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詩鶯卻覺得這樣似乎還不夠,趁着蕭漣漪身邊只有一個小宮女,沒有皇后娘娘的人跟着,便假裝吧一口氣,語氣是萬分的同情:
“上次皇后娘娘藉着秋蟹宴,好不容易替秦修容抱回了孩子,怎地又被盛貴妃抱走了,唉,那些沒有做過母親的人,如何能體會咱們這些爲人母親的心了。”
聽着蕭詩鶯這般部落了挑唆的話,秦漣漪的心裡頭,滿滿的升騰一抹怒意。
本來秦漣漪自覺自己晉升了,自然是好事,可是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一直都沒有開心過,這其中的根由便在於自己的孩子。
“一定是盛瀅心施展了手段,這才讓懷玉一近我的身就哭的,哼……”
“對了,我聽我的奶嬤嬤說,民間確實是有一味藥,一旦擦到誰的身上,便能夠讓小孩子聞了之後,不願意近那人的身,若是那人強行近身的話,那麼孩子便會大肆哭泣。”
說着,蕭詩鶯還壓低了聲音:“據說,那些個高官貴人的後院之中,常常有人用到這個手段,好使得很。”
秦漣漪心口猛然一揪緊,臉上的神色在一瞬間就變得兇狠起來:“此話當真?”
蕭詩鶯點點頭,擡頭間,正好便觸上露出此等表情的秦漣漪,突然間看到,一時之間,被嚇了好大一跳。
“我倒是不知道盛貴妃是不是對你耍了這麼一招,但是,我剛剛所說之事,那確實是真的。”說着,蕭詩鶯像是爲了證明什麼似的,還招手叫過了自己的奶嬤嬤,輕聲吩咐了一句。
然後,便是那奶嬤嬤的聲音:“奴婢年輕的時候便見過,還請相信奴婢,奴婢便是有十個膽子都斷然不敢欺瞞兩位娘娘。”
老嬤嬤所說之事,有時間、地點,也有人物,確實不像是說假話的,而且,關鍵是蕭詩鶯沒有必要與這老嬤嬤共同編謊話來騙人,因而,秦漣漪只是略略一遲疑便相信了。
知道了所謂的真相之後,秦漣漪恨意陡生,雙手緊握成拳:“搶我的懷玉,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蕭詩鶯聽到秦漣漪這滿聲的恨意,心裡的喜意一層一層。
西風陣陣,吹動帳簾,董琉姝好幾次看到蕭詩鶯似乎擡了頭,要往上面看。
“季妹妹……”董琉姝有些擔憂的看着季憫秋。
季憫秋擡眼,看了看前面擋住視線的樹葉,輕聲安慰:“別怕,她們看不到我們。”
董琉姝仍舊有些擔心,季憫秋指指下面:“她們要走了。”
“嗯……”董琉姝第一次幹這種事,渾身都繃直了,待到看到那一紅一藍的身影走出好遠之後,才頓時放鬆下來,身子一軟,幾乎要站不穩,幸得雙手扶住了亭子的紅漆圓柱,才勉強站住了。
“董姐姐怎麼呢?”季憫秋回頭,一見董琉姝的反應居然如此之大。
董琉姝搖搖頭,攤開雙手,兩手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兒。
“不至於。”季憫秋拉住董琉姝的雙手,從雲袖中掏出手帕來,貼心的替她擦着汗珠。
“往日裡看着蕭昭媛還是挺好相處的,見人不曾說話,便露了三分笑意,只是沒想到,她的心眼兒這麼多。”董琉姝頗有感觸。
季憫秋自問早就看出了蕭詩鶯隱在那張笑臉之下的別樣的心思,當下也不奇怪,還爲董琉姝解惑:“她背景不強,也不算受寵,能夠搶在諸多妃嬪的前面誕下皇子,那自然不是一般的人。”
“看來後宮之中大概又要掀起一場風雨了。”董琉姝的心緒平緩了,憑欄而望,腳下的假山一座座,有的連在一起,形成連綿之勢,有的孤峰聳立,別有意趣。
“董姐姐說錯了,這後宮之中的風雨壓根就從來不曾停過。”只是董琉姝的性子太過於文靜,又不喜理睬那些刻意放出來的*,倒也勉強獲得了一份難得的平淡。
“那盛貴妃這事,季妹妹會插手嗎?”董琉姝轉過身子,目光定定的看着季憫秋。
她頭上的幽蘭碧玉簪在這光照之下,一如既往的放射着柔美的光澤,那光澤的美,讓董琉姝一時之間看花了眼,半晌都捨不得移開,不等季憫秋回答前一個問題,董琉姝又問道:“這簪子不錯,可是那人所贈?”
“的確如此。”季憫秋聳聳肩大方的答應。
“你不怕嗎?”
