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貞觀七年中 玲瓏別俊逸

貞觀七年,太宗皇帝在衆人的非議中,終於還是必須要送走自己的愛子,把李恪送到封地上去了。

平靜的兩年,玲瓏在宮中過了兩年太平的日子,還交到了不少朋友,見過太子兩次,並沒有書中說的那麼混,但是確實也不是經天緯地的可塑之才。

歐陽俊逸知道了李恪動身前往封地,知道玲瓏也跟着去了,歐陽俊逸終於沒有忍住讓吳鈺把玲瓏約了出來,這事情李恪知道的時候,默認了,找人簽了出宮的腰牌。

玲瓏雖然萬分詫異,但是知道此次一去封地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面,也許有些話說清楚會好些吧!

時隔三年有半,沒有走進過歐陽俊逸的世外桃源了,冷不丁的再次看見歐陽俊逸一襲白衣的落寞背影,肩膀上依舊有落英,似是站在那裡等着,等了一年,兩年,三年,等了一輩子。讓玲瓏 歐陽俊逸臉上的表情是溫和的,似是微笑着,又似是一貫的恬淡。

似乎讓玲瓏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歐陽俊逸,他正在茶室忙碌着,滿屋馨香。他把自己深深的埋在了這些花花草草中,每天聽花語,觀茶香。有一種恬淡如菊的感覺。自己就像誤闖入精靈領地的人類。

管家把玲瓏帶到了歐陽俊逸的身後,便無聲的退了下去,歐陽俊逸知道玲瓏來了,但是卻轉不動身子,兩年未見,兩人都已經物是人非。

玲瓏忍不住擡頭望着天空,繞着天空轉了一圈,圓形的佈景,讓四方的天空都繞出了圓形的漩渦。就像當初她忍不住繞着轉了一圈一般。

突然聽見咕咚咕咚,似是水開的聲音,玲瓏一個踉蹌,歐陽俊逸上前扶住她。說:小心,這邊正在燒水。就連動作都一樣,兩人便在時隔兩年有餘的時光中再次相遇了。

玲瓏擡頭看向圓形的井口延伸過去的地方。一小排瓦房,瓦房下面依舊擺放着一小排銅壺。銅壺下面的小竈下面炭火正紅彤彤的吐着火舌,在定睛看小瓦房上用三根竹子引了水下來,滴滴答答的水彙集到下面的三個用青花石頭砌成的水槽裡面。

每一個水槽裡面都一個小巧的葫蘆瓢,因爲長期在水中的緣故,葫蘆瓢已經不是淡黃色,而是類似青色的色澤。

水瓢浮在水槽上,竹子不知道延伸到什麼地方。只有水滴滴答答,一點點的滴下來。

此水只因天上有。

時隔兩年居然仍舊是這樣的感覺,歐陽俊逸白色長衫站在更加斑駁褐色外加清脆的背景下,顯得清減了。自己又何嘗不是。當初認爲來到了唐朝可以甩開膀子吃,但是發現當心中腦中想的事情記的事情太多,是多少冰糖雪梨都催不起來的。

每次和歐陽俊逸在一起,就會變得無話,或者是無需說話吧!他身上的所有事物。都是美輪美奐,如歌似曲,只需要輕輕聆聽。歐陽俊逸沒有說話,玲瓏卻娓娓道來:

左邊的竹子取得是無根水,便是雨水。是搭在我臥房外面的一棵百年的老杏樹上,每當下雨的時候,便有杏花隨着竹子裡的雨水漂流下來,最適合泡松針茶,松針味苦回甘,用此水便可有花香。

中間的竹子取得是冬去春來屋檐上化了後的雪水,這水最適合泡稀有的太平猴魁,必須是懸崖上的茶樹上採摘的,因爲雪水必須要在過濾一番,太平猴魁因爲生長在陡峭的懸崖上,私以爲有戾氣,雪水的隱隱相剋,便可以使它入口順滑得多,更具備滋味。

最右邊的這個取自竹林裡面的竹葉尖兒上的水,你一定奇怪,爲什麼看不到竹林,但是會有這個竹子,其實我經常去你府上後山上的竹林,也就是上官大人種的竹林裡面去採摘早上竹子尖兒的露水。所以這個水不用放任何的茶葉,便有竹子的清香甘冽,喝了以後讓人神清氣爽,我只是取來自己用,所以便是想喝的時候就去收集玲瓏說完,擡頭看着歐陽俊逸,似是在詢問,我說得可對?是否有獎勵。

