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張經理離開辦公室，支行長的笑容幾乎瞬間就收斂了起來，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
打開自己的工作筆記本，今天下午的會議，總行還特意指出，優先保證正義坊科技的貸款需求，任何時候正義坊科技需要貸款，都可以先批准二十億然後再彙報。
這還不是他們一家銀行的事情，四大行全都有類似的通知。當然，這通知肯定不是發文廣而告之，而是上面口頭通知到直接和正義坊科技對接的支行長本人的。他還沒來得及把今天會議的這個通知下發，結果現在的信貸部經理，自己老朋友的兒子，就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
此刻支行長簡直想要暴怒了！你他媽的做違規操作，倒是先打一聲招呼啊！老子知道的話，還能及時的阻止你，告訴你利害。你倒好，一聲不吭的錢也收了賬戶也凍結了，還給老子送來一張銀行卡，這是打算拉着老子一起死啊？
真要是個有違規操作的小企業，銀行爲了資金安全，先違規操作一下也就算了。正如張經理所說，維護本行資金安全，本行紀委內部給個處分，慢慢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完了，不會如何的趕盡殺絕。
可是正義坊科技是普通的小企業嗎？別人不知道正義坊科技的背景，支行長能不知道嗎？那是幾個國字頭的領導都去視察過的公司，總行今天還特意開會要求放鬆貸款，恨不能給人家送上門去，自己逢年過節的都要在不違規的情況下送點銀行的小禮物給米總。你倒好，主動抽貸，還要舉報人家違法經營涉嫌洗錢？嫌死得不夠快嗎？
給自己就敢送五百萬，他自己還不知道留了多少，但肯定也不會少於這個數字。這還是事先送的，事成之後還有要補送的小意思。當真是如自己所說，這朋友真不錯，這一把就能讓他“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啊！
問題是，你他媽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可老子也被你連累了啊！發生在支行的事情，支行長一句不知情就能撇清？就算是調查下來和自己完全沒關係，可領導責任總是要負的吧？安全下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該死的，老子沒手機嗎？你辦事之前打手機說一聲會死嗎？還敢給開一張蓋着支行印章的查封通知？公文公章管理不嚴格，恐怕幾個部門的人都要被牽連。
現在還能怎麼辦？
一邊咬牙切齒的琢磨着，支行長一邊拿起了電話，撥打了一個幾乎從來沒有撥過的號碼。到了這個地步，能做的其實並不多。
“喂！紀委嗎？”
打完紀委的電話，支行長想起了自己和老朋友的交情，想了想，終究還是長嘆一聲，撥通了老友的電話。
“老張！”支行長拿起電話，想要惡狠狠的告一狀來着，忽的又苦笑了一聲，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發火有什麼意義？
“老徐！”電話裡的老友笑呵呵的接話，上來就感謝：“多謝你啊！把我那個不省心的小兔崽子調到了你們支行照顧着，晚上一起喝一杯？”
“晚上？還是算了。”支行長苦笑了一聲：“你還是把小張叫回去一起吃個晚飯吧！以後這機會不多了。”
“什麼意思？”老張在電話裡一陣莫名其妙，什麼叫機會不多了？自己和兒子吃個飯而已，還不是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叫他回來吃？
“小張還是挺能幹的，天生會打交道會交朋友。”支行長都不知道怎麼說纔好：“才調過來一個星期，就和支行各個部門的領導都有了很好的交情。要是循規蹈矩，以後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哈！這小兔崽子你還不知道嗎？”聽着老朋友誇自己的兒子，老張忍不住的驕傲，哈哈大笑着客氣道：“膽大包天，一點都不省心，還得你幫着壓壓他的性子纔好。”
“沒錯。”支行長已經想哭了：“今天下午，在我外出開會的時候，你那個不省心小兔崽子幹了一件事，也沒有事先打個電話請示一下。拜他所賜，我們支行從我以下，包括我在內，我不在的時候負責的副行長，管理公章的綜合行政辦公室主任和經手人員，對公業務部的經理和經手人員，信貸部大小領導估計全部會被處分撤換，信貸部也肯定會被來一輪嚴格的查賬，也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安全脫身。要說膽大包天，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要不怎麼說知子莫若父呢！”
“他做了什麼？”老張的聲音在電話裡都開始發抖了，老朋友都這麼說了，這事情能小？
“你自己問他吧！”支行長苦笑道：“我得去紀委說明情況了，剛剛他進來還送了我一張據說裡面有五百萬的卡。自己收好處還不忘記我這個提攜他的叔叔，真是好孩子啊！可他怎麼就不能在辦事之前給我個電話呢？剛來一個星期不瞭解情況很正常，打一聲招呼我也能阻止啊！”
“……”老張怎麼可能聽不出來自己朋友最後這一句話裡帶着的那股埋怨的情緒呢？可他現在還能說什麼？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做了什麼把老朋友給拖累成這樣，還能說什麼？這時候他都想揪住自己的兒子來回左右扇五百多個大嘴巴子了，五百萬的卡，你怎麼就敢收？怎麼就敢送？
“好好一起吃個飯吧，以後機會不多了。”支行長電話里長長的出了口氣：“吃飯的時候要是能勸他自首，也許還能來得及爭取個寬大處理。”
放下電話，支行長再次搖了搖頭苦笑了一陣，從抽屜裡拿出那張卡揣到了公文包裡，飛快的下樓上車，車門一關，直接吩咐司機：“去京城分行！”
分行纔有紀委，二級支行沒有。就在分行長車子開動的時候，某個地方日報的報社主編也迎來了市裡宣傳部門的領導和十幾個工作人員。
主編滿臉笑容的將那個帶隊的熟悉領導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很奇怪，今天這是怎麼了？以前宣傳部門有事不是直接打電話讓他們過去的嗎？今天怎麼是領導帶人直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