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十四 孤獨
太陽升起，如同以往的億萬次的日出一樣，忠實的旅行着它的職責。對於它來說，地球上的任何罪惡都顯得如此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它……還是它……它只是一個神，一個目光冰冷，無視一切的神。
剛剛經歷過一場夜襲的小村莊在一片血跡中迎來了它最具血腥的一天。L－V部隊的隊員紛紛拋開手上經過夜襲的阿拉伯士兵遺體，紛紛聚攏在村頭。他們抱着槍，將一個人團團圍在中心。有些隊員已經顯得太過興奮，而開始露出變異形態。
“嗯？臭小子，你是什麼人？看你穿着安布雷拉的研究服，莫非是那個死亡組織的成員？被我們L－V部隊看到，你還真他媽的是死到臨頭了！”
楊楓樺低着頭，不發一語。也許，他已經懶得解釋，連最基本的辯駁都不屑去用上一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他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裡究竟想幹什麼？是因爲昨天的戰鬥嗎？自己是想過來幫特殊部隊報仇嗎？不，顯然不是。可在否定這些之後，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到底還有什麼理由來到這裡……
也許，他只是想見見故人……
低頭不語的楊楓樺顯然不符合那些士兵的守則。他們紛紛舉起槍，成半包圍的圍住他，拉了拉槍膛。充滿破壞力的子彈進入膛口的聲音，一時間響徹雲霄！
“回答！人類！視你的回答，我們將決定對你的賞罰！”一名士兵並沒有舉槍，反而伸出一隻手，對準楊楓樺的心臟。隨着一次簡短的變異之後，他的手臂已經變成一口巨炮，肉色的炮口流露出金屬般的光澤。
“賞……與罰……？”
在衆多槍口的包圍下，楊楓樺的目光緩緩上揚，黑色的瞳孔望着那名士兵，眼神變得有些迷惑。
“爲什麼……你們認爲自己有能力決定賞……與罰？爲什麼……你們會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說出‘人類’這兩個字？……你們……自己不就是人類嗎？”
衆士兵互望一眼，突然開口大笑！
原來是個傻子？！
“臭小子！你管我們有沒有能力決定賞與罰？反正今天，你的命就有我們來決定！快說！你身上的這件衣服到底是哪來的？如果說的話不讓我滿意，小心我將你的四肢一條條的剪下來！”笑過之後，一名士兵收起槍，隨後伸出自己那條剪刀化的手臂，揮舞兩下，眼神中充滿了輕蔑。
楊楓樺搖搖頭，他知道自己的答案絕對不可能從這些人口中得出。他要見昨晚的那位隊長，也許他……能告訴自己一些什麼……
“我要見你們的隊長。請通報一聲。”
沉着冷靜，卻又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語氣緩緩從他的嘴裡吐出。那些士兵一愣，開始顯得有些疑惑。
爲什麼他沒有絲毫的害怕與恐懼？普通人在看到四周的那些槍口和變異士兵的時候，就算不立刻嚇死也會癱倒在地。可他爲什麼還在用這種似乎看到什麼值得憐憫的東西的眼神……看着衆人？
“見我們隊長？也許你喜歡被我們隊長虐待？哈哈哈！小子，看來你是不肯回答我們的問題了？那好，就讓老子先切斷你一根胳膊，再好好審問你！”
巨大的鉗子迅速夾向少年的手臂。雖然巨大，但卻出乎意料的靈巧！
夾住了……帶着刃口，幾乎可以切碎任何東西的鉗子，緊緊夾住了他的胳膊。這，並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就連楊楓樺自己，也完全沒有感到意外。現在的他，只是略帶憂傷的望着這隻鉗子，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先要你一條胳膊！和你的手臂說再見吧！”
士兵大笑一聲，手上的力量瞬間加劇！這一次，他用上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憑着這隻令他無比自豪的鉗子，那隻瘦弱到幾乎可以用單薄來形容的胳膊，簡直像一根乾枯稻草般易於折斷！
易於……折斷？