兩年的時間,沒有寒暄,沒有問候,兩人都有着默契,似乎不問,便是沒有發生。

但是竹子這些年,露珠少了,多是枯黃,可能是因爲少人打理,加之這些年的夏天驕陽似火,便差了些意思。一邊說話間,一邊遞給玲瓏一杯茶葉,似乎只爲了請玲瓏喝杯茶葉。茶具還是自己曾經喝過的那一套,茶香飄來,往事如煙。

不可以不去嗎?你的身份不太明朗,我怕你會有危險。再續一杯茶的時候,歐陽俊逸說明了請玲瓏來的原因。

我的身份再也沒有辦法明朗了,你有了沐靈仙,李恪有了楊氏,曾經說過不會改變的一切都變了,最後倒是我落得一個孤家寡人。但是我非去不可,因爲我必須守護李恪。玲瓏臉上沒有悲喜,就算有,也被這個見慣人間悲喜,如化臻境的小院兒給吸收了,淡化了。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自知也沒有資格解釋,但是我只想說,你所謂的保護,只會變成拖累,讓他在關鍵時刻還要顧及你,而不得善終。聲音有些發抖,這不像是歐陽俊逸的性格,他的聲音一向清冷,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提不起他的百分百的興趣。

喔,你的意思是我會是李恪的拖油瓶是嗎?這也得李恪來告訴我,還輪不着你說。玲瓏生氣,怕驚到這滿院的仙氣,壓低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突然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玲瓏,捁得緊緊地,讓玲瓏有些喘不過氣來。放手,歐陽俊逸,你知道我們再無這樣的資格,在你給我寫了退婚信的那一刻,在我已經和李恪有了夫妻之實的那一刻,我們便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歐陽俊逸愣住了,骨節因爲緊張發出的青白色,玲瓏的眼淚掉在了青白色的手上,說不清自己爲何會哭,只是這兩個男子,用盡了自己這一生的愛情,盤根錯節糾纏在一起。但是李恪纔是她需要保護的人,必須要保護的人。

終究還是放開了,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不要以身涉險,你難道想我日日不得安寢,輾轉難眠嗎?你難道想看我死嗎?歐陽俊逸放開手,背對着玲瓏,他永遠不會讓人看見他的悲喜,他害怕暴露。

求你不要這樣,玲瓏不配你如此,這兩年如果你不把我叫來,或者我早已經把你忘了,終於也不再恨你,沒有一句解釋,如今你已經有了佳人,還請自重。玲瓏從來沒有想過,如此戲劇的對白,有一天會這麼自然的從自己的喉嚨裡面發出來,那麼的自然,那麼的傷感,而且還墜得自己疼得慌。

我可以替你保護他,只要你在家中好好呆着,平安度日,再找一個如意郎君,成婚生子,不要去攪合殿堂之事,不要去管江湖風雲,論能力我超過你千倍,論對李恪的瞭解,我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

但是我知道歷史,我知道他的下場......玲瓏差點就要失去理智吼出這句話了,但是生生嚥了下去。

我注意已定,他是我生命裡面非常重要的人,我必須要守護他,這輩子註定無法平淡的生活,我認命了,竹子我會派人繼續打理照顧。玲瓏說罷欲走。

那我跟你一起去。李恪現在已經成親,又被封地,你住在他的府上已經是不便了。歐陽俊逸見玲瓏還是如此執拗,只好鬆口。

我上官家別的沒有,錢足夠多,我到時候買宅子也好,買丫鬟也好,絕對不是委屈了自己,千山茶號纔有起色,你別辜負,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還望各自珍重,別再相見。說完腳步沒有任何的停留,消失在世外桃源中。

沐靈仙在玲瓏告辭後,才緩慢走到歐陽俊逸身後。爲什麼沒有告訴她,是我訛了你,你並未娶我,你還未成婚?

告訴不告訴,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和他已經錯過了,犯錯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得到她了。歐陽俊逸聲音中無限的落寞。

沐靈仙看着他的背影,在回憶着玲瓏的背影,終於明白什麼叫做造化弄人,終究是緣分擇人,而不是人擇緣分罷了。

時間便是最好的託付,交代了所有的碧水流年,流光溢彩,奼紫嫣紅,總賦予斷壁殘垣。

本來歐陽俊逸是要給沐靈仙一個名分的,但是終於在歐陽俊逸欲推開父親的門,商量婚期的時候放棄了,他可以說愛情是因爲他的不夠堅定,不怪自己分毫,但是他的後半輩子,不能因爲自己添加上污點,那便是真正的罪過了,於是她只是安然的做了一個夥計,靠勞力吃飯,卻慢慢的踏實了。

走脫了歐陽俊逸的愁思後,沐靈仙感覺渾身輕鬆了,原來去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那麼的累,那麼的辛苦,可是有多少傻子不懂得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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