好了。”

啓恩大師氣道:“胡鬧!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任性妄爲,來這裡與原地等待有何不同!

你現在派人快馬加鞭趕到津州府徐將軍家中,我聽聞西域邊軍最近得了一樣神物,可以減少刀傷後發炎的概率,祺澤傷口創面大,要割腐肉,最好還是用酒精消毒。

現在去西域已然來不及,但說不定徐將軍留了一些在家中,你速速去問問,看能不能討一些回來。”

說罷,他抽出了一張拜帖,遞給景勝道:“用我的拜帖去。”

他是佛門高僧,在大周文人雅士圈子中一向頗具威望,用他的拜帖去,說不定將軍府的人會給幾分面子。

辰溪適時打斷道:“不用去將軍府,家裡就有酒精。”

啓恩大師驚異地看向她,時間緊迫,辰溪也懶得浪費時間搞謙虛那一套,直接道:“酒精是我爲了做香水而研發做出來的,後來配方賣給了徐將軍,家裡也常備有。”

啓恩有些詫異,又是一個新的創作,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道:“如此甚好,煩請小娘子把東西備齊,我自帶了一套刀具,那便勞煩小娘子把它消毒了吧。”

辰溪應道:“應當的。”說罷示意穀雨上前接過,同時把之前已經消好毒的東西,都端到這個房間來。

“哦,對了,還需要準備多些燭火。”啓恩不忘交代道。

辰溪應聲去吩咐下人,還貼心的。把家裡所有銅鏡都找了出來,每盞燭火後面都放了一張銅鏡,把整個客房照的亮堂堂的。

啓恩大師進來看到十分滿意,點了點頭,終於有些明白景祺澤爲什麼死活要回到這裡了。

啓恩大師只留了景勝幫忙,把其餘人等都請出了房間。

他們在房內一直忙到太陽西落,都還沒有出過房門半步。

起初腐肉切除還算順利,不過盡其責腐爛的地方多了,有些創面不平整,需要慢慢分割,本來他們是從下午纔開始動手術的,天黑之後,儘管屋內燭火長明,視線還是不如白天明瞭,爲手術增加了很大難度。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之後,景勝才拉開客房門,啓恩大師走了出來,辰溪忙迎上前去,問道:“大師,現在怎麼樣了?”

啓恩大師揉了揉眉心,說道:“全部腐肉都已經切除乾淨了,我給他換了新的傷藥,這裡有一份藥方,你派人去撿回來,熬好之後給他灌下去,如果明天下午才能醒來,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辰溪稍稍鬆了口氣,感激的道:“辛苦大師了,辰溪已經備好齋飯,大師先去用點吧。”

啓恩點點頭,他從來到現在,還沒有喝過一滴水,吃過一粒米,現在早已經餓了,不過他是修行之人,以苦難修煉習慣了,這纔不覺得有什麼。

辰溪又向景勝道:“景侍衛也辛苦了,你們遠道歸來,理應好好給你們接風洗塵的,不過眼下這樣的情況卻是不適宜,今天便先隨便吃點,等你家主子好了,我們再好好補上。”

謹慎抱拳躬身道:“小娘子客氣了,主子帶我們恩重如山,這些都是屬下們該做的。”

啓恩大師留意到景勝在他們兩人面前的自稱有所不同,忍不住頗有趣味的看了辰溪一下。

辰溪吩咐穀雨道:“穀雨,你先帶二位下去用飯、洗刷,我進去看看景郎君。”

啓恩大師看着她疲憊的臉色,不贊同地道:“小娘子一臉疲色,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今晚祺澤有貧僧守着,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

穀雨擔心的道:“是啊,娘子,從昨天晚上起你就沒有睡過,今晚還是先睡一下吧,等明日一早,奴婢再叫您起來。”

辰溪搖搖頭,還待再說,啓恩大師已經搶先開口道:“照顧病人最重要的是要保證自己的健康,要是你累倒了,祺澤怎麼辦?

就像這個小姑娘說的,今晚你去睡吧,明日一早再過來看他。”

辰溪見大家都這樣勸她,只得無奈的妥協了。

可是辰溪睡在牀上,心裡掛念着景祺澤的傷,翻來覆去的一直睡不着。

每次剛想睡着,眼前便浮現景祺澤鮮血淋漓的悽慘模樣,又把她給嚇醒了。

就這樣反覆,一直到丑時末,也就是凌晨三點左右,辰溪才逐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