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投入學習的感覺其實是非常充實的。言默從來沒有覺得生活能夠如此舒服過。不用操勞工作的事情, 不用理會這個月的飯錢在哪,不用擔心體力透支。對於言默而言這樣的生活甚至是奢侈的。所以,她也格外珍惜每一個學習的機會。其實,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 到底能得到怎樣的成績。
冬季寒假的補課對高二高三的學生而言是殘酷的。尤其是當你已經在北風呼呼的大街上牙齒打顫時, 那些不用上課的學生卻正在暖暖的被窩裡溫暖愜意。言默早早地來到學校自習。因爲有了充足的時間, 她現在不需要熬夜了, 所以每天的精神很好。
“你今天又是幾點到的?”小雅氣喘吁吁地衝進教室後倒在桌上後上課鈴就打響了。
“差不多我來的時候還沒幾個人吧。怎麼了?”言默託了託眼鏡,把英語書合上,拿出了物理作業本, “作業做完了嗎?”
“天,爲什麼學文還要會考?快, 借我抄抄。”小雅懊惱地拿過言默的本子就開始埋頭苦抄。
言默看着小雅急急忙忙抄寫的樣子不禁會心一笑, 生活如果能永遠這麼無憂無慮就好了。言默望向窗外, 窗戶霧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但是,她知道窗戶的對面就是南宮原的班級。突然想到他那張在她面前總是略顯緊張的英俊臉龐,還有那天在她面前說起話來支支吾吾的慌亂。一切的一切,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她保持好心情的源泉。這種感覺很奇怪,言默一時間還不能適應得了。但是, 她很明白自己對此已經不再抗拒和恐慌了。自己的事情在他面前嶄露無疑, 這反而讓她覺得很安心, 以前的擔心害怕都沉澱了下來。而他的包容, 他的安慰, 他的喜歡是言默沒有料及的,她一直以爲他會因此退縮甚至迴避, 但是他接受了,接受了最真實的左言默,還極盡可能地用盡辦法把言默裹得暖暖的,使任何寒冷和冰涼都無法侵襲她。
除了白淡哥的事,那就像是一顆堅韌的小石頭,牢牢地盤踞在她的心底。還好,白淡哥最近又出門辦事去了,這樣剛好能給大家一個冷靜的過渡期。
這時,耳邊傳來了小雅幽幽的聲音 :“我真想不通,爲什麼我做起來那麼困難的題目,你很輕鬆就解決了?言默,你真的不去學理科?”
小雅邊抄邊感嘆,言默完美的解題方法讓人歎爲觀止。
“我喜歡讀文啊,擅長解題,不代表喜歡解題。”言默收回視線解釋道。
左言默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至少在高中時代是這樣的。
寒假補課的強度是很大的,甚至會比平日裡上課的進度更快。學校和老師壓根不會把什麼減負不減負的放在心上,新課程馬不停蹄地上着,高強度的課時給學生的感覺就好像沒有一個盡頭。
下課時分,班裡開始鬧騰起來,因爲女生多的原因,耳邊充斥的都是高分貝的聲音,言默必須捂上耳朵才能集中精神分析題目。所以,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周圍奇妙的變化,直到小雅拿手肘推她,她才反應過來班裡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
言默茫然地擡頭,發現一雙雙眼神微妙的眸子帶着不同的含義望向她,吵鬧聲也不知不覺地小了下來。一些目光露骨,一些目光隱諱,但是它們的共同點都是猜疑和嫉妒。這是左言默已經非常熟悉的目光了。
“後門,有人找你。”
小雅輕聲在言默耳邊提醒道,言默順勢回頭,果然發現南宮原赫然站在後邊。南宮原看到言默回頭了,南宮原立刻做了一個出來的手勢,示意言默有事情找她。
這下可好,不確定一下子被確定了,班上的氣氛詭異得讓人受不了。言默迅速站起身,目不斜視,神態自若地走出教室,順帶關上後門。
一時間,走廊和教室被隔絕了開來,連帶着那些嘈雜的聲音也沒有了。
走廊上,冷風像是盤伏着的蛇,從四面八方鑽進言默的衣領,還真不是一般的冷。言默縮了縮脖子,略微皺着眉看着南宮原,沉默不語地就等着他說話。
“因爲我下午要去排練了,所以,只有趁這個時候來找你。”不確定自己的突然造訪有沒有給言默造成困擾,南宮原先行解釋了一下。
還沒等言默開口,教室的門就被打開了,兩個人很默契地同時沉默下來,等着那個開門的女生施施然地從裡面出來,假裝不經意地朝他們瞟了一眼,然後,大大方方地向右邊的樓道走去。
待她走後,言默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南宮原身上,繼續話題問道:“有事嗎?”
