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髮小姐唱了兩首歌,水平一般,聲音一般。兩名客人既沒有恭維的話語,也沒有鼓勵的掌聲,她不由嬌嗔質問:“二位真不給面子呀!我唱得再不好也得呱唧呱唧吧?怎麼一點聲兒也沒有哇?”說完丟下麥克風,過來端起一杯酒嘩地倒進了嗓子。
米均衡的眉毛立了起來——一杯洋酒二十多塊?這兩個娘們兒沒安好心哪!他探身抓去酒瓶握在了手裡。
李勃然看着米均衡搖頭微笑。
長髮小姐放下酒杯站起來拿起麥克風,先來了首《當我想你的時候》,接着唱《真的好想你》。歌聲圓潤委婉,略略帶點沙啞和滄桑,而且字正腔圓,加之聲情並茂地入情唱出,把分離的情人之間的思念抒發得恰到好處。
兩首歌唱完,長髮小姐又坐回剛纔的地方。短髮小姐接着唱。
李勃然有些悽然的雙目開始打量長髮小姐。
她不美,窄窄的小臉除了一雙大眼睛其它幾官都不咋樣。但就憑這雙黑黝黝(塗的眼影)若隱若現着幽怨和感傷的大眼睛就足以讓半醉的男人失魂了,使得看着她的人會不知不覺地產生出憐惜同情,此刻尤爲打動李勃然的心——他想着蕭紫玉那雙含着淡淡憂傷和冷漠的大眼睛,心早已痛得悲哭起來。
短髮小姐唱了兩首,長髮小姐又唱。李勃然卻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慢上勁的洋酒。
深夜,當米均衡扶着行走不穩的李勃然離去時,唱了兩三個小時的倆小姐一直把他們送到了街邊。特別是長髮小姐,望着鑽進出租車裡的人她眼內竟然涌上了盈盈的淚水。
此後,李勃然又來這家練歌房兩次來聽長髮小姐的歌。兩次都是米均衡陪着來的,兩次他都喝得爛醉如泥。第一次是米均衡把他送回了家,第二次是長髮小姐把他整到了練歌房的二樓一間她長期包租的房間裡。
一覺醒來東方紅日剛要噴出,看清四周環境和身邊的女人,李勃然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蹭地跳下了牀,驚惶失措地往身上套着衣服,然後百米衝刺一樣衝下了樓。
長髮小姐紋絲未動地躺着,原來幽怨的雙眼中泛着得意的笑意。看着李勃然像個受驚的兔子似的跑掉,她緩緩地摸摸枕頭下的手機,喃喃地道:“你會再來的。”又接着睡。
這個女人叫平繁梅,不是個良家女子,一次機遇她被日本株式會社一個七十老翁看上包養。老翁對她還算不錯,每個月給她兩千美金任其糟蹋。這次江林跟老翁所在的株式會社合作,便把她也帶來了,給她租了棟別墅樓還僱了傭人。
一個正經女人無奈之下做了二奶,她除了幽怨寂寞還能像個居家女人一樣過日子。平繁梅十幾歲就在風塵中打滾,那顆心早就腐化透了,好吃懶做玩日廢時地混日子,慢慢長夜空房難熬,她便開始尋找愛情,爲了能夠尋找到可心的男人,她在夜芙蓉租下一間房,並與老闆達成口頭協議——如若遇到中意的男人,她就給老闆兩百塊,男人歸她。半年來,她找了幾個男人,有的新鮮了幾天,有的一宿了事,因爲這些男人不是太嫩就是太粗,要不就是大肚腩或臉大脖子粗,只能解決她一時的++卻引不起她一絲的情意。
這天吃過晚飯,平繁梅便來到了夜芙蓉,坐進吧檯和老闆娘閒扯瞎聊。快九點啦,進進出出的男人沒有一箇中她的眼的,她乏了想走了。就在這時門簾被挑起,兩個高個兒挺拔穿戴不俗的男人走了進來。前邊的男人臂彎處夾着皮包,兩隻眼睛四處觀瞧;後邊的男人低頭斂目,躲躲閃閃地影在前邊男人的身後。
平繁梅像個大煙鬼剛剛過足了煙癮,萎靡的身子突地振作起來,死氣沉沉的眼睛好似深林中覓見獵物的猛獸,匆匆跟老闆娘嘀咕幾句,然後抽身上了樓。
打扮一新的平繁梅跟着另一名小姐進了大廳,故作矜持,故意抑鬱,坐進沙發裡,用眼睛的餘光研究起兩個還沒自然的男人來。
——男人到這裡來一是尋開心二是說事,可這兩個男人一不喝酒,二不唱歌。一個唧唧咕咕地說着,一個沉默地聽着,看得出他倆是一夥的,而且不像是說事。既不爲了說事也不是來找樂子,一定是爲了女人!能爲女人憂鬱的男人可不多見,放過了他就是傻瓜。於是,輪到她唱歌時她淨揀些煽情的歌唱。一邊唱着一邊秋波暗傳,心湖上便一Lang高過一Lang——果然下對了注!那雙開始不看她的眼睛正專注地望着她,而且還望出了悽楚。興奮之極,更加賣力地唱着。
一連多日,平繁梅守候在夜芙蓉的吧檯裡,望眼欲穿地搜索着進出的男人。就在她準備去跳海之際,那兩個男人再次出現在門口,她像炸了屍似的衝上了二樓。
