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或許因爲神經繃得太緊張,顧暖一直在做噩夢,而夢裡,卻是各種光怪陸離的情形。
早上,天剛剛亮,門外就傳來了哭聲,她和江浩軒幾乎同時睜開眼,然後又快速的去拉開門。
而門外,是一個母親抱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見到她時,‘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個祖魯女人對她哭着說了很多,她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她這是在請求她救她的孩子。
江浩軒已經伸手把孩子接了過來,她迅速的給孩子檢查,發現孩子渾身滾燙,已經昏迷了過去。
如果不是身上燙手的溫度,她都要以爲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沒有藥,真的是一點藥都沒有了,江浩軒把行李箱蓋子打開給那婦女看,裡面真的是一顆藥都沒有。
婦女就不停的哭訴着,不斷的懇求着,顧暖望着這婦女,再看着已經昏迷的孩子,然後大腦裡迅速的回憶着小時候在美善醫館時的所見所聞。
她小時候受姜美玲的嚴厲管制,其實看過不少醫書,像《本草綱目》這一類的書沒少看。
她仔細的回想着,然後想到了葛洪的《肘後備急方》,裡面好像有寫到關於治療瘧疾的方子。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而這裡的青蒿,其實指的是帶着臭味的黃花蒿,也不知道非洲這地方,有沒有這種植物。
她把這個想法對江浩軒說了,江浩軒自小在城裡長大,對植物不懂,而會說英語的祖魯人男子,也不知道他們說的青蒿是什麼植物。
最終,這個會說英語的男子,帶着顧暖和江浩軒去山上尋找所謂的青蒿,自然是沒找到,估計青蒿的種子還沒帶到南非這邊來。
找不到青蒿和黃花蒿,而聞人臻的藥也還沒有送來,不得已,顧暖只能憑藉自己對一些草藥的認識,採了一些植物回來讓人煎水喝。
這一天的日子非常的難熬,從早上她和江浩軒就在尋找草藥,她對中醫多少知道一些,而這些草藥,大多也是以清熱解毒爲主。
下午的時候,那個孩子最終沒有熬過去,死了。
隨着這個孩子的死,其他的病患也開始恐慌起來,大家都把希望寄託在顧暖身上,不停的喝着她讓人煎的藥湯。
然而,這些藥湯到底不是救命的良藥,傍晚的時候,又一個年齡大的老人家沒熬過去,在病痛的折磨下閉上了眼睛。
哭聲震天!
顧暖從未在現實生活中見過這樣的情況,尤其是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病患在自己眼前離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
病患開始死亡,而居住在安全期那邊人也不斷的有人患病加入到病患這邊來,這讓顧暖趕到格外的棘手。
哭聲,哀求聲,抱怨聲,咒罵聲,甚至有人在說要不還是請巫師來算了,這個外國的女人根本救治不了我們。
顧暖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助和惶恐,茫然的望着這些黑人,聽着他們的哀求和哭訴,還有詛咒和辱罵。
這個夜晚,同樣更加難熬,沒有任何信號的地方,江浩軒即使有手機,也和沒有一樣,根本無法跟外界聯繫。
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漫長,村子裡也格外的寧靜,所以那失去親人的哭聲,纔會顯得格外的刺耳和哀鳴。
坐在小屋子的火堆邊,她和江浩軒都沒有入睡,也沒有說話,只是茫然的望着門外漆黑的天空發呆。
時間會過去,明天會到來,可已經走了的聞人臻呢,他還會回來嗎?
如果他再也不回來了,那麼,她,還有江浩軒,他們這輩子,還能走出這個地方嗎?
別說瘧疾會傳染上他們,就算他們倆沒有被瘧疾傳染,這些祖魯人也同樣不會放過他們的。
如果就此長眠於此,不知道靈魂還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呢?
不知道爲何,顧暖大腦裡突然就想起了所謂的靈魂一說來。
如果,她真的長眠於此,聞人臻會不會很快就忘記她,甚至在幾年後就不記得她了?
畢竟,她和聞人臻從認識到現在,也就一年多而已。
也許,等聞人臻老了,她這一年多的妻子,於他漫長的人生來說,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莫名的,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在了,聞人臻還能惦記她多久?
一年,兩年,三年,亦或者是五年?
這個漫長的黑夜,在哭聲和抱怨聲詛咒聲中慢慢的走過去,好在這個夜晚,再沒有別的患者死去了。
而讓顧暖想不到的是,江浩軒開始咳嗽,發熱,一向身體不錯的他,在瘧疾面前,居然比她這個弱女子的抵抗力還弱。
江浩軒病了,而且他的病情來勢洶洶,發熱持續上升,很快就到高燒了,臉色蠟黃,嘴脣泛白,整個人痠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即使病重,他也沒讓自己歇下來,而是一直都在幫她,不斷的熬着會說英語的祖魯人帶人尋找回來的草藥。
其實顧暖不知道這些草藥的作用有多大,或許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不過除了那兩個病情極其重的死了外,其他人的病情好似沒有進一步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