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小離驚訝地擡頭掃了城門一眼，那上頭掛着鮮紅的綢子，她剛纔還以爲是什麼慶典，原來竟然是有公主嫁過來了。
“這是好事啊，也不知道哪家兒郎能娶得公主。”笑眯眯地嘀咕了一句，小離下了車，護着肚子打算進城。
“哎，姑娘小心些。”差點撞上一個大嬸，小離嚇了一跳。幸好那大嬸人好，看她懷着身子，連忙扶住她。
“謝謝。”小離朝她笑了笑。
大嬸看着她的臉，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後道：“姑娘當真是好顏色，怕是比剛剛進宮的王后娘娘還好看。”
斗篷裡一張臉小小的，帶着溫和的顏色，看着就讓人覺得舒服。大嬸邊讚歎邊往旁邊走了。
小離站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新進宮的王后？那是什麼？
街上風大，吹得她渾身發寒。小離裹緊了披風，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我定然是聽錯了，西顧他，怎麼可能又娶一個王后呢。”
肚子裡的寶寶踢了她一腳，可惜她睜着眼睛，聽不見小傢伙說什麼。
擡步往前走，街上當真是熱鬧，人來人往，還都在議論剛剛的盛況。
“喲，你是沒有看見，那天啓的公主光嫁妝就有好幾百箱呢！真不愧是大國，出手闊綽。這一來就入主中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瞧見了我瞧見了，那風一吹，公主的模樣露出來，也是很好看啊！咱們王好福氣，先王后沒去多久，就能又娶回一個絕色的。”
“不是說吾王深愛先王后，導致中宮一直懸空，六宮無恩澤麼？”
“嗨，那些騙人的你也信。我有個姐姐在宮裡當宮女，聽說吾王最近寵幸新妃，已經有好幾個封了妃位了呢。”
“你們去不去宮門口？王要親自出來迎王后呢！看熱鬧去！”
“走走，看熱鬧去。”
……
小離低笑，今天還當真是選對了日子，熱鬧極了。
邁着步子往前走，卻差點一個踉蹌摔下去。堪堪穩住身子，小離呢喃：“寶寶你看，我好像挺沒用的，會不會摔着你啊？”
小傢伙又踢了她一腳，忿忿的。
笨死了！當真是笨死了！他怎麼會遇上這麼個孃親！更可氣的是，他現在也出來不了，不能抓着那混蛋爹揍一頓！
人流都往王宮的方向去了，小離咬咬脣，終於也是跟了上去。
王宮的門大開，一身喜服的君王施施而立，笑得風流倜儻：“王后遠道而來，實在辛苦。”
嫁車上的女子緩緩下來，伸出一隻柔荑放進君王的掌心。紅色的頭紗之後，一張臉笑得嬌羞：“吾王客氣。”
天啓與東傲結盟，她便是最牢實的紐帶。此番前來，看着面前的夫君，長水公主覺得很滿意。
她是爲了和親而封的公主，但也是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的，仗着天啓是大國，東傲不敢得罪，這時候也免不得要抖抖威風，以免叫人小瞧了去。
“據說，吾王前面還有一位王后。臣妾路上聽有傳聞，說是吾王深愛先王后，纔會留着後位至今，恰好被臣妾佔了便宜，是麼？”長水笑吟吟地問。
君王身後文武百官皆列，已經是東傲最高的禮節。淳于西顧本想應付過去也就完了，可是面前這女子，顯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王后哪裡的話，逝者已逝，是無法追回的。孤只不過是念着先王后的好，卻也沒有爲她留着後位的意思。王后自天啓來，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哪裡有什麼便宜不便宜之說。”
西顧答得大方，風流本質盡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執起了長水的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吻。
國師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他們道：“王與王后自然是天作之合，上天也是會祝福的。還請王后入宮，接受百官跪拜。”
百姓歡呼了起來，看着那女子嬌滴滴地跟着王進了宮，很捧場地開始鼓掌。
小離站在人羣裡，離得算是最近的。她靜靜地聽着那想念了許久的人說話，看着他溫柔地將新的王后迎進宮，心裡一片茫然。
她以爲他當真很忙，會累得憔悴，她想想都心疼。
可是事實是，西顧過得不錯，他甚至更好看了些。而忙，不過是忙這一場婚禮，要爲她曾經住過的鳳鳩宮，迎來一個新的主人。
