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瞳挑簾進了裡屋, 不意外地看到自家郡主依然對着窗外發呆,走近了幾步,將手裡的信遞了過去, “郡主, 國師大人云遊四方去了, 這是他臨走前留給您的信。”
楚晚歌緩緩轉過身子, 接過信, 直接拆開,宣紙上的字方方正正,給人感覺便是正氣凜然, 看上去容易寫,實則這種毫無特點的字模仿起來更難。
上面只有一句話, “上蒼佑之, 必使之有所忌, 所有敬,有所自縛和不爲。”
楚晚歌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句話良久, 半響,突兀地笑了,“國師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若瞳懵地“啊”了一聲,看着自家郡主似哭似笑的神情終是什麼都沒有問。
楚晚歌垂眸,遮蓋了所有情緒, “你下去吧。”
若瞳恭敬地退了下去, 走到門口腳步一頓, 又快速走了回來, 拍了拍腦袋, “對了,郡主, 國公府江大公子在前廳求見。郡主見還是不見?”
面對若瞳試探的一句,楚晚歌朗聲道,“見,怎麼不見。”說着提步出了屋子,若瞳也緊隨其後。
“爾雅這幾日如何?”楚晚歌緩步而行。
若瞳立即答道,“溫小姐一切皆好。”
楚晚歌意料之中,“照顧好她。”
若瞳道,“是。”
不過多久就到了前廳,楚晚歌進入大廳後直接坐了上首的位置,隨後看向衝他抱拳行禮的江隱。
江大公子,終於忍不住了?楚晚歌隱隱記得前世面前這位風度翩翩的男子隨一女子殉情,當時可是爲很多人所道。不過當時她本身深居簡出不聞外界,只是這事轟動了一時,她才得知一二。如今看來那女子必是溫爾雅無疑。
江大公子曾經多少閨中女子的夢中情郎,只是如今人人只道一句“江郎才盡。”再無才華橫溢的江郎,有的只是多了一個沉迷酒樓的紈絝公子。當時多少閨閣女子心碎。
楚晚歌注意到江隱看似恭敬實則,動作隨意,下巴微微擡起,明顯便是一個自負之人。下意識搖搖頭,驕傲沒事,自傲也沒事,因爲這都是一個文人骨子裡的東西。只是再有才的人自負便要不得了。看來傳聞中的江大公子還不知道所謂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隱坐回位置上去後也沒怎麼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郡主,我是來帶溫爾雅離開的。”
楚晚歌似驚訝微張開了嘴,看到對方那理所應當的態度後,不免覺得好笑,“江大公子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跟本郡主要人的?”
江隱沒想到會被拒絕,眸子泛着微微冷意,目光直直地射向楚晚歌。
楚晚歌對此不以爲然,國公府傳承了好幾代即便在南曜京都也是極爲分量的。更何況當今寵妃容妃出自國公府。而這個自小被寵着長大的唯一嫡子本身才華橫溢,想必是從未遭受過拒絕的。
只是,人人只看到表面風光,卻忘了國公府爵位如今是最後一代,不然怎會不是江世子而是江大公子。而容妃雖然是寵妃但還是無子嗣傍身。
“溫爾雅是本公子的人,自然有資格帶回去了。”江隱不悅道,自小按照脾氣行事的他此刻也顧不得他面前的是當今身份尊貴地晚歌郡主,語氣不客氣起來。
楚晚歌冷淡一笑,“江大公子,這是長公主府而不是你的國公府。”皇家威儀盡顯,不怒自威。
江隱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他幾時受過這委屈,但到底雖自負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當即忍着怒氣道,“是我逾越了,請郡主恕罪。只是溫爾雅是我的妾室,如今還身懷有孕,望郡主能讓我將她帶回去。”
楚晚歌淡淡掃了他一眼,“據本郡主所知,溫小姐如今依然是雲英未嫁之身。莫非堂堂江大公子還要做出這等強搶民女之事?”最後一句明顯是警告之意。
若是其他的事情江隱自然也是知趣的不會再提這事了,只是溫爾雅,江隱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楚晚歌隨意一瞥,不意外看到江隱眼底的青黑色,嘴角浮起嘲諷的笑意,她的性格註定不會對這般賣醉逃避的人有任何好感。
“江大公子請回,來人送客。”
面對這毫不客氣地逐客令,江隱眼底有怒火但還是生生地壓制住了,嘴角輕揚,看着楚晚歌笑了笑,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楚晚歌皺眉,剛纔她分明看到江隱雖在笑,但眸子森冷,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喜。而且一向自負的人也不應該有這樣的一面。