和第一次一樣,酒足歌足,男人被攙走啦。平繁梅恨得咬痛了牙牀,跑到租的房間砸了能砸的東西。當她第三次等到快想瘋了的男人時,距第二次見到他已經整整過去二十天。這二十天裡,她不僅等掉了好幾斤肉還有兩瓶安眠葯。
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唱了多少支歌,千盼萬盼總算熬到了子夜。五百塊錢打發走一個男人,又用一百塊讓倆姐妹幫着把魂牽夢縈的男人弄到了樓上。
姐妹退出去。平繁梅把牀上男人來個徹底相看,越看越愛。三下兩下扯去身上本來就不多的遮蓋,當她哆哆嗦嗦去解男人的衣服時,一個東西硌着了她,她馬上明白先幹什麼後幹什麼。可是,所有口袋翻遍僅僅找到一隻錢包——錢包裡有一沓錢、一張美麗女人的照片——和一部手機。凝視那個美得讓她妒嫉得想立即撕碎的照片她想:準是個二奶,否則不會藏得這麼深。快速把錢包塞回衣袋,手機卻塞進枕頭底下,接着扒掉男人的衣服,然後把她自己變成了一條蛇。
李勃然怒火萬丈地回到了辦公室,叫過來米均衡就是一頓臭罵,然後他惡狠狠地命令他馬上去找回他的手機。
二十分鐘後,米均衡魂不守色地回來報告:“老闆娘說他們沒見到手機。也不知道那個女人。”
李勃然給氣得半死,指點着米均衡的鼻子接着罵:“王八蛋!我被你害死啦!你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的知遇之恩,原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跑啦,那是個啥地方你不清楚嗎?那孃兒是不是給你啥好處啦?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爲什麼要陷我於不仁不義?我是人家的丈夫!而我竟然幹出這麼醜的事?你讓我怎麼去面對她怎麼對得起她?混蛋混蛋!……”怒不可遏地罵,凶神惡煞地拍着桌子,惡狠狠地踱着步子。
米均衡追悔莫及難受之極,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扒皮抽骨謝罪。
——他不是人,是他親手把恩人加大哥推進了屎坑,雖然當時他也是半醉,可那個女人塞給他一沓錢時他想到的是:上司看上了這個小姐,否則不能一而再地來聽她的歌。幹嗎不順水推舟讓上司吃了這頓免費的午餐呢?明天他一定會大讚自己聰明,說不定還有一份獎勵等着自己呢!……哪曾想上司是借酒借歌思念遠方的妻子。他害了上司,老天!他該怎麼辦?
“你給我聽清楚,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得把我的手機找回來。手機不要可以,但裡面的卡不能落在那個女人手裡,所有的熟人親戚朋友都知道我的號碼,它關係着我的生命,萬一誰打進來——雖然我關了機,可那娘們兒一定會開機的——到那時我只有死路一條啦!那個死娘們兒存心要我身敗名裂,你,你還推波助瀾!你說你怎麼對得起我?你馬上給我去找,找不回來我就開除你。”
米均衡面色如土,矇頭轉向朝門走去。
“天哪!來不及了。”李勃然一聲哀號制止住米均衡的腳步。“你現在就去給所有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人打電話,告訴他們我的電話丟了,那個號碼不能再打。快去,一個也不能落下。”
米均衡小跑着出去。
李勃然拿起桌上的電話把辦公室主任叫過來。“我的手機丟了,你馬上去給我買部手機。”
宋春亮立即走了。半個小時不到,手機買了回來。李勃然吩咐他把新號碼告訴米均衡,然後回辦公室幫着打電話。
也許昨晚太過賣力,也許太過放心,平繁梅一覺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後她先立着耳朵聽了聽,然後摸出枕下的手機看了看——原來沒有開機。急忙開機,然後下牀穿衣,興匆匆下了樓。回到別墅,興奮加激動刺激得她什麼也作不下去了,瞪大雙眼看着手機。可是,幾個小時過去了,那部手機不聲不響就如一塊死鐵。她知道沒戲啦,脾氣忽然上來了,抓起手機嗖地撇出老遠,咔地一聲響後她又立馬後悔,急忙過去撿起來看——指示燈滅了,氣得她再次把手機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