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季憫秋的雙手及時的捂在了自己的嘴上,也是如此,這般纔將她那聲溢出口的那個聲音給掩了下去。
“青青妹妹這是怎麼呢?”季憫秋擡手去扶住了林青青,接着擡頭一臉焦急的看着林青青的貼身大宮女一一。
“季主子,主子……主子她喝醉了。”一一低着頭,攥着自己的衣角使勁的揉搓着,她有些不敢擡起頭來。
“罷了,先別說那麼多,快與我一道扶着她,上我那軟轎去。”
夕陽的光輝已經漸漸的弱下來,小徑上的宮燈還未曾點起來。
大抵是後宮之中太大了,宮人們太忙,以至於還不曾點到這邊來。如此,倒正好方便了季憫秋等人便宜行事。
只要上了軟轎,便已經無妨了。
季憫秋跟在軟轎的左右隨行着,看着模糊中,林青青那頭本來已經高高束起的青絲已經長長的墜了下來,此時沿着軟轎那淡粉色的簾幕,垂在一側,在昏暗的黃昏中,看着格外的滲人。
所幸,已經到了這個點了,一路上,她們都沒有遇到過任何的人,十分順利的就來到了季憫秋的暗香閣。
直到暗香閣的大門被關上,季憫秋吩咐了身旁的宮人:“意兒,如兒,你們將林美人好好的安置一番。”
坐到青色官帽椅子上,季憫秋那顆一直提着吊着的心眼子這纔開始鬆懈下來,長長的呼吸一聲,拍拍胸脯,舒緩了一口氣,然後又接過了心若遞上來的清茶,用過之後,季憫秋這才抿抿嘴脣,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一一剛想要跪下來給季憫秋跪下行個大禮,便聽得季憫秋已經“啪……”的一聲拍在了紅木方形高頭案几上,直震得那案几抖動了幾下,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大膽奴婢,你便是這般照顧着你家主子的?”接着那聲拍案的聲響而來的便是季憫秋色厲內荏的斥責聲。
季憫秋的那聲突然響徹在空蕩蕩的房間內,驚得周遭的一衆人小腿肚子都打着晃盪,幾乎是房間內所有的宮人都跪下請起罪來:“奴婢該死。”
“奴才該死”
季憫秋看着一個個請罪的宮人,眉眼裡含着冷凝的光芒,似是一把無形的長劍,刺得人的背脊生出了一抹寒意,這跪了一地的宮人無一人膽敢在季憫秋這般高強的壓力之下起身。
甚至是沒有一個人敢站起來爲自己喊冤的,儘管他們並沒有犯錯。
“你可有將你的主子放在眼裡,啊……?”季憫秋將最後一個字咬得很重,纖纖玉指朝前一指,正好指在了跪在她身前的一一身上。
等到房間內的宮人們都已經跪得差不多了,季憫秋才緩緩的開口:“你們各自起身,我又不是那等賞罰不分的人,你們差事當得好,無需如此。”
季憫秋的語氣很冷,儘管那些宮人們聽了她的話起身了,卻仍舊是一個個都垂着頭,沒有一個人敢擡起頭來。
季憫秋沒有再理會他們,她現在最先要處理的便是林青青的事情。趁着她還沒有清醒過來,先拿住她的婢女,問清楚了情況再說。
不然一直被矇在鼓裡,也不是一回事,而且林青青成了這副模樣,必定有所因由,自己既是與她姐妹一場,若是一無所知,也無法處理此事。
此時的林青青已經被伺候着睡在了季憫秋的牀榻上。
季憫秋緩下了神色,這纔開始來問詢一一關於林青青今日的行蹤。
一一因爲一開始就被季憫秋的那副模樣嚇破了膽,因而,在季憫秋開口說話的時候,未見季憫秋多說,只是略略勸說了一番,一一就立馬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林青青今日裡從頭到尾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聽完一一的陳述,季憫秋的眉宇微微蹙,似是帶着輕愁,又似是有些不相信。
“那人真是雍親王爺?”
“是,是,奴婢曾經見過王爺幾次,那時候又離得近,看得清楚,不會看錯的。”一一半垂着頭,肯定地道。
“你們真真是好大膽,你可知道,這還是在後宮裡了,不是在宮外,這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別人發現了你們的事情,你以爲,憑着我還有董姐姐能救得了你們嗎?”
