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點頭。宛兒何其清醒,只有德文郡主在世子府立穩腳跟,她們這些陪嫁丫鬟纔不會被人欺凌。
所以她心裡清楚地知道錦繡不知不覺中給了她什麼。
“錦繡,你真心地對郡主,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也是真心的。”宛兒淡淡一笑。
笑得並不顯得特別親密,但讓錦繡很放心。
新嫁娘的最後一夜,安靜的是表面,緊張的是內心。郡主很早就無事可幹,幸王妃來過,讓她好好休息,明日才能光彩照人。
等幸王妃走了,郡主跟錦繡報怨:“光彩照人有什麼用,紅蓋頭一蓋,誰也見不到啊。”
錦繡偷笑:“有世子看啊。”
郡主的臉頓時紅了。
晚膳吃得清淡,錦繡早早替郡主鋪好牀,可郡主就是不想去睡。
“郡主橫豎睡不着,教我做個簡單的物件如何?”
“你要派什麼用?”郡主好奇,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突然想學女紅。
這回輪到錦繡臉紅:“原來今日是景王殿下的生辰……”
女孩子啊,臉紅都是爲了不在身邊的某個人。
“投桃報李,人家送了你勿忘草,你的確也應該給人家送個賀禮纔是。可惜,今日都快過去了,你即便做了,也送不出去啦。”
錦繡沒好意思說已拿狗尾巴草應付過,只輕聲道:“送不出去也是心意嘛。明兒景王殿下在世子府,若我今晚能趕出來,明兒送給他也是來得及的。”
德文郡主想了想,轉身拉開櫃子抽屜:“那真不能太複雜的,一來你不見得立刻能上手,二來時間也來不及。”
說着,搬出一個大木盒子。錦繡一看,呀,這不輕啊,趕緊接過來,搬到桌子上。
郡主將盒子打開,裡面是各色材料,五彩繽紛,琳琅滿目。
“要刺繡的活兒,以後再慢慢學吧。這些都是打絡子的材料,這個學起來快。不過,做得好是不好,卻要看你自己領悟了。”
錦繡點點頭:“我記得殿下是有寶劍的,雖不隨身帶着,在軍營裡卻用得上吧。不如給他的寶劍佩個絡子。”
挑了深青色,壓得住,又不張揚輕浮。便開始跟德文郡主學起來。
“可別!這深青色不多,先拿別的色練手,練好了,再用深青色打。”
一個優質的絡結,要的是一次成型,拆拆弄弄重新來過的,繩子便變形扭結,外觀大打折扣,所以郡主才這麼說。
錦繡接受能力不弱,動手能力更強。雖說在安家的時候,年齡還小,未學過這些,進了宮,跟着翠兒稍稍做過,基礎還是有的。
只是德文認真教導起來,卻也要求頗高,很是嚴格,等到錦繡的出手已經稍能入她的眼,已是入夜。
見德文在一旁打起呵欠來,錦繡嚇了一跳,畢竟人家是新嫁娘啊,就算睡不着,也得上牀“待睡”,哪能真的累着。
於是趕緊伺候德文郡主上牀歇息。
郡主猶自不放心,隔着放下的簾帳還在問:“錦繡你行麼?不行你可喊醒我,我幫你瞧瞧。”
“我行。郡主你快睡吧。”
錦繡最喜歡說“我行”,卻不是逞能的“我行”,是自信的“我行”。
德文郡主哪裡能睡得着。
都烈世子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對未來既惶恐又憧憬的情感,緊緊地揪着她。連入睡也都很勉強。坐着打呵欠,躺下睡不着,說的就是此刻的德文郡主。
好不容易勉強睡着,做了幾個淺淺的夢,約摸後半夜,突然又驚醒了。
見簾帳上還映着燭光,郡主輕聲問:“錦繡,還沒睡?”
錦繡悉悉索索地躡腳走到窗前,掀起一點點簾帳:“郡主,是不是吵着您了?”
“無妨,是我自己睡不着。”德文郡主伏在枕上,眼睛晶亮亮地望着錦繡,“練習得如何了?”
“快了,方纔練習了幾遍,自個兒還算滿意,這會兒正式動手了,正打深青色那個。”
錦繡之前雖沒自己動過手,可在家也好,入宮也好,見也見得多了,眼界是頗高的。在旁人看來已能對付過去的手藝,卻入不了她的眼。
尤其這是送給元恆的,元恆那個講究勁兒……
所以,怎能不高要求?
“七堂兄若知道你如此費神和用心,可不定如何感動呢。”
錦繡趕緊放下簾帳:“郡主別說話了,越說越清醒,還是快睡吧,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重重疊疊的紗幔中,只聽到德文郡主輕笑:“嘿,還害羞……”
的確快天亮了。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將絡子打好,錦繡在燈燭下反覆看遍,暗自得意:看來我悟性還是不錯的嘛,這手藝就是比不上郡主,比翠兒姐姐也差不了多少了。
要知道這是人家正兒八經第一次打這麼漂亮的絡子呢。
剛收起來,外面便有了動靜,宛兒進來說,喜娘們已經入了府,稍候會由人帶往春暉閣。
錦繡趕緊回閨房,正要開口,卻聽郡主道:“人來了吧。”
不待錦繡去拿簾鉤,郡主已經自己掀了帳子起身。錦繡趕緊接過,用簾鉤將帳子勾好。
“郡主倒醒了。”
“哪裡睡得着?”
是啊,姑娘家一輩子,這是最難忘的時刻,哪裡睡得着。
洗漱的時候,德文郡主抓住錦繡的手:“嫁人本是高興的事兒,只是,呆會兒喜娘們一進來,你我便再不能說體己話兒了。”
“只要世子還在京城,郡主總有進宮請安的時候,到時候郡主來看我唄。”錦繡放鬆語氣,不想影響德文郡主的心情。
郡主從梳妝匣裡拿了一隻金鑲玉鐲子:“上回誠心誠意送你香囊,你卻拿去亂張揚,給張揚沒了吧。這是我十四歲以前一直戴着的,如今嫌小了些,便一直留着。”
說罷,拉過錦繡的手,輕輕地替她將鐲子戴上,果然合適。
“瞧,多好看。”
錦繡的小手臂白嫩嫩的,襯着金玉鐲子的光輝,顯得肌膚越加如凝脂一般美好。
“多謝郡主。”錦繡撫着鐲子,心中也爲即將到來的分別而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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