梧桐院,楚晚歌剛踏進院子就看到不請自來正在自己和自己對弈的姬豔。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剛想轉身出院子就聽一聲如春風般溫和的嗓音傳來,“阿姐。”
楚晚歌只得走過去挑了個離姬豔最遠的位置坐下。
“阿姐。”姬豔笑着又喚了一聲。
只是那笑容在楚晚歌看來怎麼看都非常刺眼,但是礙於身邊的若瞳她不能表現出絲毫破綻,對此勉強笑了笑點點頭。
若瞳知趣地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姬豔手執黑子白子正在與自己對弈,楚晚歌見若瞳不在不用顧忌什麼了臉色也冷了下來。
姬豔落下一白子,“阿姐剛纔衝動了,江隱並非表面那般簡單。”
楚晚歌有些詫異她剛進院子對方就知道了剛纔前廳發生的事情,轉而一想,連謝梧桐院對方都掌握了更何況前廳發生的本就不隱秘的事情。對此,她譏諷道,“不過一個仗着有點才華自負的人罷了。姬丞相何必這般重視。”
姬豔依舊溫和,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看着楚晚歌搖搖頭,“如若江隱只是如您所說這樣一個人的話,他怎麼可能在那樣墮落的情況下依然保持其國公府地位不變,而民間對此也只是感慨一句江郎才盡而沒有任何不好的傳言,更重要是如若他真是這樣一個人,溫爾雅又怎麼會因此無名無分待在國公府兩年。”
楚晚歌對此啞然,因爲她知道姬豔說的句句在理,更何況她想起了江隱最後走的時候看的她一眼。雖是笑着但眸子泛着冷意,讓人不寒而慄。有這樣神情的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仗着一點才華就自負的人。
姬豔落下一子後,擡頭看向楚晚歌,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繼續道,“江隱的確自負,但卻不是仗着那點才華。”
“而是他本身有更強的實力或者靠山,甚至遠遠高於國公府的實力。”楚晚歌接了下去。
姬豔欣慰地點點頭,周身氣息溫和寧靜。
“西涼皇是個怎麼樣的人?”楚晚歌有些苦澀地問道。
姬豔落子的動作一頓,所幸不再下了,擡頭認真地看着楚晚歌,“公主殿下,陛下勤政愛民,深得百姓愛戴。”
楚晚歌對此自然也是聽說過的,西涼皇的確是個好皇帝,在位期間勤勤懇懇可以說是廢寢忘食,甚至因爲政事未曾踏進後宮半步,以至於最後積勞成疾臥病在牀,也未得子嗣。而也因此,西涼是近幾年最和平富庶的國家,西涼皇威望是歷代帝王在百姓面前最高的。毫不誇張說,在西涼他們的皇帝就是他們的神一樣的存在。
“西涼皇是個好皇帝但不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
淡淡的語氣無悲無喜沒有一絲怨恨,卻更加讓姬豔揪心。因爲他知道因爲根本不在意纔會這樣平淡。
對於楚晚歌來說自找她便不對父親有過任何期盼,不過是一個名稱而已。何況即便有血緣關係卻從未見過一面,又怎麼能奢求有什麼感情呢?
姬豔有些悲涼道,“公主,陛下有不得已的苦衷。何況長公主也是原諒了陛下的。”
楚晚歌不屑地笑了,“母親原諒並不代表我原諒。何況我可從來沒有父親。楚晚歌的生命裡也不需要這樣一個人。”
姬豔默然片刻,還是忍不住辯解道,“公主,兒女私情終是沒有一個國家開的重要。不然當年長公主也不會選擇下嫁駙馬。”
楚晚歌微微閉了閉眼不去理會姬豔冠冕堂皇的理由,對於她來說錯了就是錯了。既然選擇了那麼又怎麼能後悔呢?
做錯的事情也只能錯下去,正如她和風殘月,她不會後悔。而風殘月無論他前世的理由多麼冠冕堂皇也註定他們再無可能。
姬豔自顧自地整理好了棋子,看了眼依然不願睜開眼睛的楚晚歌,心下也知對方不願再多說,於是什麼沒說走了,來日方長。
楚晚歌直到聽到對方腳步的確出了院子才睜開眼睛,緩緩起身,向着裡屋走去。
而梧桐院不遠處的一處院子,溫爾雅聽着下人的彙報後,揮揮手讓對方下去了。
綠竹有些擔憂地看着溫爾雅,“小姐…”她是真的怕小姐因爲江大公子親自來府要人而跟着回去了。國公府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小姐經歷了,這裡就很好。
溫爾雅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放心,你家小姐看開了。”她自然知道綠竹的顧慮,若是從前的她定會不顧一切在聽到他來尋她的時候跟着離開。只是到底不一樣了。
www▲ Tтkan▲ C○
呵,原來在他心裡,兩年了也只混得一個妾室的身份,她不是姐姐,怎麼可能會真的一次次原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