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摘下那已經破碎不堪的眼鏡,伊嗣踮着腳尖幫翟曉楠檢查那隻眼睛沒有受傷,有沒有蹦進去碎鏡片什麼的,幸運的是,也就被圓珠筆那圓滾滾的末端冷不丁地戳了一下,算是有驚無險。
似乎是幫翟曉楠配眼鏡這件事情多多少少分散了她一些苦悶的心情,現在伊嗣的情緒還比較平穩。
“不過第一次看你把眼鏡摘下來啊,倒還真的像......”
伊嗣喃喃自語着,說了一半便不說了。
可翟曉楠不會就這麼讓她敷衍了事。
“像什麼?”
愣了愣,看着翟曉楠那好奇的目光,她微微地皺了皺眉,身體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說你像傻瓜一樣啊!”
她輕哼了一聲,沒給翟曉楠什麼好臉色看,翟曉楠並沒有因此而生氣。
“讓你陪我來配眼鏡,真是不好意思啊!”翟曉楠撓着頭笑着說道。
“‘不好意思’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稀奇啊!”伊嗣不以爲意地說着,那副壞掉的眼鏡在指尖隨意地轉動着,“別囉嗦,快點重挑一副吧!”
“好的好的。”
翟曉楠一邊笑着應和,一邊轉向櫃檯挑選起來,可是,尷尬的事情來了!
重度近視的他就算是把臉貼在玻璃櫥櫃上也沒有辦法看清那些眼鏡的款式,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眼前還是模糊一片。
“你不會是看不見吧!”伊嗣看出了他的窘狀,詫異地問道。
“雙眼近視一千多度,還散光......”翟曉楠無奈地攤了攤手,這和瞎了沒什麼區別的視力完全就是他平時不注意用眼的結果。
“那就是瞎了的意思吧!”對於近視的程度完全不知道的伊嗣這麼定義道,不過這倒是沒怎麼說錯。
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隨手一指櫥窗裡的那看似和手上樣子差不多的眼鏡框。
“那就這個?”她試探着將其遞給了翟曉楠。
“不要不要,這副太老氣了!”他一臉拒絕地擺着手。
“什麼?這不和你原來的那副一樣嗎?”伊嗣不解地問道。
“誰規定眼鏡就要一直一個樣子不變的?”
伊嗣無奈,只好將那副眼鏡放下,又挑了一副紅色的。
“喂喂喂!”翟曉楠立即顯露出抗拒的神情,“這種顏色也太張揚了點吧,不好不好!”
“真是的!”伊嗣有些不耐煩了。
“那這個呢?”
“啊?這黑色的......”
“又怎麼了?”伊嗣立刻用恐怖的表情打斷了他的話。
翟曉楠頓時冷汗直冒。
“誒,沒有......只是我戴黑色的眼鏡也不習慣啊......”
他滿臉尷尬的笑容,伊嗣那種臉色讓他不敢再亂說一句話。
“戴着戴着就習慣了!就這副了!”伊嗣沒好氣地喝道,強行將那眼鏡框戴在翟曉楠的頭上。
微微一愣,因爲眼鏡的改變而使翟曉楠給人的感覺也完全變了,這種感覺讓她忍俊不禁。
翟曉楠愣了愣,迫不及待地舉起了鏡子,嘴巴不由得微微張開。
那還是他嗎?他詫異地自問。
“其實......還好吧!比起你原來那副,顯得年輕很多哦!”忍着笑,伊嗣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你是在說我幼稚嗎?”翟曉楠放下了鏡子,一臉無奈地問道。
“真的可以啊,就這個吧!”伊嗣不斷地催促着,其實也就是怕麻煩而已。
“哎。”翟曉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切!你怎麼比女人還麻煩啊!”
“呵呵,比起你們女生,我已經很好擺平的了!”翟曉楠搖頭苦笑,慢慢地摘下了那副眼鏡。
翟曉楠說得隨意,伊嗣卻是大吃一驚,神色略顯緊張起來,不自覺地看了看櫃檯前的那位老闆娘,只是笑臉盈盈地看着他們,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神色,悄悄地摸了摸頭髮,那緊張的心情也是慢慢平復了下來。
因爲上次與紅蓮的打鬥讓她那頭長髮就這麼飄蕩了兩天,因爲根本就沒有在同學面前露過臉,所以自然沒有人發覺她女孩的身份,不過現在不管是在哪個人的眼裡,她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女孩子了。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見翟曉楠慢慢地將那副眼鏡遞給了那個老闆娘。
“就要這個了。”
“誒?”伊嗣有些意外,遲疑地問道,“真的......就決定是這個了?”