鉗子凝固了，它的刃口稍稍陷進胳膊的肌肉，便再也沒有移動分毫……這個結果顯然讓那位士兵有些意外。不過，就和他所使用的力量一樣，也只是“有些”而已。
力量在剎那間加強，巨鉗漸漸開始充血，變得赤紅！那原本巍然不動的鉗子也慢慢的開始顫抖……用力過度的顫抖！
士兵的表情恐怕是自他出生以來最爲驚訝的一次！他不敢相信，自己這隻可以剪碎裝甲坦克的手臂，爲什麼在這隻瘦弱的胳膊面前顯得如此無奈？自己施加上去的力量，爲什麼連讓這個人稍微動一下容……都辦不到？！
士兵怒了。從原本的驚訝，轉爲羞辱，最後，終於進入憤怒……
“呯！”
碩大的拳頭重重轟在楊楓樺的腹部，將他那薄弱的身子打飛起來！但這並沒有結束！士兵鉗住他的胳膊的“手”並沒有放開，好像掄風箏一般將他掄起，隨後，猛地向下一揮！只聽一聲巨響，將這個滿眼黑暗的少年砸在地上！
（不痛……）
在如此一擊的情況下，普通人就算不立刻被砸成肉餅，胸骨也必定折斷幾根。可看到眼前的這個少年依然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士兵心中的怒火燃燒的更猛，更烈！他將巨鉗縮回成普通的手臂，伸出雙手抓住楊楓樺的身子高高舉起，對着自己的膝蓋……！
“嘣————！”
巨響…………
（還是不痛啊……）
“可惡……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這樣都死不了？！”士兵拎起楊楓樺，苦苦思索。可還不等他思索完，邊上衆士兵的冷嘲熱諷已經接踵而至。
“喂！哈里森，你是不是昨晚操女人操的太多了？怎麼連一個小傢伙都收拾不了？”
“哈哈哈！我看着傢伙是陽痿了吧？我就知道，那隻鉗子終有一天會被人做成蟹鰲果凍！哈哈哈！”
“哈里森！別那麼娘娘腔了！你是女人嗎？承諾的那隻手臂呢？怎麼還沒拿下來？”
哈里森又羞又怒，一把掐住楊楓樺的脖子，手臂再次化爲巨鉗，夾住了他的右臂！
（爲什麼……還是不會痛呢？）
巨鉗變得通紅，顯然已經盡了全力！哈里森頭上開始冒出汗水，有羞辱的，也有驚恐的……
（這些人……應該是我的……同類吧？）
手臂還是無法切下。哈里森當機立斷，收回巨鉗化爲手臂，放棄折斷楊楓樺胳膊的念頭。緊接着，他一把拉近這條胳膊，抓住楊楓樺的食指，用盡全力的……向後一板！
（同樣的C病毒感染者……同樣的沒被C病毒侵蝕意志，成爲沒有思想的喪屍……就這一點來看……應該……是我的同類吧？）
“咯啦！”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立即響起。可是，哈里森和四周的那些士兵卻沒有絲毫興奮的表情……
因爲，那聲骨裂並非穿自楊楓樺的食指，而是來自於哈里森的掌心！就在剛纔的那一板之際，由於用力過猛，哈里森硬生生的將自己的掌骨給扳裂！
“他媽的，你小子真的惹火我了！你……你是真的惹火我了！”
哈里森怒吼一聲，將楊楓樺高高拋起！右手再次化爲巨鉗，等到楊楓樺的身體即將着陸之時……
重重一拳！轟在他的腰部之上！
（可是……被同類襲擊……我應該會痛吧？我應該會感到痛苦……感到無助……感到死亡就在眼前，感到身心都被抽緊一樣……纔對……）
楊楓樺的身體宛如斷線風箏一般向一旁飛去。強大的慣性致使他在落到沙面的那一刻也瞬間彈起，如同水漂一般連續飛出將近百米，才終於止住退勢。
哈里森如同沙漠中的蠍子一般迅速撲上，還不等楊楓樺站起身，巨大的鉗子已經化爲巨雷，砸在他的腹部之上！這一擊實在太猛，實在太強！四周的沙子全被擊飛而起，形成一個大坑！而楊楓樺的身子也被轟入沙中，宛如活埋。
（可爲什麼……）
哈里森哈哈大笑着，伸出鉗子往沙堆中一探，夾住楊楓樺的腰，將他整個人提起，舉在半空！砂粒從他的身上滾下，落在哈里森的臉上……
“他媽的，老子就不信打不死你！”
同一時刻，哈里森的另一條胳膊也化成了一隻巨鉗！他瞄準楊楓樺的下巴，巨鉗毫不留情的揮上！一擊漂亮的上勾拳，將楊楓樺的身子打上近十米的半空！
（我還是感覺不到“痛”呢?）
“喂，這小子到底還是不是人？就算是隊長硬接哈里森的拳頭那麼多下，或多或少也會吐點血。可他竟然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士兵們已經看出這個少年有些不太對勁。原本鬆懈的神經再次漸漸繃起。手中的槍械上膛，變異的身體開始展現。
