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后似乎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那貓總讓哀家覺得不對頭。你說得對,哪有貓能活這麼長的……”
“姑母,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麼?”
秦貴妃瘦削的臉變得煞白,緊緊捏着手中的帕子,低聲道:“您說,會不會是那賤人,把自己消逝的時光轉到了那隻貓身上?”
秦太后身子一震:“你是說,那隻貓就是那賤人?”
秦貴妃恐懼地點頭,身子直往後縮。
“不許胡說!”秦太后突然強硬起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不要自己嚇自己。只要逮到那隻貓,將它的頭剁成肉醬,哀家倒要看看,還能不能活!”
離她並不很遠的一個破舊的屋子裡,老貓銀子突然甩了甩身子,腦袋搖了搖,然後安然地眯起眼睛,躺在錦繡身上。
顯然,它一點不知道有人想將它剁成肉醬。
“銀子,你一定是故意的吧。”錦繡用極輕極輕、幾近耳語的聲音對銀子道。
銀子都懶得理她。
一定是故意的。它就是去嚇唬太后的。
突然,銀子雙耳一豎,一躬身轉瞬消失。錦繡還沒來得及眨眼,便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這銀子,年齡雖大,警覺性異常高。對於這個無人餵養都可以安然存活了十幾年的貓大人,太后怎麼可能找得到它?
來的卻是春梅。說是太后聽聞錦繡常由醫女營的人來照應,頗感不便,派了個宮女過來照應錦繡養病。
錦繡很是意外,自己一介雜役小宮女,哪裡就混到能有人服侍的份上了?就算是病人也不能。宮裡的病人,基本都是自生自滅,有人照應你算是情份,絕不是本份。
那宮女十五、六歲,長得倒也白淨,叫宛月。宛月不愛說話,錦繡問她什麼,基本上也只有兩種回答:“是”、“倒不知”。
還挺文縐縐的。
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在默默收拾,手腳很麻利,沒過幾天,錦繡這小屋子,竟被她收拾出一個樣子來。
照顧錦繡也很到位,該吃飯了,該方便了,該換藥了,該睡覺了,每一樣都妥妥貼貼。連慕蘭都不得不說,宛月姐姐真是讓人佩服,每件事都能做到分毫不差。
這時候,宛月總算說了一句最長的話:“那是太后教導得好。”
可惜,千好萬好,錦繡總覺得有一點不好:宛月幾乎寸步不離。
這還讓錦繡怎麼和慕蘭說知心話啊?
這還讓銀子怎麼來跟錦繡賣萌啊?
這應該就是太后的用意,宛月就是來監視錦繡的,另外,再兼一個抓貓的功能。
銀子何許貓也,自從宛月在這兒出現,銀子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錦繡不知道它躲到了哪裡,也從沒見過它在門口出入。
宛月也是個極有定力的,雖說錦繡天天安靜地看書,雖說從來連貓毛都沒見着一根,可她似乎完全不介意,好像真是來照顧錦繡,完全沒有其他任務似的。
偶爾,錦繡都會懷疑自己的判斷,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樑御醫得了錦繡那一大包珍貴藥材,明顯是投桃報李的姿態,隔幾天便來複診一次,搞得部分長壽宮的小宮女白眼兒直翻,說這個錦繡不過來了十幾天,又是犯了事的,憑什麼讓御醫院的頂尖御醫像個嬪妃似的伺候。
早先還對錦繡很挑剔的春梅,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倒也覺得錦繡這丫頭不抱怨不挑剔,也有其可取之處。聽到小宮女閒話,便冷冷地頂上一句:“等你也捱上五杖還能一聲不吭的時候,太后必定也對你另眼相看。”
小宮女們倒是不肯去冒險的,這回是五杖,下回再犯事兒,誰說得準啊,萬一是十杖,給打死了怎麼辦?再說,最近太后心情可不太好。
錦繡在她那個破屋子裡,跟宛月大眼小眼眉目不傳情,渾不知屋子之外,宮廷之內,又起了軒然大波。
尚宮局的鄭尚宮、尚服局的石尚服,此刻正在鳳儀宮。
靖安皇后臉色凝重:“石尚服,果真?”
“奴婢不敢輕信,經了幾道不同的人去求證,再無錯漏的,事實便是如此。”
“鄭尚宮,你看呢?”
鄭尚宮本來就長得凝重,這下更加凝重,臉上都快嚴肅出霜來了:“奴婢覺得,當初的太子朝服案,很可能便是個局。”
靖安皇后雙眉一挑:“有意思,繼續說。”
“石尚服最清楚,尚服局在太子朝服案中牽涉進去的人,可都是當初在龍袍案中僥倖逃脫的人?”
石尚服點點頭:“縱使不是全部,也八九不離十了。”
鄭尚宮道:“這便對了。皇后娘娘想一想,尚服局年年定製朝服,諸位皇子年齡參差,更是常常更新,早就是駕輕就熟的事兒,凡是皆是走的慣熟的程序,爲何今次偏偏如此隆重,由欽差帶隊去江南?”
靖安皇后笑道:“鄭尚宮的意思,是要將此事做大?”
“皇后娘娘英明。假消息流出,說得有鼻子有眼,如何層層傳到那邊,那邊又如何暗中使力打聽所謂‘太子袍’,最後水落石出,竟是二十一皇子的朝服,這可不是件笑話?”
靖安皇后有些幸災樂禍:“的確笑話。”
“但是,皇后娘娘您看,如此一來,從江南的織造,到朝中的大臣,再到宮裡辦事公公們,誰替那邊辦事,可不都全出來了?”
石尚服有些佩服,望着鄭尚宮道:“鄭姐姐果然老辣,看似果然爲一招引蛇出洞。”
靖安皇后冷笑幾聲:“原樣重來一遍,的確能牽出太多東西。”
鄭尚宮又道:“譚尚宮最近也頗爲惶恐,奴婢正盯着他呢。”她說的譚尚宮,正是尚宮局的另一主事譚公公,一直都是秦氏那邊的人。
皇后嘆道:“可惜啊,終究還是做得巧妙,姓譚的這回還是脫掉了。”
鄭尚宮沉默了。譚尚宮脫罪,那就說明,秦太后與秦貴妃也未能動到分毫。
石尚服卻道:“脫掉又能怎樣,且不說前廢太子是不是能平反,光這藏匿皇子屍骨一條罪,足以讓皇上對他們更爲疑心。”
“放肆!”靖安皇后突然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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