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斯靈魂所具化的橡樹伸出一根枝條,正搭在雙目緊閉的雷根肩膀上。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個人也許能在平常掩飾自己的思想和過往,但在睡夢中任何人也無法做到這一點。哈維斯奉某位隱藏在幕後之人的命令,前來試探雷根的深淺與真正的來歷,自然是輕車熟路地使用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
不過說來也怪,自從萬年前他腐蝕翡翠夢境以來,就從未有過在目標身上失手的先例。可如今偏偏碰到了雷根這個怪胎,不僅無法窺探他的夢境,甚至好不容易將其拖到翡翠噩夢中也一樣無法解析對方的思維。
無奈之下,哈維斯只好將翡翠噩夢改頭換面,創造出一派類似於翡翠夢境的假象,藉此以迷惑雷根。而薩特惡魔的運氣也着實不錯,當雷根的意識融入他的世界後,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而暫時失去了記憶,使得他免去了一番費勁圓謊的功夫,只用幾句滴水不漏的假話就博取了騎士的信任。
有了雷根的配合,哈維斯接下來的“工作”自然順利很多。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觸角,緩慢而又嚴密地纏繞住對方的識海,整個過程如同盯上獵物的巨蟒一般,即便在進食前也不失應有的警惕。
過了半晌,見獵物並未發出反噬,薩特這才稍去謹慎之心,完全進入了雷根的精神世界…
一片混沌的汪洋,其中零零散散地漂浮着一些記憶碎塊,有的尚算完整,有的則破碎不堪,即便號稱夢靨之王的哈維斯也無法從中看出任何端倪。這,便是雷根靈魂最深處的意識之海。
現出薩特形態的哈維斯半張着嘴,頗感不可思議地打量着這片令人感到無比蒼涼的世界。他見過無數種不同的夢境和識海,有的如天堂般明亮溫暖,有的像幽獄般恐怖陰森,但極少有生物的夢境和騎士一樣,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滄桑感。
就如同…宇宙的本源一般。
哈維斯腦中不由跳出這個名詞,讓他自己都吃驚不已:莫非,真如主人所言,這個叫什麼雷根的人類,果真是…
“轟隆~”
一聲沉悶的驚雷從天邊滾過,陰霾的烏雲於海天相接處瀰漫開來,將整個世界都壓迫地密不透風,給身處其中的哈維斯帶來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感覺,就如同…他曾經直面毀滅主神薩格拉斯時,心中那難以名狀的敬懼與恐怖一般。
“你,爲何會闖入我的意識中來!”
突然間,一個威嚴猶如天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直灌他的眼鼻口耳每一處感官!僅僅就是這麼一句質問,讓實力強大的夢靨之王痛苦地像在海中窒息一般,他努力地喘着氣,想要從這恐怖的威壓中解脫出來,但層層金鐵之音響徹不絕,讓他徹底打消了與之對抗的愚蠢想法。
“饒…饒命,”半空中的哈維斯無力地跪了下來,這是他從上古之戰以來第一次體會到發自靈魂的恐懼,即便當年被瑪法里奧注入橡樹之種時也從未有今天這般狼狽。
“我是您的僕人…偉大的存在…請…請饒我一命…”薩特如同被砸斷腿的哈巴狗一般,絕望地哀求着,“我並非故意…冒犯您…您的威嚴,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那足以震散他靈魂之火的聲音嗡嗡發問道,“只不過你如今投靠的新主子放心不過我的存在,想要派你來一探究竟麼?”
哈維斯原本還心存僥倖,以爲這個恐怖的存在被封印進雷根的識海後可能會遺忘大部分記憶,卻沒想到他居然對萬年間所發生的一切瞭如指掌!
“主人饒命,主人饒命啊!”薩特不斷哀求着,“我用靈魂之火發誓從今往後絕不背叛,生生世世都一直都忠實於您,只請主人繞過我這一條賤命!”
“永不背叛?”那威嚴的聲音冷笑一聲,語帶諷刺地說道,“哈維斯,我想你大概忘記了,惡魔的世界觀裡可從沒有忠誠二字,身爲燃燒軍團的一員,你所信奉的也只不過是絕對的力量罷了…我說的對嗎?”
“是…是的,”哈維斯整個身體都伏了下去,用最爲崇敬而諂媚的聲音說道,“尊敬的主人…毀滅主神,薩格拉斯大人!”
