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吃點兒東西吧。”木紅看公西意臉色依舊不好,生怕她絕食,“今日廚子做了你喜歡的白糖蒸豆腐,裡面放了些山楂,酸酸甜甜的,口感又嫩又香。”
“吃啊,爲什麼不吃。”公西意站起來,“木紅,你擔心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你還不瞭解我嗎,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情睡一覺起來,餓了就什麼都忘了。小姐我韌性良好,不會一蹶不振的。”
公西意一番勵志,哪裡是說給木紅的,明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能讓她牽腸掛肚的,只有藥藥,再不會有第二人。
一勺一勺地挖着豆腐裡的山楂,香噴噴地咬着勺子。“木紅,你說我怎麼做才能保住藥藥?那天我在氣頭上,跟樑簡吵起來了。他說要把藥藥送到達烏去。還有你天天掛在嘴上的二少爺,不招呼一聲就動手了,我也沒權力讓他收斂,我也沒臉讓樑簡忍,他們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啊。”
“小姐,我們都是女人,想那麼多做什麼。皇上也好、二少爺也罷,那都是男人的事情,我們管他們做什麼。小姐只要好好打額保重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安穩的生活就好了。這不是小姐經常跟我說的話嗎,小姐自己怎麼忘了?”
“哎呦呦,我們家木紅都會開導人了?不錯不錯。你說得對,在這世界上,我誰也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沒錯,藥藥還等我去救他呢,實在不行我就跟着他去達烏。質子就質子,問題總有辦法解決的。”
“小姐,這就對了。你只要安安穩穩的,大皇子的事情總能解決的,再怎麼說皇上也是於心不忍的。皇上若是再來宮裡,小姐可要好言好語,硬着來只會更糟糕。”
“知道了知道了。”公西意拿起一塊糕點塞在木紅喋喋不休的嘴裡,這是外面的小太監來稟報,說是公西大人求見娘娘。公西意聽了,手一鬆筷子掉在地上。
她確實不知道公西誠起兵的事情,但是她說實話也不怎麼驚訝。當初在零組看見滿滿的槍支的時候,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對於這件事,對於樑簡,她沒有錯,也不愧疚。但是公西子安不同,爹孃不同。
在他們面前,公西誠做的事情,公西誠對於他們的傷害,就好像是自己做。看着公西子安,她滿心抱歉。一切最初的最初,都是她的錯。她的選擇就像是蝴蝶效應,掀起了驚濤駭浪。事情不會止於此,她對不起大哥,對不起爹孃。
“西意,別擔心。”公西子安盡力安慰自己的妹妹,“藥藥的事情,我已經在周旋了。就算不能免於達烏之行,大哥也會託人照顧好他。”說到這裡,公西子安不再看公西意。
“大哥,你有辦法見到二哥嗎?”
“他不會見我的。他既然能瞞天過海把整個公西府掏空,能在樑簡的眼皮底下接走爹孃,他若想見我,早就見了。西意……是大哥無能,不能護你周全。”
“哥哥說什麼呢,我這不好好的。藥藥就算是質子,也不會餓着凍着,比起一般人也是富貴的了。其實往好了想,藥藥去了達烏,惦記他的人總比大梁少一些。樑簡多多少少,也會護着他的。將來還能順理成章地遠離皇位,也算是順了我的心。”
公西子安苦笑:“西意從小就這麼會安慰人。”
“嘻嘻,哥哥。你若是有機會見到公西誠了,幫我帶一句話。”公西意低頭沉默了片刻接着說道,“他大可隨心所欲,不必被我牽絆。”公西誠的掙扎別人不懂,她懂。從前的方戈,歷盡艱辛才換的自由灑脫,隨心所欲的生活,可是一場變故就硬生生將他帶回了層層束縛中。公西誠,她的二哥從來都不是一個能被人掌控的人,他喜歡掌控別人,他也有這個能力和資本。
“意兒,你跟大哥說一句真心話,阿誠這麼做是對的嗎?”公西子安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他相信公西意的話,西意最瞭解阿誠了。
公西意笑:“哥哥,這麼多年了,二哥哪裡是靠着對錯來做事的人,他做什麼不過是隨着自己的心情,我們改變不了。可是若說是他錯了,我又想不出他錯在哪裡,造反嗎?若說他沒錯,我怎麼都說服不了我自己。可是不管他做什麼,我都是他的妹妹。”
不管公西誠做什麼,這個世界上都只有一個公西誠,對於她來說珍貴無比的公西誠。對她來說,這世界上也只有一個樑簡,她深愛的樑簡,可惜他們的緣分總是顯得那麼刻意那麼勉強。
“西意,我也是你的兄長。”公西子安有些迷茫,“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會諒解我,就如同諒解阿誠。”
公西意笑眯眯道:“是啊是啊,哥哥做什麼,我都是你妹妹。這是不會變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願望,誰都難以改變誰。
公西子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他的妹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她總是試着去理解別人,而不求別人的理解。她總是把心事小心翼翼藏起來,她希望身邊的人都活的好好的。
“西意,如果有機會。不要顧及大哥,不要顧及家人,離開皇宮吧。你和樑簡這麼多年,聚少離多,該經歷的都經歷。他不適合你。”公西子安道,“哥哥做官,也不是爲了你,你若離開,我也心安。”
“這話,阿誠不知跟我說了幾百遍,我都不聽呢。”公西意自嘲地笑笑,“還是大哥有魅力,只說了一遍,我就聽進去了。”
公西子安心下一震。
“我們的確不合適,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我接受起來卻用了九年。哥哥,我明明才二十一歲,可是這九年就好像是過了半輩子似的。”公西意有些不好意思,“我當初信誓旦旦地跟你們保證,嫁給樑簡的後果我全部自己承擔,現在才知道後果我可能承擔不起。”
“西意,別想得那麼嚴重。”
“不嚴重啊。跟之前種種死裡逃生比起來,是平淡了許多。可是哥哥,真的不嚴重嗎?”公西意低下頭,小聲道,“爲什麼我感覺,家也散了,人也散了,這一無所有的感覺,真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