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髮蒼蒼的喪屍老人摸摸索索地從喪屍羣中擠了過來,年老體衰的它爭搶不過那些年輕力壯的喪屍,等它的手指夠着女人時,女人身上大塊的肉都已經快被啃光了,柔嫩可口的內臟更是最先被吃光。
喪屍老人的手指在女人被啃光了皮肉露出白骨的頭上摸索着,嘴脣、鼻子、耳朵都已經被啃光了,就連皮肉也沒剩下多少,但喪屍老人終於還是摸到了一樣好東西――眼睛,它把乾枯的手指插進女人的眼窩,用力扣挖着,終於把整個眼球都扣了出來,眼球后還連帶着絲一樣的神經組織,喪屍老人把眼球塞到嘴裡,滿足地咀嚼着,手上不停,又去扣另外一個眼球。
哇的一聲,馮臻臻終於嘔吐起來,儘管她的胃裡並沒有什麼東西,但她還是吐得黃綠水的苦膽水也冒了出來。
馮臻臻只是失去了記憶,但她並不是傻瓜,在看到智屍和喪屍時,她已經知道這世界一定出了問題,但在五樓看到喪屍們吃罐頭時,她還能自我安慰“喪屍雖然看起來可怕,但舉止並不兇殘”時,到了三樓溜冰場,眼前的一幕無情地擊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念頭――喪屍,是食人者!
馮臻臻同時想到的是,喪屍食人,那麼跟着自己的那些“男人”、“女人”呢?還有,自己呢?
在自己覺醒過來之前,在自己意識到“我是我”之前。自己吃的是不是也是人肉呢?
馮臻臻終於停止了嘔吐,癱坐在電梯上,捂着臉嗚嗚痛哭起來。
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魔鬼!我絕不是食人的魔鬼!
馮臻臻流出的淚,依然是黑色的。
就在這時,喪屍們已經吃光了女人。有智屍上前,拖走了剩餘的白骨,然後,又有兩隻智屍押着一個活人,從車庫方向走了過來,活人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正在劇烈掙扎,長聲慘叫。可兩隻智屍人高馬大,根本不在乎他的掙扎,抓着他像抓一隻小雞一樣。走進了溜冰場,剛要把他扔進一堆蠢蠢欲動的喪屍堆裡――
“住手!”一個嘶啞的聲音突兀地在場中響起。
令人驚訝的是。兩隻智屍果然住了手。
命令智屍住手的,正是馮臻臻,她在聽到那個活人的慘呼後,毫不遲疑地下了命令。
馮臻臻立刻又命令道:“放了他!”
智屍鬆開了手,那活人從它們手裡直接摔到了地上,他一骨碌爬起來,雖然死裡逃生,卻不敢挪動一步,因爲旁邊的大羣喪屍還在做勢欲撲,馮臻臻憤怒的聲音傳來:“滾開。給我滾開!”命令伴隨着憤怒的腦電波,喪屍們立刻退了下去,整個溜冰場除了極個別的智屍,喪屍以及智商較低的智屍全都退了下去,沿着消防通道,消失在地下停車場。
那個活人,左右看了看。試着邁了兩步。卻見旁邊的智屍雖然盯着自己,卻一動不動。終於怪叫一聲,撒腿就跑。他雖然也聽到了一個女人在向智屍和喪屍發佈奇怪的命令,但自己小命要緊,根本沒時間也沒興趣去探究這命令到底是誰發出的。活人咚咚奔跑的腳步聲沿着電樓直下,最後消失。
馮臻臻用衣袖擦了擦臉上黑色的淚痕,扭頭對跟隨着自己的智屍命令道:“還有沒有別的活人?去,把他們都放了。”
智屍一動不動,並不是它們不服從馮臻臻的命令,只是這個疑問句夾着祈使句的句子依然超出了它們的理解範圍。
馮臻臻發怒了,她尖叫道:“把所有的活人都放了!”憤怒的腦電波加重了指令更加明確的這句話的效果,智屍立刻行動起來,有兩隻智屍匆匆向車庫跑去。
過了一會兒,突然一陣吵嚷聲從車庫方向爆發,一大羣人匆匆忙忙跑了出來,嘴裡還亂七八糟連嚷帶喊:“快逃!快逃!出口在這兒!”
