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澡堂就這麼靜了下來,品茶的、聽詩詞的、玩鬧打趣的,統統都被初見這嗓子,或者說是這首詞給震住了。
永元的男子作詞,大多氣勢磅礴,婉約的花間詞極爲少見。初見這一念,衆人只覺得前半段風流無比,眼前好像便有瀟灑的少年夏日出遊,荷花盈袖。可是後半段,那一聲“妾擬將身嫁與”,竟然聽得不少小夥子臉色通紅。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納蘭絕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神色古怪地看着初見道:“沈兄這一趟,是遇見了怎樣的絕代佳人了?”
若是剛纔未揭穿,他還會說這是一首極好的詞。將自己看做女子,襯好了的少年的玉樹臨風。可是……初見本來就是女子,那麼這要將身嫁與,是嫁誰?
目光不自覺地就落在了東院池子裡的赫連君堯身上。
這主兒也被這詞聽得愣了幾愣,接着臉色平靜地點頭道:“這首詞,極好,樓太傅以爲如何?”
清清冷冷的聲音,才終於將衆人的神思拉了回來。樓太傅捻着鬍鬚,難得笑得臉上的褶子全數出動,樂呵呵地道:“遊覽一圈,能有這樣的風流事,也算才子佳人的美談。初見的文采極好,意境也極高。老夫以爲無人能出其右。”
納蘭絕低笑一聲,也拱手承讓:“沈兄讓人甘拜下風。”
初見眨眨眼,再眨眨眼,轉頭看向赫連君堯。這是她得了那方盤龍墨的意思麼?
皇子殿下恩賜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薄脣微勾,眸子裡水一般的光澤盈盈地映着她的臉。做得不錯,還真讓她給贏了呢。
鼻子一熱,池水又染了一滴紅。初見呆愣愣地看着赫連君堯的臉,沒出息地擦了擦鼻血。
這人真的是,越看越好看。隨意的一個瞬間就容易讓人驚豔,她這脆弱的小心臟。鼻血太消耗營養了!還是少看他一些。
“那麼這方盤龍墨便歸東院了。”樓太傅說着,便有小廝將硯臺捧了過來,放在東院的池子邊上。
初見在心裡默默對韋莊道了個歉,然後心安理得地摸了摸那硯臺。嘖嘖,真是寶物,好舒服。
赫連君堯瞥她一眼,沒說話。第一輪的活動結束,周圍不少的人都從池子裡出來四處走動了。有去一旁切磋的,也有討論詩詞的。
鑑於剛剛初見表現出色,很多人都往這邊圍了過來。初見正摸硯臺摸得開心,突然就有陌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沈兄好文采,不知來這兒之前師從何人?”
初見擡頭,便看見其他院子裡不認識的書生都一臉敬仰地看着她,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其中幾個人眼神還比較奇怪,臉頰微紅。
“來之前我師從林教授,不是多麼有名的人,就是鄉村夫子罷了。”初見禮貌地回答。
22世紀德高望重的A大林教授突然就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扶了扶眼鏡,看看牆上國家發給自己的“金牌講師”證書,低下頭繼續研究。
“那沈兄便是天賦異稟了。不知可否交個朋友?”一個書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初見問。
“這個……”
“沈兄看起來也不是勢利之人,與雅士交之,我等榮幸。”
“我……”
“沈兄家住何處?說不定咱們還是鄉里呢。”
“不……”
“那邊有棋局的,沈兄文采好,不知棋藝如何?”
初見呆呆地看着面前這一羣人,總有一種羊落狼羣的感覺。雖然22世紀很開放,的確很開放,但是她也沒開放到在男生澡堂裡和這一羣男人玩情調啊。呆水裡久了很奇怪,但是上岸她就是個死。絕對不要!
“譁——”有水流從溝渠的源頭衝出,浴池周邊的一圈兒水溝便都盈滿了水。反射着各處的燈光,像一條橙黃色的綵帶。
“流觴曲水開始了。”赫連君堯的聲音不鹹不淡地響起,看了看臺子上的樓太傅。
樓太傅愣了半晌,看了看一旁點着的香,分明時間還沒到的,誰將水渠前的石門給移開了?
不過,水流曲溝,第二輪早些開始也無所謂。
“各位,回各自的地方去,圍着渠道而坐。第二輪檢查的還是各位的文采,但是卻也有運氣的成分在。將來你們的仕途也必定曲折,不是有實力的人就一定會登頂。學會等待,也學會抓住機會,這是老夫給你們上的一堂課。”
初見一愣,心下忍不住讚歎。雖然是古代,但是這樓太傅的教育理念很先進啊。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不過她的運氣,向來不怎麼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