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父母在坐飛機,終於在路遠出事的第三天下午抵達芒城。路遠這時候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還需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靜待傷口復原。陳昔因爲要開車去接路家父母只好拜託那天那個男生來醫院幫忙照看一下路遠。
午後的清冷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寬敞明亮的病房,高級病房因爲很少人打擾顯得格外的安靜。路遠半躺在病牀上安靜地翻看某專業書,男生表情沉鬱地則在一旁削蘋果。
終於削好了一個,男生收起水果刀,把蘋果遞給路遠,面無表情道:“吃吧。”
路遠放下書,搖搖頭:“不用了,樑則。你吃吧!”
樑則靜靜地盯着路遠的臉,半響,忽然拿起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他咬蘋果的樣子相當狠厲,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而後樑則忽然把頭轉向窗外,彷彿是不想看到路遠的表情,語氣僵硬地問道:“你和那個叫陳昔的,是情人關係吧?”
路遠表情一僵,臉色蒼白。
路遠其實很害怕被人知道他和陳昔的這層關係,這個社會絕大多數人對他們這樣的關係充滿了各種敵意和厭憎,爲了隱瞞,他很少讓陳昔到學校來找他。樑則是他在社團裡關係最好的朋友,他一直很欣賞對方那種冷靜的判斷力和處變不驚的態度,然而沒想到有一天,對方正是憑着他所欣賞的優點,第一個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路遠在那一瞬間慌亂不知所措。他害怕樑則會因此厭惡他,因爲在學校,他見過太多太多對同性戀懷有敵意的男生,那些男生甚至覺得像他這樣的男孩,很噁心。
路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能低着頭不吭聲,沉默就是默認。
“我早應該猜到是這樣的情形了!”樑則自嘲諷地笑了笑,眼底閃過無數的恨意和厭惡:“你說我們學校那麼多女生對你有意思你都不爲所動,平時我們談論女人的時候你也從來不發表意見……你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我們竟愚蠢地以爲你這是年紀小,還不懂這些情情愛愛烏七八糟的事!”
說着樑則忽然猛地轉回頭盯着路遠的眼睛,目光凌厲。此刻的樑則氣勢太強太鋒芒,咋眼看過去的確有些嚇人。
“對不起!”路遠小心翼翼:“我不跟你們說,是因爲害怕你們因此討厭我,疏遠我。”
“你的確成功地讓我討厭你!”樑則恨恨,咬牙切齒。
“……對不起。”此刻路遠除了道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樑則不再說話,背過路遠繼續“咔嚓”地吃着蘋果。
其實,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樑則突發奇想地跑來醫院看望路遠,他或許永遠都不知道,路遠竟然是個gay!
是的!沒錯!路遠是gay!昨天晚上他興致沖沖地跑來醫院,站在病房外,剛輕手輕腳地打開病房門,通過打開的那一小條縫隙,他看到了陳昔正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碰到路遠的傷口,然後很溫柔地吻着路遠的脣!
那兩個人吻得非常投入非常動情,以至於根本沒有發現病房外的動靜。那個時候,樑則恨不得衝進去打醒那兩個人!他們這算什麼?!這他媽搞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這世上還有比他們更令人噁心的麼?!
樑則到底還是冷靜佔了上風,他強迫自己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一臉殺氣地離開醫院。
“樑則!”路遠出聲打斷樑則的思緒,其實樑則這樣的反應已經出乎路遠的意料了。路遠自嘲地笑了笑,說:“你願意聽我解釋麼?如果不願意你就走吧!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能照顧好自己。你這樣強迫自己呆在這裡肯定不痛快。”
樑則沒有回答也沒有移動位置。
路遠嘆了口氣,解釋道:“其實我小學六年級就知道自己是gay了,你能想象麼?在最初的時候,我比現在的你更厭棄自己。你能想象麼,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跟身邊的人完全不同,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恐慌的事情!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了!那種感覺非常絕望,可我不敢回家告訴父母。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性衝動對象卻是個男的,要說出來,我父母連殺了我的心都有了吧?”
樑則不做任何回答。
路遠接着說:“樑則,將心比心,你有多愛你那個青梅足馬,我就有多愛陳昔。而且,我們的愛,沒有什麼不同。我剛開始見着陳昔的時候會臉紅心跳,會無端地想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緊張,會覺得世界真的很美好,會覺得無比的快樂,會想佔有他……你和你那青梅竹馬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
樑則陷入了迷茫。
路遠見樑則的表情,停頓了幾分鐘,讓對方消化一下,才接着說:“你平時不是說感覺對了就在一起麼?既然我對他有這樣的感覺,他是男是女……”
“夠了!”樑則刷地站起來,臉色極其狼狽。路遠作爲一個理科生他的邏輯能力太強了以至於樑則詭異的認同了他的邏輯。可他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只能氣急敗壞道:“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他甚至沒有多看路遠一眼,便快步逃離現場。
樑則打開門的瞬間,迎頭撞上了陳昔。他擡起頭,發現陳昔後面跟着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他們滿臉的疲憊和擔憂,看樣子應該是路遠的父母親。
於是樑則淡淡地,頗有警告意味地瞥了陳昔一眼,面色不善地離開病房。
陳昔奇怪地走進病房,發現路遠蒼白着一張臉,表情非常奇怪。陳昔剛想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路遠卻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