哈里森瞄準落下的楊楓樺背部，湊準時機，又是一次重拳！“呯”的一聲，一拳到肉，絕無虛假。楊楓樺的衣服終於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攻擊，在力量的衝擊下終於裂開，粉碎……
（痛……？爲什麼……我還是不痛？爲什麼……我的身體機能就連最基本的防禦措施都沒有發起？反抗……抵制……反擊的本能反應呢？爲什麼……全都沒有？他們不是我的同類嗎？不是擁有與我相同的力量嗎？爲什麼……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能令我“痛”？令我有一種……活着的感覺？）
巨鉗死死鉗住楊楓樺的腰部，加力……再加力……！直到剪碎他的身體，直到破開他的骨骼！要奪走他所有的感官，拿走一個生物最寶貴的東西——生命！
“咔……”
隨着一聲清脆的響聲，楊楓樺安然踩在沙地之上。他什麼都沒做，沒有反抗，沒有抵制。而哈里森的那隻巨鉗，卻因爲用力過猛，從中斷成兩截……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即使已經沒有了痛楚神經，哈里森還是對自己折斷的巨鉗感到些微的異樣感。他捂着正在滴血的傷口，雙眼死死盯着眼前這個表情冷漠，似乎永遠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少年！
他眼神中的黑暗依舊那麼沉迷，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靜……極靜！靜的可怕，靜的讓人有一種……世界終於毀滅的感覺！
“我他媽的操你媽！！！”
怒極的哈里森沒等自己的隊友上前，立刻揮舞起剩下的那隻巨鉗，砸在楊楓樺的臉上！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宛如一隻斷線風箏一般向一旁的那座殘破鐘塔撞去！
L－V部隊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足以毀滅一隻軍隊的力量！原本便已搖搖欲墜的鐘塔在承受住楊楓樺的這一撞之後再也無法支撐，破碎的牆壁開始坍塌，砸在那個少年的身上，將他活埋。那口巨鍾隨着瓦礫崩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哀鳴的鐘聲，徐徐迴盪在這片廣闊無垠的沙漠之上……
哈里森知道，那個少年絕對不會那麼簡單就死！他有這個信心，也有這份戰慄！不知什麼時候，他開始對那個一直處於捱打形式的少年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是他以前從未擁有過的，最強烈、最深入靈魂深處的恐懼感！
“哈里森！別獨自一個人行動！我們一起……”
“他媽的收聲！”在楊楓樺撞至鐘樓的那一刻，哈里森已經迅速追了上去。他不允許有人幫助自己，更不允許有人代替自己取下那個少年的首級！
既然恐懼，那就打破恐懼。只有用自己的手取得對方的生命之後，他纔會相信今後再也不會有這種面臨無盡黑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恐懼！
沒費多大力氣，楊楓樺就從廢墟中被哈里森找了出來。他被倒提着腳，目光黯淡的望着哈里森。滿臉的塵土讓他看起來顯得十分古老，彷彿一個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東西……
“哼！”
掄起他的腿，往一條裸露的鋼筋上砸去。
果不其然，在巨響過後，那根鋼筋並沒有透過他的胸口刺出，這雖然已是哈里森預料到的結果，但也是他最不想預料到的結果。
高舉的巨鉗，鋒利的刃口，在陽光下閃閃生輝……真是諷刺啊，死神的鐮刀，什麼時候竟敢在太陽之下揮舞了？
“我不是來殺人的。今天……我不想殺人……”
對着那隻瞄準自己眉心的巨鉗，楊楓樺緩緩說出這句話……
“你放心！今天你殺不了任何人！因爲，你將會變成一個死人！”
隨着話音的降落，那隻巨鉗，也隨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