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鑑臺上,層層輕紗籠罩,水階上的白蓮燈在夜色中搖曳,恍若人間仙境。清風徐來,暖人的琴韻裡幾分梨香縈繞。後宮佳麗,衣着光鮮亮麗,攜上三五個乖巧的宮婢,踩着靈動的曲調,步入鑑臺。
徐恩早已端坐在位,餘光裡見那魅影遊移,難以按捺內心的浮動。好一個忽哲黛,爲討皇上歡心,竟低賤的如此地步。一國之後,爲寵妃上妝容,爲寵妃慶生辰……這鋪張的宮宴哪有半點規矩可言。
徐恩穿衣打扮,求的是端莊大氣,富貴祥瑞;忽哲黛則是魅惑迷人,絲毫不吝於爲自己的絕世姿色,再添三分韻味。有這東西兩後壓着,任憑底下的女子怎樣別出心裁,花樣換盡,也難有驚人之作。
比色,比不過忽哲黛;比韻,更是難以望其項背。比賢良淑德,偏生有個徐恩……這樣一來,還想博得皇上的青睞,就只好走小家碧玉的那一套了。除去兩位皇后不談,還有一個氣質凜冽的貴妃娘娘坐鎮。姜鬱洱這個人,難以琢磨。對誰都是淡淡的,不交好也不淡漠,但骨子裡就透出一種高人一等的氣場,只是坐在那裡就不容忽視。
今晚的主角登場的時候,成功的博得了衆人的眼球。
樑簡親自扶着,自然就是焦點。
公西意心虛的很,若不是樑簡戲謔打趣,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亂了什麼規矩。現在再看哲黛姐姐,只覺得懊惱不已。她真的沒有詆譭侮辱哲黛姐姐的意思,只想着有個親近的機會。
樑簡看公西意委屈的小眼神兒,勾勾嘴角,側身耳語道:“敢讓皇后動手上妝的妃子,自古也就你一人,難能可貴。”聽着樑簡不依不饒的調調,公西意扶着皮球一樣的肚子,佯裝崴了腳,狠狠踩在樑簡的腳背上。
樑簡吃痛,佳麗們則憂心:“意妃姐姐小心啊——”
公西意笑眯眯的:“今晚佔用你們寶貴的時間了,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範英一身紫色的燈籠袖,腰間別着一連串碎玉,在燭火通明的鑑臺上,隨着走步,腰間一片流光。
樑簡讚美道:“英妃今日,光彩動人。”範英臉紅不已,大聲道:“哪有意妃姐姐美,美得把皇上的心都收的牢牢的。”
公西意乾咳,抓起自己腰間那隻尊貴的龍爪,心痛不已。今日舉辦這生辰宴,樑簡絕對是故意的!看看這一個個如柳小蠻腰,看看這一個個白嫩的小臉,張口意妃姐姐閉口意妃姐姐……不經常說她都忘了,一羣人裡除了忽哲黛,就她最老。
人家忽哲黛的那張臉,那身段是天賜的,她能比嗎?剩下的這些都是十七八的妙齡女子,都等着在樑簡身邊綻放呢。
“皇上的心,可不是我們哪個女人能收得住的。”林懷瑾小產之後,面色不僅沒有憔悴,反而更加嬌豔。
“瑾妃身子好些了嗎?”
“有皇上掛念,自然好很多。”林懷瑾上來,拉住了樑簡的左臂,硬生生把範英擠到一邊,“臣妾不必意妃姐姐好命,沒有福氣給皇上生下一兒半女,皇上是不是生瑾兒的氣了?”
樑簡抽回手臂,生硬地安慰:“瑾妃多慮了。”
這邊右手輕輕拽公西意的衣襬,平日裡都是白葉在應付這些女人,他沒什麼經驗,生怕惹人懷疑。公西意纔不管呢,趁機脫了樑簡的龍爪,走到忽哲黛身邊去了。
忽哲黛看了一眼公西意,覺得好笑。剛纔兩人的小動作,都落在旁人的眼裡了,儼然像是小兩口在鬧彆扭。“皇上,都準備好了,如果沒有別的安排,開始吧?”樑簡鬆了一口氣,拍拍林懷瑾的手,轉身上座:“開始吧。”說完覺得自己身邊少了些什麼,遂而笑笑:“意兒,坐到朕身邊來。”
公西意拿起手帕,掩住嘴乾嘔起來。
樑簡黑了臉,都快七個月的身子了,還有孕吐?徐恩笑道:“意妃身子重,坐高處多有不便,皇上該體諒纔是。”樑簡聽了這話,擡擡手:“那哲黛坐過來,坐這兒。”
忽哲黛福身後,移步到樑簡身側,徐恩臉色更不好,不再言語。
所有人都落座後,開始上菜了。樑簡打量公西意,心裡想着這丫頭是真不舒服還是裝的,萬一是真的呢?這麼想着關心着,卻看公西意吃的比誰都歡,又是魚又是蝦的。
白天各宮的禮物就已經送到上水宮了,公西意心裡有數,心裡正醞釀着怎麼答謝,這禮物有輕有重,不好辦啊。