“怕,我害怕這後宮之中的風雨太大,而我卻什麼事情也沒有做,等到死亡降臨的一剎那會後悔,所以,人生在世,不過只求隨心罷了。”
“如我之心,剛剛那事兒,已經不僅僅只是簡單的秦昭容與盛貴妃之間的事情了,而是關乎到陛下儲君之位,關乎到子嗣。”
季憫秋拋了這樣一重磅炸彈,只可惜一向深居簡出的董琉姝頗有些看不清後宮之中形勢。
季憫秋心裡認了董琉姝這個姐姐,倒也毫不吝惜的解釋着:
“現在後宮之中,在世的皇子有兩人,唯盛貴妃的二皇子,還有剛剛那蕭昭媛的三皇子,如果皇后娘娘有幸能誕下皇子,那麼便會有三個皇子,想想看,這三個皇子之中,最有可能成爲皇嗣的就有兩人,一人佔了嫡位,一人佔了皇長子之位。”
“季妹妹所說,我大抵懂了,他們的母親便是後宮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兩人一人身居後位,佔了身份上的優勢,而一人身居貴妃之位,較之皇后略低一階,但是,她卻有着強有力的外戚勢力。”
“董姐姐此言有理,兩人這番一比較,可謂旗鼓相當,誰也佔不了絕對的優勢。”
董琉姝腦袋是極聰明靈活的,經季憫秋這般一提醒,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當下有些艱澀的感慨:“只是這番後宮之中的風雨掀起之後,只怕這局勢都會被打破,這種旗鼓相當的平衡也會徹底失去。”
“那事兒,咱們可就管不着了。”季憫秋魅惑一笑,不雅的甩甩手臂。
“其實後宮這灘水是越渾越好,就算是不渾,咱們也得給她攪渾了。”
季憫秋說這話的時候,脣角微微彎着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實,本來聽到秦漣漪和蕭詩鶯要去算計盛瀅心的時候,她的心裡是有過猶豫的,或者阻止她們,或者提前告知盛瀅心,不過,思來想去,又與董琉姝有了這樣一段深層次的商討,覺得還是隨他去吧。
況且,盛瀅心屢次以那紅色蝴蝶結的事情要脅自己,雖然並沒有對自己造成實際上的傷害,卻讓自己很是膩歪,若是有人願意出手,收拾收拾她,哪怕是傷不到她的根本,便是打壓她一番也是好的。
畢竟,盛瀅心最近的風頭實在是太盛了,此時由着她們出手,那正是最好的時機。
董琉姝看到季憫秋這個模樣,一雙鳳眼裡都在冒着金光,心頭微動,再次喃喃自語:“若是季妹妹遇到了什麼難處,或者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千萬不要與我客氣,只要我能做的,必定鼎力相助,便是我不能做的,我也要想法子替你做了。”
“董姐姐,我知曉了,謝謝你……”季憫秋狠狠的咬咬脣,董琉姝對她的這般深情厚誼,她都覺得她此生大概是還不了了,只能再努力一些,將這些事情提前終結了,放她自由,也讓自己自由,這大概便是對董琉姝最好的回報了。
季憫秋心裡頭暗暗的爲以後做了決定。
董琉姝約了季憫秋本來是想要弄清楚季憫秋與林青青之間的事情的,如此一來,經歷了這樣一番變故,董琉姝倒將那事兒給忘記了。
而兩人在經歷過了這些事情之後,姐妹間的情誼越發的深厚了,以至於在某一日,彌天的大災禍降臨的時候,董琉姝竟真的爲季憫秋放下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回宮的路上,季憫秋與董琉姝在後宮的十字路口處分手,心若看着董琉姝那道青白相間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前,對着季憫秋感慨:“主子,賢妃娘娘待您可真好。”
季憫秋這回眉宇間的笑意再真誠不過了:“曾經聽過一句話,今日便與你說道說道:‘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
心若不明覺厲的使勁點着頭,說實話,這話聽着好聽,可她到底是沒有讀過幾句書,沒有識得幾個字的,大概是聽不懂的。
季憫秋看到心若那副有些聽不懂,想要問,又不敢問的模樣,不由得搖搖頭失聲笑起來:“罷了,這些事兒,說了你也不會懂,不如不說,你只需要知道,董姐姐在本宮的心裡,是最爲特殊的存在,你見到她,便猶如見到本宮。”
別的話,心若聽不懂,單這一句,心若倒似有所動,帶了身邊的意兒和如兒一道鄭重的應聲:“是,主子。”
這幾日剛剛入冬,可是大興城的天氣卻已經越發地冷了起來。
只是,今日裡老天爺卻格外的大方,居然還有太陽出來了,晨光熹微,金色的光芒懶懶的照在樹葉之上,透過稀疏的葉縫,落在長寧宮的院落裡。
季憫秋捧了一本書,穿着厚厚的杭綢繡梅花的長裙坐在躺椅之上,曬着這難得的冬日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