季憫秋不禁有些後怕地看看裡間的青布簾子,很是慶幸,幸虧,今日裡無人看到。
房間內的燭火被風一吹,還停的跳躍閃動着。
“幸好今日夜裡,皇帝陛下去了貴妃娘娘的未己宮,不會再往我的暗香閣來,也不會往你們的畫屏軒去,否則,此事,看你們怎麼捂得住。”
“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主子心情不好,奴婢人微言輕,實在是勸不住主子呀。”一一被季憫秋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其實一一表示她也很無奈,她當然知道,今日主子這樣子做是錯誤的。
事實上,今日裡的時候,一一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來個什麼人,將自家主子看見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但是,林青青畢竟是主子,她不過是一個做人奴婢的,至多隻能有分寸的勸說幾句,到了最後還不是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好啦,起來吧,這一次,我也知道怪不了你。”季憫秋信步走進房間,看着躺在牀榻之上的那張睡顏,睡着了的林青青很是安靜,長長的睫毛如同撲扇一般蓋在眼睫之上,眼睛眯成一條細長的縫,沾染着幾縷髮絲。
季憫秋想象着林青青平日裡活潑跳脫的模樣,擡手撫上林青青的額跡,將遮擋住她雙眼的髮絲撥到一邊。
一般來說,林青青的性子看着都是十分的招人喜歡,單純直爽,說話從來都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會如宮中的其他女子一般心懷諸多陰謀詭計。
但是,有時候啊,林青青卻又真真是執拗得令人可怕,一旦遇到她認定了的事情的時候,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就連與她交好的季憫秋與董琉姝當面,只怕也無法真的動搖林青青突然而起的想法。
所以,一一所說的攔不住,季憫秋也算是有同感。
此時,面前的一一也不過是受了自己的冤枉氣罷了。
人不狂肆枉少年,有時候,在一個人心傷到極致的時候,便會想着去做一些自己平日裡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只有那個時候纔會有勇氣,一顧一切,林青青也不能免俗。
想到這裡,季憫秋再看着面前的一一的時候,便有了幾分過意不去,剛剛的自己確實是有些太過於嚴苛了些,便輕咳一聲:“剛剛是我太激動了,還以爲青青妹妹是有什麼危險,說話這才重了些。”
“季主子言重了,這本是奴婢失職。”一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皮。
在一一的眼裡,季憫秋本不需要這般的,畢竟這個朝代就是這樣的,主子犯了錯,首先要懲罰的便是奴婢。
所以,一一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受了不該受的氣,她想得開,面前的季主子會如此責怪她也是因爲她關心自家主子纔會那般的大發雷霆。
季憫秋滿意的點點頭,認真的囑咐:“這一次雖然沒有真正遇到什麼事情,但是也不可小覷,更不容忽視,後宮之中,有時候便是靜靜坐在宮中,不出一步門,都有可能禍從天降,我們必須時時小心,步步在意,否則哪怕行差踏錯一步,都隨時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奴婢曉得了,日後定然會小心勸誡着主子。”
“你們穿成這樣,可有被對方認出來?”季憫秋突然想起這一茬。
一一連忙否認:“沒有,雍親王爺一直以爲主子是男子,喚得都是林賢弟。”
“得了,這還都稱兄道弟了。”季憫秋表示對於這兩個略微有些任性的人表示有些無奈了。
這個話題一一有些答不上來了,只得垂了頭,沉默着不再開口。
林青青有些睡得不安穩,半夜的時候便醒了過來,這時候,暗香閣中已經一片沉寂,所有的人宮人都已經退了出去,各自歇息去了。
只有房間裡面的銅質燭臺上面還點燃着一支蠟燭,發出了微弱的光芒。
而牀榻側邊的棱窗因着季憫秋有吩咐,並沒有關嚴,風過處,吹得那支短短的蠟燭,搖晃了好幾下,到底沒有被撲滅。
林青青轉頭四處望了望,這才突然想起,這裡貌似不是她所居住的畫屏軒,倒像是,像是……
“季姐姐……”林青青的目光在牀榻上掃過,看着有些熟悉的魚戲蓮葉紋的錦被,林青青的腦中浮現過一個名字,直覺就喚了出來。
林青青喚出第一聲的時候,空空的房間裡面一個聲音也沒有。
只有風吹動着紗帳上面的琉璃珠子發出的碰撞的聲音。
“丁丁當當……”細微的聲音,響徹在空蕩蕩的房間,林青青不由得聳了聳肩頭,雙手緊緊抓住了錦被。
“季姐姐?”林青青腦子越發的清明,她敢肯定這便是季憫秋的房間,只有她在晚上安寢的時候不喜歡讓宮女值夜,所以,這房間裡面纔會沒有宮女。
季憫秋睡在外屋的貴妃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便聽得有聲音在喚她,她的睡眠有些淺,立馬就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