樑簡一邊用菜,一邊轉身吩咐:“洪泉,去把東西拿上來。”
“是”站在後面的洪泉大總管心下了然。
公西意看上面有動靜,就知道躲也躲不掉了。樑簡的人生理想是什麼?現在應該是成爲一代明君吧?一代明君怎麼能獨寵專寵呢!還這麼明目張膽,樑簡是不是嫌自己死的太晚死的太慢?想想後背汗毛豎起,埋頭吃飯。
美玉贈佳人,佳人不領情。
這玉石在古代,和鑽石是一個功能。一個男人用心給你尋了一塊寶玉,如同費勁心思下了血本買了一枚鴿子蛋……惹來的都是旁人的羨慕嫉妒恨。
公西意覺得,比起玉石和寵愛,她更想一起慢慢變老,不想紅顏薄命,有錢卻無福消受。“皇上,你瞧這玉色裡透着血絲,最是養人。這樣的美玉,皇上還是自己留着吧,送給我就糟蹋了。”
妃嬪們紛紛側耳,公西意竟敢當衆忤逆皇上。樑簡剛要張口,忽哲黛拉住了他的衣袖,搖搖頭。樑簡才作罷,咬牙切齒道:“既然意兒不喜歡,朕再尋其他禮物就是。”
公西意心裡一驚,自己怎麼這麼蠢呢?這不是赤裸裸的恃寵而驕,皇上送禮不成,寵妃挑三揀四。要是古代有娛樂報,明日的頭版頭條絕對跑不了。公西意連忙搖頭:“不是不喜歡,是配不上,對對對,配不上。”她寧願讓衆人看輕了自己,也不能看的太重。
樑簡氣悶,埋頭喝酒。
公西意膽怯,低頭吃肉喝湯。
“流姻,這是什麼?口感還不錯啊,改明兒咱自己的小廚房裡也來點兒,這湯的問道也很好。”公西意誇獎道,“哲黛姐姐就是有品位。”
流姻跪坐在一旁伺候,低聲道:“這是砂鍋煨鹿筋、山珍刺龍芽和三鮮木樨湯。滋補、清口都全了,可見平南皇后有心。”
“哦。”公西意嘴裡還在嚼巴嚼巴的,突然問道:“砂鍋煨什麼?”
“鹿筋啊……”流姻輕聲細語。
“嘔——”公西意稍稍聯想,胃裡翻江倒海,怎麼忍都沒忍住的吐了。幸好流姻眼疾手快拿了銀盂來,纔沒有污了大家的眼睛。可是任誰正在進食期間,有人當面吐了,都難有食慾。妃嬪們紛紛掩住心裡的反感,表示關心和慰問。公西意還吐的正爽,沒空搭理。
樑簡也不生氣了,大步流星走下來,細心拍打着公西意的背:“突然這是怎麼了?不舒服?流姻,你都給她吃什麼了?”
流姻嚇得跪在地上:“砂鍋……砂鍋煨鹿筋……山珍刺龍芽還有三鮮木樨湯啊……還有……”公西意聽見鹿筋兩個字,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不僅把剛吃的吐了出來,連中午沒消化完的都一併排出。
樑簡皺眉:“傳御醫——”
“皇上,只是孕吐。”忽哲黛急了,若是當衆叫了御醫,功虧一簣,“我讓御膳房煮些桂花酸梅湯,壓住了就沒事了。”
公西意吐得嗓子疼,連連點頭:“桂花酸梅湯好,我最喜歡喝桂花酸梅湯了!”御醫要是來了,保準又要連着喝七天草藥……
樑簡察覺了什麼,默不作聲。
“今日意妃身體不適,大家散了吧。”樑簡無心應付,擺擺手。
各宮妃嬪相互間看了看眼色:“是——”真是有一出是一出,掃了大家一天梳妝打扮的興致,還想着今晚皇上能翻個牌子,到頭來惹了一身不痛快。
“哲黛,你留下。”忽哲黛正要退下,樑簡突然攔住了她。
場面有點兒尷尬,公西意捧着熱騰騰的桂花酸梅湯,看着樑簡和忽哲黛之間奇怪的眼神交流,也不避開她。
“說吧。”
“說什麼?”
“你不是有話對朕說嗎?”
忽哲黛看看樑簡,又看看公西意:“本來我不想多管閒事的,只是西意待我誠心,我才提醒你們。那日,我在上水宮的點心裡,發現了‘向心’……皇上,你應該知道這‘向心’的作用。”
果然,那點心果然有問題,公西意心神一聚。
“只有這些?”
“暫時只發現了這些。”忽哲黛點點頭。樑簡鬆了一口氣,還好。他還以爲又出了什麼岔子。
“皇上……你知道?”忽哲黛驚訝不已。公西意則是好奇心膨脹:“向心?是毒藥嗎?還是流產的墮胎的催產的破血的?”樑簡道:“你都能發現,朕怎麼會注意不到。”忽哲黛明白了,就算今晚請了御醫也不會打草驚蛇,這男人還有什麼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呢?
公西意百爪撓心:“你們倒是告訴我,向心到底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