“見鬼,這些智屍發什麼瘋,爲什麼把我們都放了?”
“笨蛋,現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趕緊跑啊,逃命要緊。”
“喂喂喂,你們說會不會前面有個什麼陷阱在等着我們啊?”
“哪裡來的白癡?管他有沒有陷阱,反正都比被喪屍啃成白骨強!還不跑快點!”
亂糟糟奪路而逃的人羣中,正有那位被獸夾夾斷腿的男子,他雖然斷了一條腿,跑得卻並不比別人慢,因爲有兩個小夥子正一左一右扶着他,他得意洋洋地道:“兩位小兄弟,等把我送回月湖公園的總部,我一定好好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其中一個小夥子巴結道:“你可別說什麼謝不謝的,我們能死裡逃生,都是命大,如果能跟着你混口飯吃就好了,在甬港市,誰不知道能加入基地的隊伍,就像進了天上人間一樣,那叫活得個滋潤。”
斷腿男子哈哈大笑:“別胡說,什麼‘天上人間’,我們可不是賣b的地方,能加入基地的,都是真正的爺們,我可以介紹你們兩個加入基地,算是對你們這次幫助我的回報,但基地裡可不養懶人,想要吃好喝好有張大牀睡,一樣要拼命。”
兩位小夥子連連稱是,嘴裡更是馬屁連拍,連男子斷了腿,都被吹噓成他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壯舉,斷腿男默然不語,這個巢穴裡盤踞的可不是什麼“虎子”,而是不折不扣的美女,那隻美女智屍是他至今看到過的最“人型化”的智屍,只是不知現在出了什麼事,這位美女智屍居然把這樣一大票“食物”都放棄了。難道是智屍之間起了內鬨――不,不,那不可能,喪屍和智屍是最團結不過的。算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趕快回到基地,向老大彙報這裡的經歷纔是,這樣高智商的智屍的出現,是所有人類的大敵。
斷腿男被扶着下樓梯時。情不自禁向四樓瞟了一眼,那裡,就是女智屍盤踞之所,話說回來,它真是個美人兒啊,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個活死人,可一想到它的身體,斷腿男的下身就有了反應――他奶奶的。別的不說,光那一對裸足,就能把玩一夜了。說起來。這生化病毒真是個操蛋貨,生生把這樣一個絕色佳人。變異成了活死人。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喧鬧聲終於消失了,馮臻臻在下令釋放衆活人後,就不忍在呆在飄散着濃烈血腥味的溜冰場,返回了四樓的傢俱館,呆呆地坐在一張沙發上。
過了良久,馮臻臻呆滯的視線才轉到一直陪伴着她的智屍身上,以及,傢俱館裡“表面上看起來很像普通男女”的智屍身上,她喃喃自語着:“你、你們是不是也曾吃過人肉?”智屍們一動不動。
馮臻臻猶疑了半晌。終於問出了一直壓在自己心底的最令她恐懼的問題:“我,有沒有吃過人肉?”
依然沒有“人”能回答自己這個問題。
但馮臻臻其實卻並不需要答案,看到三樓那一幕,自己還需要懷疑什麼呢?自己和食人者相伴爲生,甚至有可能是食人者的首領,不吃人,又吃什麼呢?
看看自己的皮膚吧。這樣健康、水靈。光潔細膩,這是長期捱餓的人或者生物會有的嗎?
馮臻臻想嘔吐。卻什麼都嘔不出來。
那肉,早已經消化,早已經變成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又怎麼吐得出來。
自己,永遠改變不了食人者的身份!
