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把紫菜洗乾淨,放在一邊的碗裡面,又從木製的案板之上拿過一段蔥白,手起刀落間,就已經將其切成長短均勻的細絲,整齊的碼放在一邊。
速度之快,退刀之精準,都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他切成的蔥絲,無論是粗細還是長短,竟然都像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一樣,看不出一點差別。
僅憑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刀功,就是那些普通的廚子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境界。
“神識,無論在哪個方面都可以用到啊!”楊寧在心中不由的暗暗感嘆道。
換做以前,這種切菜的速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有了神識之後,一切微妙的變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是閉上眼睛,也照樣可以切出這樣的效果。
“小師叔,雞蛋……”洪凌波轉過頭,剛好看到楊寧收刀的那一幕。
她手上拿着雞蛋,眼睛瞪的圓圓的,顯然是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到了。
“小師叔,你以前是不是在酒樓當過大廚啊?”洪凌波小嘴微張,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
一個人的廚藝,體現在很多的方面。雖然具有極好的刀功,並不能說明他就是一個厲害的廚子,但一個習武之人,也不會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切菜上。
切菜需要良好的刀功,砍人要的是厲害的刀法,雖然菜刀也是刀,但其實這完全是兩碼事。沒有一個練武之人,會把時間浪費在切菜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他們都自詡爲武林大俠,廚子這種低賤的職業,一向是他們所看不起的,這是給他們多少錢他們都不屑去做的。
當然,能爲了一點銀子就放棄武林中人的驕傲,這種人不能成爲一代大俠,也成不了一個好廚子。
洪凌波沒上過私塾,但“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她是聽到過的。
按照洪凌波對這句話的理解,在廚房裡忙活的人不應該是君子,真正的君子以及那些裝作是君子的人,都是遠離廚房的。
她覺得,君子就應該衣冠楚楚,應該兩眼含笑,應該手裡捧着書卷,嘴裡說着她聽不懂的之乎者也,搖頭晃腦,風度翩翩。
這個世界上,可沒有滿身油垢,在竈臺前面忙活來忙活去,整天就知道殺雞宰牛的君子……
那些滿口四書五經,一出口就是孔孟之道的文人,一向都是以君子自居,他們寧願餓死也不下廚,認爲那是對他們搞上人格的侮辱。
而要論心高氣傲,習武之人一點也不輸於那些酸腐書生,讓他們下廚,更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所以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也可以說是男人遠庖廚。
人們潛意識的認爲在廚房進進出出的只能是女子,而那些願意做廚子的男人,都是自甘墮落,不思進取的典範。
洪凌波經常幻想着,等過幾年,師父不需要自己伺候了,她就到外面找一個男人嫁了,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生。
她要嫁的男人,一定要是滿腹詩書,風度翩翩的君子——在她的眼中,這兩個成語是可以等價的。
他不需要有功名,也不需要有武功,只要他能真心的對自己好,這就夠了。
洪凌波的內心,其實是比較封建以及傳統的,所以她的看法,和大多數女子都一樣。
她也曾經渴望過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武功高強,才華橫溢,騎在白馬上的君子,雖然後來因爲覺得這個想法太過不切實際,所以她的要求有所降低,但無論如何,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一個廚子。
不過,當她轉頭的這一剎那,洪凌波突然發現,她一直以來都堅持的想法,似乎有些動搖了。
此時,有一縷正午的陽光透過天窗,斜斜的照射下來,灑落在楊寧的臉上。
他的嘴角帶着一絲淺淺的笑容,陽光籠罩在他略帶認真之色的臉上,變的有些虛幻以及朦朧,讓他本就清秀的臉,增添了幾分別樣的魅力。
武功絕頂,精通書畫,這也算是文武雙全了吧……
臉上總是掛着淡淡的笑容,爲人平和不自傲,名義上是小師叔,卻沒有一點小師叔的架子。
世俗的偏見,他也彷彿毫不在乎,隨性而爲,永遠都是那麼的雲淡風輕,波瀾不驚……
洪凌波突然發現,這不正是她理想中的夫君嗎!
原本洪凌波以爲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她臆想的那種君子,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身邊早就有一個已經符合甚至超過她所幻想的一切特質的人選,只不過……
洪凌波的臉騰的一下變的通紅。
我怎麼能這麼想呢?這麼想對得起師父嗎,對得起完顏師妹嗎?
洪凌波在心中暗罵自己,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師父?完顏師妹?
洪凌波臉上的彤色褪去,突然變得十分古怪起來。
短短片刻的功夫,她的腦海中已經劃過了無數種念頭,而她的表情,也在古怪,羞澀,苦惱……中不斷的變換。
楊寧切完了蔥絲,正等着洪凌波給他拿來雞蛋,可等了好久,身後都沒有什麼動靜。
她回頭一看,發現洪凌波兩隻手抓着雞蛋,人卻愣子那裡,臉色一會變紅,又一會變白,一會又變成他不知道是什麼的顏色……
這種呆萌的樣子,和幾年前初見她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凌波,凌波……”
這下輪到楊寧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
“啊!”
洪凌波猛地回過神來,看到楊寧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她的臉一下子又變成晚霞的顏色,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的她,一不留神,手上拿着的雞蛋,全都脫手,向地上掉落。
刷!
楊寧眼疾手快,伸手在虛空中猛地一抓,幾個雞蛋就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這個時候,走什麼神啊……”
楊寧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剛準備打雞蛋,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將雞蛋放到碗裡,轉身向門外走去。
“你先忙,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知,知道了……”洪凌波的聲音細不可聞。
“楊大哥,你去哪裡……,師姐,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咦,師姐,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陸無雙一驚一乍的聲音在廚房裡面迴響。
洪凌波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