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扭頭,這時才發現盛言竟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加毛衣,連大衣都沒有披上,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讓人看見都覺得冷。
車子飛速地行駛着,在白茫茫的一片公路上,連指示線都沒有,紅綠燈上積滿了厚厚的積雪,公路安靜到只有SUV引擎低低的轟鳴聲,和防滑帶壓過冰面,抓地的撕扯聲。
到了醫院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蘇晴快速地找到了剛纔電話裡醫生說的那個樓層。
手術燈仍然亮着,刺眼的紅色,在充滿消毒水味,白牆白瓦的醫院裡,顯得格外的壓抑。
正好有護士走過,眼神落在蘇晴身上,隨後又落在盛言身上,閃過一絲驚豔之後,她快速地轉頭朝蘇晴說道:“你就是剛剛打電話通知的家屬對吧?”
蘇晴點了點頭,嘴脣蠕動道:“盛叔叔,他情況怎麼樣了?”
“冰面上突然有個車失控撞上他了,據說撞到腦子,送進來時滿身是血。”護士搖搖頭,嘆了口氣,情況確實不容樂觀,隨後她眼神往蘇晴身後看,“那位小姐當時和傷者一起的,你們認識嗎?”
蘇晴驀然回頭,入目是一張憔悴的女人面龐,看得出四十多歲的面容上已是溝壑難填。
那女人聽見聲音擡頭,已經哭得紅腫的了,她詫異地看了眼蘇晴,眼神快速地後移,落在盛言身上,她唰的一聲站了起來,滿容都是震驚,她顫抖着手走近盛言,“你是阿言?你就是阿言!”
蘇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了,她下意識地望向盛言。
盛言的表情告訴她,他也不認識這個女人。
中年女人往前走了兩步,差點就直接抱住了盛言,盛言腳步往後退了一步,語氣淡漠,“這位小姐,我們認識?”
女人一怔,面上帶着一如既往地歡喜和驚訝,絮絮叨叨地說着,“認識認識,等你爸爸好了,我們才說得清這事兒。”
“老盛不能有事啊!都怪我,非要過來找你,他纔會跟着過來的!”女人一邊說着,一邊頹廢地坐回到椅子上,掩着面忍
不住怏怏地哭了起來。
“盛叔叔是和您一起來的?”蘇晴詫異。
女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空蕩的走廊只剩下她抑制不住的抽泣聲。蘇晴沒有再多問,只是安慰道:“別擔心,盛叔叔吉人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蘇晴一擡頭,好對上了盛言略深沉的眼神,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了拉盛言的手,冰涼的觸感讓蘇晴“嘶”了一聲,蘇晴這才記起來,盛言只穿了件毛衣,她連忙扯下脖子上圍着的圍巾,寒氣入侵,她打了個冷戰,只是現在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她一把將盛言按到靠牆的位置上,將圍巾蓋在他身上。
圍巾的寬度有限,而且只有薄薄的一層,對於保暖禦寒根本起不到作用。
“唉!”蘇晴忍不住嘆了口氣,盛言抿了抿脣,手輕輕落在了蘇晴捏着圍巾在那手忙腳亂擺動的手背上,蘇晴驀然擡頭,正好捕捉到了盛言深邃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驚慌。
蘇晴一鉦,這時她才意識到盛言也是一個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也是會緊張的。
蘇晴反握住了盛言的手,感覺到他手心出的一層薄汗之後,蘇晴柔聲安慰道:“盛叔叔不會有事的,放心。”
她刻意放輕了語調,聲音蠕蠕軟軟,彷彿一顆定心丸,讓人不由得安心了下來。
盛言確實是怕了,上一次守在手術室門口時,還是樑如倩試圖咬舌自殺的那一次,醫生們一遍你搖着頭,一邊將已經停止呼吸的樑如倩推進手術室。
盛言就是窩在這樣的等候椅上,靜靜地隱沒在黑暗中,等着手術室的紅燈變綠。
只是等到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樑如倩卻是被蓋着白色的一層薄布推出來的。
小小年紀的盛言耳邊只有醫生那句公事公辦的話:“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像是電視劇裡演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醫生們總是用着一種平淡的語氣說着一件能夠讓人瞬間崩潰的事實。
所以這一次,看見手術燈亮着時,盛言心裡閃過慌張,像是回到很多年前那個夜晚一樣。
他凝了凝神,冷聲道:“我沒有擔心,他生與死,與我何干?”
盛言一句話瞬間讓蘇晴和旁邊婦人都擡起頭來,毫無感情的冰冷話語,就像是北極冰川一般,澆透了兩人的內心。
那婦人搖了搖頭,忍不住出聲勸道:“阿言,你不懂你爸爸,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和你媽媽,他……”
“沒有對不起我媽?我媽躺在病牀上掙扎時,他又在哪裡?”盛言的語氣帶着強烈的指責,他面色冷凝,視線陰鷙地盯着眼前的婦人。
婦人一陣發抖,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誤會他了。古軍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嘔!”
ωωω •ⓣⓣⓚⓐⓝ •C〇 旁邊的婦人抽泣過後,一陣乾嘔,蘇晴過去看她,遞了張紙巾給婦人,“阿姨,您是盛叔叔什麼人呢?”
從剛纔的談話,蘇晴就開始狐疑了,剛剛護士說了這個女人是和盛叔叔一起在路上,然後盛叔叔被撞了,難道她是盛叔叔的朋友?
只是兩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九寨溝呢?
而且盛叔叔來了,怎麼沒有給她打電話呢?
婦人擡頭,因爲乾嘔,面色有些發青白,“你叫我陸阿姨就好了。”
“我是,古軍的,朋友,也是你爸媽的朋友,是我對不起盛言,不關古軍的事。”婦人說着說着又是嘆氣又是流淚的,蘇晴忙又遞了張紙巾過去。
婦人接過遞過來的手帕紙,回頭看了眼自己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的盛言,眼中閃過一絲慈愛。
蘇晴不明所以,正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婦人的手機卻響了。
婦人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醫院,面色十分着急地離開了醫院,連招呼都忘了跟蘇晴打。
蘇晴回到位置上,盛言沒有擡頭,一直盯着地面,讓蘇晴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緊了緊輕輕蓋在盛言身上地毛毯,蘇晴用力地抱着盛言試圖讓他感覺溫暖些,可是盛言的身體在這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裡,實在是無法暖起來。
蘇晴輕聲道:“我去護士站給你拿住張毯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