馮臻臻猛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向樓下走去,她無法忍受自己呆在這樣一個食人的魔窟裡,她不能忍受,自己曾經是食人者的一份子。
馮臻臻衝出聯盛廣場的大門,一股清爽的風吹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精神就是一振,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扭頭一看,卻是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幾個“男女”。
馮臻臻失態地大叫道:“你們跟着我做什麼?我不會再和你們在一起,我不想再做一個吃人的人,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要離開你們!”一扭身,向着外面的大街飛奔。
緊跟着馮臻臻的智屍們,一如以往無法理解她太過複雜的語言,包括那隻“雅戈爾”男智屍在內,它們看到馮臻臻飛奔着離去後,立刻緊緊追了上去。
封海齊正在奈悶中,以他長期和喪屍智屍搏鬥的經驗,也無法看懂眼前這一幕。
這幾天,封海齊幾乎天天都來偵查聯盛廣場屍巢的動靜,雖然以他的能力,如果和裡面的智屍和喪屍面對面開打,絕對是以卵擊石,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屍巢進行細密的偵查。只要足夠小心,以智屍喪屍的智商還無法發現一個真正上過戰場的老兵的潛伏。
所以這幾天下來,聯盛廣場裡的智屍喪屍一直沒發現有雙警惕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它們,但是,封海齊卻越看越驚心。
這處屍巢太強大了,自從回到鄞州新區後,在尋找女兒的過程中,封海齊也遇見過不少智屍喪屍集合團體,但少則數十隻,多的也只有3、400只,可聯盛廣場裡的那隻智屍首領,不僅帶領着數十隻智屍,更有上千只的普通喪屍當手下。
而且,屍巢裡面的智屍、喪屍種類齊全,崖山王比安電臺通報過的變異類型,在這裡都能找到:水喪屍、護具喪屍、智屍、武裝智屍……一應俱全。
每天,屍巢就象蜂巢一樣忙碌,大批的喪屍在智屍帶領下外出覓食,其中有單純靠“屍多勢衆”圍毆落單的倖存者的,也有佈置各種陷阱捕捉自以爲身手矯健的強人的,封海齊就眼睜睜看着一個單兵作戰能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全身穿着正規防暴盔甲的倖存者,被幾隻智屍帶領着一羣喪屍,引導到一個水池裡,結果被事先佈下的獸夾夾斷了腿,不得不束手就縛。這個陷阱簡直幼稚到令人髮指,可是,封海齊知道,如果自己是那個倖存者的話,自己一樣會中埋伏,因爲很簡單,沒人他媽的會相信智屍居然聰明到了這個地步!
但是,當封海齊親眼目睹那個倖存者腿上夾着獸夾,慘嚎着被帶進那個屍巢時,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屍巢裡的智屍首腦,一定很聰明很聰明,很可怕很可怕。
正是因爲了解到這一點,儘管自己全力出手的話,封海齊自認能救下那個斷腿的倖存者,但他最終隱忍不發,原因很簡單,封海齊最重要的是找到女兒,他並不想去捅這個馬蜂窩。
當然,對屍巢的監視還是必要的,別的不說,一旦發現苗頭不對,自己逃也能逃得快一點,坐上王路給他的機動船,逃條命出城封海齊還是自認做得到的。
這一天,封海齊一如往常,在蒐集了一些物資後,抽空來監視聯盛廣場,最近物資是越來越難找了,想到廣場裡堆積如山的物資,封海齊就一肚子氣悶,這些智屍和喪屍真是佔着茅坑不拉屎,廣場裡那樣多的物資能救活多少人啊,如今卻生生浪費了。說起來,這屍巢裡的喪屍也奇怪,封海齊經常看見有大羣喪屍從別處搬回來各種各樣的物資,除了方便食品甚至有衣服、捲筒紙。你說丫的這些智屍喪屍要衛生紙幹啥?封海齊至今沒見過一隻喪屍拉大便的,呸,連拉小便的都沒見過。
封海齊正邊從望遠鏡裡觀察着聯盛廣場,邊轉着亂七八糟的念頭,突然從鏡頭裡看到了荒誕的一幕:
一個活人,一個胖乎乎的活人,突然張着嘴大叫着從聯盛廣場的大門裡衝了出來。衝過停車場,衝過街道,消失在遠處。
封海齊震驚地舉着望遠鏡一動不動,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想放下望遠鏡,用手揉揉眼睛――因爲那個胖子衝出來時,封海齊看得清清楚楚,他身後的廣場大樓內,就有好幾只智屍和喪屍。
然而,當那個胖子像一塊會大叫大嚷的鮮肉從智屍喪屍面前跑過時,它們居然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