“嗯!還可以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要不然你再幫我挑一副?”
翟曉楠微微一笑,伊嗣自然就沒有任何意見。
驗光調試一系列對於伊嗣來說奇奇怪怪的程序之後,兩人這纔算是完成了任務。
對於這兩人來說,學校只是個隨便出入的地方,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只是這麼逛了一上午,時間已經不早了。
“喂,你爲什麼那麼爽快地就選了這副啊!”走在回學校的路上,伊嗣指了指戴在翟曉楠臉上的那副眼鏡,那有些不習慣的樣子讓她很是好奇。
“嗯,因爲是伊嗣幫我挑的啊,應該很有紀念意義吧!”翟曉楠微笑着回答道,習慣性地推了推那副新眼鏡,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絲親和。
伊嗣微微一愣,神情慢慢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這有什麼好紀念的?”
“因爲不管怎麼說,我們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吧,要是以後見不到伊嗣的話,我也會有些不習慣的吧!”翟曉楠微笑着,感概地說道。
“笨蛋!”
伊嗣停下了腳步,低垂着頭輕輕地這麼說了一聲。
“誒......”
看着伊嗣這個模樣,翟曉楠有些疑惑。
“如果只是因爲我退學了就讓你這個樣子的話,你......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呢!”伊嗣微微蹙眉,“我完全不能幫你什麼,再這麼留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對不起,很多事情因爲我變得複雜了起來,也許我早就應該離開了!只有你在的話,什麼事情都會變得簡單很多吧!”
聽着伊嗣那悵然的話語,翟曉楠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哎,看來你纔是個笨蛋呢!”他毫不在意地說道。
伊嗣微微一愣,沒有說話。
“你這麼自責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呢!”翟曉楠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露出了感興趣的笑容,“不過,自責也不分情形的你我還真是頭疼呢?是平時沒有反思過的結果麼?很有可能呢......要不然不會突然之間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到自己的頭上吧!你這傢伙真是奇怪耶!”
伊嗣剛想說話反駁,卻被翟曉楠輕輕地招手打斷了。
“伊嗣,像你這樣喜歡把所有的傷痛都背在自己的身上,我好像也遇到過一個呢!是誰來着......誒呀,老是記不住呢!”翟曉楠顯得有些懊惱,但很快就重新露出了笑容,“不過其實呢,不管是你還是她,都有很不會讓人理解的溫柔呢!”
“說什麼傻話......”伊嗣默默地說道,眼中的惆悵是翟曉楠所看不到的。
“呵呵,伊嗣你從來就沒有做錯過什麼,不是麼?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都幫了很多人吧!而且你還救了我一命啊!”
聽到這樣,伊嗣的身體微微一顫,像是怕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默默地捂了捂胸口,幾千年前自己一劍穿過了倉介的胸膛,對於她來說是永遠不能釋懷的痛苦,只是幾千年後她爲了翟曉楠而襠下的那一劍卻是被自己很快地淡忘了,她依然不會感到釋懷。
對於這一切,翟曉楠都是知道的,那一日,伊嗣在與紅蓮交戰的時候,幻術下她看見的畫面,正是千年前的那一幕......
“其實,我在意的不是你退學這件事哦!”翟曉楠撓了撓頭,眼中有言不盡的傷感,“說起來還是很奇怪呢!雖然我的確是很不想就這麼與伊嗣道別,但是,我還是感到一絲安慰了!因爲就算是伊嗣不退學的話,再過兩個月,我也該離開這個學校了,提前跟大家道別的話,我總覺得自己心裡會很不好受呢!”
“可你這樣的,不是很不公平嗎?”伊嗣低頭默默地說着。
“是啊,對你來說真的很不公平呢,對不起啊!”翟曉楠嬉笑着說道,“逝者不知生者戀,我們都是這麼認爲的吧,就和離別一樣,都認爲被留下的一定是痛苦的,這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逝者在離去的時候是哭是笑是喜是悲,沒有多少人可以讀懂,他們離開這個悲慘的世界是帶着什麼樣的感覺,世界再悲苦,也有他們放不下的事情吧,提前離開,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做不了了......這種感覺,伊嗣一定比我更加懂得吧!”
“逝者不知生者戀嗎......”伊嗣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惆悵,“留人枉許過人思啊!”
“嘛,不說這個了,總感覺有點酸溜溜的呢!”翟曉楠不自在地撫了撫略顯寒意的雙臂,尷尬地笑着,“總之,這副眼鏡我很喜歡,眼鏡可以算是我的靈魂呢!百年之後,那個......我到你那裡‘作客’的話,還戴着這副眼鏡的靈魂一定是我不會錯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