“轟隆~”
天邊的雷聲如同戰鼓般響起,整個意識之海都動盪不安,似乎這蒼茫世界的裡的一切,都要爲這個足以驚動滿天神靈的名字而俯首。
是的,薩格拉斯。
萬神殿戰神,宇宙最強泰坦,黑暗的根除者,曾經最爲高貴的青銅巨人。他手持黑暗撕裂者斬殺了數以億計的惡魔和邪祟,保護着整個宇宙免遭魔鬼的塗毒。
曾幾何時,這個名字讓一切世界的惡魔爲之顫抖,正義的生靈爲之雀躍!他堅持着守序的立場,毫不留情地摧毀一切與萬神殿對立,威脅着守序世界的邪惡。似乎所有的罪惡在薩格拉斯這個名號之前就已經土崩瓦解。
百萬年漫長的征程中,他在宇宙的各個角落裡剷除着惡魔們勢力。偉大的泰坦幾乎是不可戰勝的,沒有任何一種邪祟可以逃避來自他的懲罰和審判…但,萬物有生必有滅,無敵也並非是永恆的,在宇宙中,還有一個薩格拉斯都無法戰勝的敵人——那就是他自己。
億萬年的守護,讓青銅戰神那堅不可摧的內心產生了一條名爲倦怠的裂縫。他無數次地質問自己,爲什麼愛好和平的善良種族總會被嗜血和野蠻所欺壓,而在惡魔的誘惑之後,那些原本善良的種族也會同樣變得殘忍好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這是爲什麼,爲什麼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惡魔的邪惡勢力始終存在,而且不斷擴張。
一個正直的靈魂,可以瞬間墮落。而墮落的靈魂,則再也無法拯救。這個問題使得偉大的泰坦戰士爲之迷惑。他的內心開始被沮喪和消沉所佔據。雖然他依舊履行着自己的職責,卻再不象從前那樣鬥志昂揚。
在多年之後,一種奇異的下界惡魔——恐懼魔王(納斯雷茲姆)闖進了他的視野。和某些強大的惡魔比起來,這些形似蝙蝠的傢伙並不能強到哪去,但他們驚人的精神控制能力還是讓薩格拉斯頗爲吃驚。
——恐懼魔王可以輕易地將人們的靈魂與意志玩弄於鼓掌之間,只需要三言兩語,便足以使人們成爲兇惡殘虐的野獸。
看到這一切,薩格拉斯的思緒不禁陷入了混亂:莫非所有生物的本性就是邪惡而混沌的?只要惡魔們加以挑唆,這種邪惡便能無限放大,最終成爲毀天滅地的洪流!
既然人性本惡,混沌纔是一切的終結,那我還何必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薩格拉斯的內心終於全然裂成兩半:他不僅僅發現了下界生靈的本質,同時也終於認識到了自己邪惡的一面,只不過億萬年來因爲他的竭力壓制才從未使其表現出來。
處於混亂不堪的薩格拉斯回到萬神殿,將自己的發現向泰坦高祖,同時也是他的兄長,白金泰坦阿曼瑟爾一一道來,並認爲萬神殿這億萬年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宣稱混沌纔是世界的本質。
聽罷兄弟大逆不道的言論,阿曼瑟爾毫不留情地駁斥了他,並與其產生了口角。薩格拉斯見兄長冥頑不靈,一氣之下便轉身離開大殿,宣稱和所有泰坦斷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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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阿曼瑟爾還以爲自己的弟弟只是說說而已,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馬上就把這一思想付諸實踐了!
薩格拉斯在億萬年的征戰中,不僅殺死了無數的惡魔,同時也俘虜了不少罪大惡極,但沒辦法一時殺死的魔頭。這些邪惡的生靈都被關押於泰坦特製的監獄中,而且鑰匙也只有薩格拉斯一人持有。
於是,認爲釋放心中邪惡和混沌時機來臨的泰坦打開了牢門,將這些親手抓獲的魔頭們盡皆釋放。而此時,惡魔們發現曾經的泰坦如今已經和他們一樣崇尚混亂,立刻意識到這將會成爲與萬神殿抗衡的重要力量。
所以,奸詐的惡魔紛紛宣佈了他們對薩格拉斯的絕對忠誠,並尊奉其爲毀滅主神,統帥宇宙內的所有惡魔種族,以此建立了意圖毀滅所有世界的惡魔大軍——燃燒軍團。
可是,惡魔軍團的最高首領,毀滅者薩格拉斯又怎麼會出現於雷根的意識之海中呢?
哈維斯將額頭緊貼着雙手,汗水從腦後涔涔而下。即便是精神力所化的身體,在這偉大的存在面前也只有瑟瑟發抖的份。
“說說吧,你的目的…不,你新主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薩格拉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雷霆閃電,讓薩特那搖搖欲墜的靈魂之火稍微好受了些。
“我相信他應該早已確定了我的存在…可是,爲何他還會多此一舉,派你進入這個人類的精神世界?”泰坦戰神問道,“難道他就不怕激怒我,從而又多增添一個敵人嗎?”
——————————————————————PS:相信大家應該早就能猜出雷根身上的秘密吧,第一章其實已有很多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