他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周圍的人，包括閆夜，包括剛剛也站在那裡的莊歸之，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這件事。
炎帝哥哥應該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看着她的目光裡，總是有些擔憂。
退後幾步，小離離開人羣，慢慢地往回走。
那是誰曾經說過的？
“你以後難受，記得告訴我。”
“你可以將我也視爲你的，不開心了可以衝我發脾氣，想要什麼也可以告訴我，在你面前，我可以只是夫君，而不是王。”
“喜歡我？喜歡我你原來回答我不喜歡？啊？喜歡我你讓別的女人生我的孩子？啊！你喜歡我就不會吃別人的醋麼？看見有女人纏着我你不會生氣地上來將她扯開麼？你喜歡我不會自私一點，要求我只喜歡你一個人麼？啊？！”
言猶在耳，想起來卻是一陣心疼。小離捂着心口的位置皺眉，低笑道：“現在這樣子，我難受，也無法告訴你啊……”
就算是吃醋了，她也沒辦法上去將那個女子給扯開吧。就算難受，她也沒辦法走到他面前去撒嬌吧。就算是想自私，她也沒辦法要求他只喜歡她一個吧。
西顧他，是天生的王者啊。他身邊，怎麼都不可能只有她一個，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並且，也打算試着接受了。
可是是他那麼凶地對自己吼，希望自己自私一點。他的話她向來都聽，現在終於變得自私了，想一個人與他到老了，他怎麼……又有別人了呢？
唔，肚子裡的小傢伙估計是生氣了，踢得她肚子好痛。小離閉上了眼睛，就聽見一陣奶聲奶氣的咆哮：“孃親你是傻的麼！做什麼不衝上去問那混賬要你還是要那什麼王后？”
小離笑了：“哪裡可以啊，那樣多不懂事。”
“可是你太難受了，難受得我都跟着疼。”小傢伙嗚嗚咽咽地道：“我想出去了，我出去保護你吧，孃親，你太笨了，被欺負成這樣也不知道還手。”
“我沒事的。”
“哪裡沒事了！”小傢伙怒了，在肚子裡使勁兒鬧騰起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呃……”小離皺眉，捂着肚子終於是沒忍住哭了出來：“你別鬧，我疼。”
淚水順着臉頰流下去，倒分不清是肚子疼還是心疼。小離抱着肚子彎腰，旁邊的百姓都被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問：“這位夫人您沒事吧？這是要生了麼？”
“麻煩……送我去莊府……”小離喘着氣，眼前一片迷離，也不知道是抓着了誰的手就求救：“莊侍郎府上……”
意識消散得很快，小離最後聽見的，好像是肚子裡的小傢伙痛苦的叫喊聲。
再次來到鳳鳩宮，淳于西顧臉上帶着笑，心裡卻是沒多高興。這位公主當真是好大的派頭，一路上頤指氣使，活當這裡的人全該奉她爲神了。
小六小七都還跟着他，今天一大早就收到小離的一封信，也沒寫個什麼，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不過，大婚一過，他找個機會去同她解釋好了。她一向通情達理，只是娶一個名不副實的王后放着，她應該不會……
等等，他怎麼又開始顧念起她的感受了？君王黑了臉，心裡罵了自己一聲，真沒出息。
“大人，府上有急事。”
莊歸之正在宮道上走着，突然有太監領着個小廝過來給他說了這麼一句。莊歸之一愣，立刻出宮往莊府跑，心裡還在想，莫不是挽眉又不想繼續住在莊府了？
他好不容易將人給搶回來，只盼那丫頭能早些明白他的真心，別再不把這次的婚姻當回事了。
結果到了莊府，看見眼前的情景，莊歸之差點嚇去了半條命。
“娘娘！”
挽眉抱着小離，讓她靠在自己腿上，手裡拿了帕子不停地在給她擦汗。看見莊歸之，急忙道：“夫君你快些過來，娘娘這是要生了！”
莊歸之驚得面無人色，才五個月啊！如何就能生了！還有，娘娘怎麼會從行宮裡跑出來了的？
“去叫產婆，另外叫人進宮去通知王，就說有人即將臨盆！”
“是。”
莊府頓時忙成了一團，小離躺在牀上已經沒了什麼力氣。只留一絲神思尚在，盼着那人來了，好問他一聲，她是不是要同以前一樣大方，才能再守在他身邊了？
這麼久不見，其實是厭棄她了吧，她感覺到了，只是不想承認。出宮之時還好好的，怎的感情就這樣涼薄，說沒了就沒了呢。
有人在她耳邊說什麼，她沒聽進去。只是感覺過了好久好久，那熟悉的人還是沒有來。
“王在陪王后，小的傳不進消息去，只轉告了王后身邊的宮女。”有人這樣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