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固執等候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就像她的堅持一直是他。
王灼依舊一派淡然、誠懇,她在他心裡,始終捲不起半點的漣漪,“你是你,她是她,你如春花美麗,她似秋菊婀娜,怎可說誰美誰差,只是各不相同罷了。只是我更喜秋菊之美……”
他不喜歡她,竟說出這樣的話。
世間最傷人的,就是你的一片情深被拒。
而你深深歡喜之人,從來沒有心儀你半分。
“你喜歡過我嗎?哪怕只得一分、兩分,又或是片刻?”
王灼悠悠輕嘆,“對不起!我歡喜永樂在前,當她在我心中,我就無法再對其他女子動心。”
莫靜之道:“永樂歡喜的是帝月盟盟主元龍?”
她滿腹不甘,濃濃的不甘如海潮一般逐涌,一浪接一浪,一波趕一波,不停不息;瘋狂的妒火焚燒着她,似要將她化成灰燼。
爲什麼不是她先遇到王灼,爲何是陳蘅?
她曾千百次地告訴自己,不要怨恨,不要嫉妒,可到了今天,她真的好嫉妒陳蘅。
她莫靜之拼盡一切得不到的,是陳蘅不願要的。
“是他麼?”
她以爲他會動容,就算是這一刻,他依舊是雲淡風輕。
“這許是我的劫數罷……”
王灼如此淡淡地說。
他驀地轉身,“靜之,嫁給七皇子罷,他待你的真心,是我無法企及的。”
她寧可嫁給王灼,也不要像莫太后一樣一生被困於深宮。
但王灼心中無她,她一個人的努力就像一場笑話。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殘忍?”
任何人都可以勸她,這最不該勸她另嫁的人是王灼。
王灼揖手道:“是我對不住你,你無法退讓,我也無法說服自己。此次一見,不久後我要雲遊天下,歸期未定,願你安好。”
就算是拒絕,他也這樣的溫潤如玉。
她有萬千的怒火,卻無法對他發出來。
他走了,留下一個美麗的背影給她,她追不上他,即便她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捧出,還是得不到他的真心。
爲什麼?
爲什麼要她放手。
她知道,就算她堅持,他依舊無法歡喜她。
他們都太驕傲,又都太固執。
只要他說一句“我願娶你”,別說等三年,就是五年、十年她也能等,可他卻要她放手。
王灼,我恨你!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
甚至,她亦恨陳蘅。
陳蘅不喜他,可就是這樣,王灼也要去喜歡。
是他們,讓她變成了俗人。
她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要因嫉妒去恨一個人,可她到底嫉妒了,到底怨恨了。
她得不到的王灼,是陳蘅不喜的。
爲什麼陳蘅可以得到所有想要,可她再努力也得不到。
一個是莫氏的外孫女,一個是莫氏的孫女,她的才華不及陳蘅,她的情路不如陳蘅,甚至於她的一切都不如陳蘅。
即有她,又何故有陳蘅?
此刻,莫太后呢喃道:“哀家有些日子沒見到你姑父、姑母了,哀家病了,他們怎未入宮探望?”
莫靜之垂首,姑父已經沒了,已經逝去大半月,聽說就要回祖籍安葬。
姑母因姑父之逝,已經病倒了。
她莫靜之的姻緣路艱,除了愛上不喜自己的王灼,更因爲莫太后,若是莫太后真的疼她,莫太后下一道懿旨,王灼和王家不敢不娶她。
她怨莫太后!
她爲太后侍疾、解悶,爲什麼就不能成全她?
莫靜之提裙跪下,“稟太后,姑母她……病了!”
“病了?”太后覺得有些意外,“你姑母的身子一向甚好,一年到頭就是一兩次寒熱傷風,可嚴重?”
“已經宣了御醫過府,想來再調養些日子就好了。”
晉德帝下過死令,不許讓太后知道的。
她也不能說漏嘴。
太后吐了口氣:“明兒再宣御醫去榮國府瞧瞧。”她又道:“你姑母病了,你姑父在忙甚?怎不入宮探望哀家?哀家也有些日子沒見到陳蘊這孩子了,他也忙得很?”
莫靜之不敢接話。
太后看她不說,心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掠過:莫不是出事了?
可,榮國府能出什麼事?
晉德帝是真對陳安好,陳安性子軟弱,卻不個至真仁孝之人,晉德帝甚是喜歡他。
莫靜之的性子,祖孫二人相處數月,太后也知道,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就說這次,要不是她病了,莫靜之在婚事上還不會鬆口。
太后道:“阿靜,你回偏殿歇下,這裡有宮人服侍。”
莫靜之告退而去。
太后望着她的背影,眸子一掃,低聲厲喝:“榮國府是不是出事了?”
內侍驚了一下。
太后猛一擡手,“敢不說實話,哀家要你的命!”
內侍重重一跪,“太后恕罪,陛下頒下明旨,不得讓任何人告訴太后,太后……”
兒子還瞞她,定然是大事。
“說——”
內侍不敢說,說了會沒命。
“你想急死哀家不成?”
內侍依舊不動。
太后道:“你若說了,哀家保你性命無礙。”
內侍將頭貼在地上,“還請太后千萬別震怒,否則,奴婢不敢說。”
“說!”
果真是大事,到底是什麼大事,竟讓陳安、莫氏都不能入宮來探她。
她的心肝肉兒都跟着擰成一團,“說!”
內侍道:“榮國公被陳宏買兇刺殺身亡……”
死了?
太后瞪大眼眸,陳安死了,這才幾日,一個大好的活人就沒了。
她還記得,當年陳留太主要出征,將三歲的稚子領到她面前,陳留說:“長嫂,我家阿安就託付長嫂照看,將他留在家中,翁婆太過縱容,而後宅不甚安寧,陳留委實難安。唯長嫂一人可託……”
陳留是爲了替他們母子守江山出征的,她怎能拒絕照看陳留的兒子。
“陳宏這賊呢?這賊在何處?”
“稟太后,陛下震怒,已將陳宏送往西市處以凌遲三千刀之刑。”
“榮國夫人呢?”
“榮國夫人突失夫主,已病臥在榻,聽說病得不輕……”
“安兒……”太后不由一陣悲愴,陳安沒了,怎麼就沒了呢?這可是她帶大的孩子,雖看得不如陛下重,這也是她的孩子。
莫氏成節婦了,莫氏的丈夫沒了。
“咳咳……”太后捧住胸口,突地一口鮮血,嘴裡喚聲“安兒……”身子一僵昏死過去。
嚇得內侍連呼“太后”,只片刻,太后宮一片忙亂。
晉德帝聽聞太后病危,今晚歇在德妃處,連夜趕過來時,幾名御醫正在給太后診脈。
問明原因,只見告訴太后實情的內侍嚇得慄慄發抖。
大監厲斥道:“混賬!這等大事,豈能告訴太后?”
御醫輪流診脈,每個人的面容難看。
德妃道:“還不把人給拖下去!”又嬌喝道:“回頭再處置。”
太后答應要保此人,還不能擅自處罰。
晉德帝立在榻前,看御醫施針、喂藥,生怕一轉眼,太后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