“啊,是的。過兩天,我們學校的樂團會參加省裡的一個文藝節演出,我是樂團的小提琴手。我上次跟你提議的事還記得嗎?”
南宮原側身讓了讓後面要進教室的同學,臉上露出了些許不耐煩的表情。言默全部看在眼裡,她忽然覺得他那個小小的表情非常有意思,他在她面前有着別人看不到的獨特一面,所以她很難想象別人眼中的他會是怎樣。而剛纔那個不經意流露的表情很快讓她聯想到大衆眼中的南宮原——雖然謙遜,但並不是一個容易成爲摯交的朋友,骨子裡還是很清高的。
言默點頭答道:“記得。”
“要不然,就我演出的那天慶祝吧。你可以來看演出,應該還不錯的,演出完了還有很多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飯什麼的。具體安排那天再說,哦,那天是週六,放假的。”南宮原很認真地把計劃說了一遍,特別強調了“週六”和“放假”。當然,讓喜歡的女孩子看到自己光輝的一面是樹立自己形象的打好機會,南宮原知道言默喜歡音樂,便在心裡打着“小算盤”,想投其所好。
言默聽後很乾脆地說道:“好的,我明白了,只是……”
“什麼?”前半句聽得他心花怒放,後面的轉折立刻讓南宮原剛放下的心還沒平穩就又被提了起來。
“要票子的吧,我不清楚應該到哪裡去買……”
“不好意思,我給忘了,”南宮原立刻從口袋裡翻出一張音樂會的票,說道,“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你來就可以了。”
原來是票的問題,南宮原鬆了口氣,緊張的面部神經總算是鬆弛了下來,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小虎牙若隱若現。不知道爲什麼,言默只要一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就覺得很不自在,但又會覺得很舒心。
“我會準時的。那麼,現在沒事的話,我先進去了?”
“好。到時見。”
南宮原看着左言默先行走回教室,再轉身離開。
言默回到教室,不去理會那些奇怪不減的目光,言默仔細地把門票摺好放進書包的裡層。好像不放心似的,言默又確認了一遍,這才把包包放回抽屜裡。
慶生。
說起來,除了和老爹他們幫她慶祝過生日以外,沒有和人一起度過,也沒有別人想着給左言默慶祝生日了。
言默望着霧茫茫的玻璃窗,輕輕用手指在玻璃上畫上兩道向下的弧線,再畫上一道向上的弧線,一張笑臉躍然“窗”上。言默對着它看了會,像是受感染似的微微一笑,生活可能還是有它讓人期待的一面的。言默回過頭着筆繼續剛纔的數學試卷。
平時不覺得什麼,可能真的是寒假補課的強度有點大,一天下來還真是覺得精神有些不濟。言默收拾收拾老師佈置下來的回家作業——一疊試卷,準備早點回酒吧,然後呆在溫暖的小房間裡鑽研它們。
“言默啊,那個,剛纔南宮原找你有什麼事嗎?”小雅算是能忍的,忍了一天,終於忍不住了。
言默一邊把試卷撫平,夾進書裡,一邊不甚在意地說道:“沒什麼,就是什麼文藝演出的事。”
“哦。”小雅想在言默臉上找出些破綻,奈何左言默是個“面無表情”的高手,所以她也只能無趣地放棄了。
突然,言默盯着自己的書包沒有了動作。
“怎麼了?”
“中午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來過我的座位?”
言默把書包的裡層口袋撐開,裡面什麼都沒有。
小雅皺眉回憶了一下,晃晃腦袋說:“我在的時候沒有,後來我去找嫣然了,那段時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言默默默地把書包拉上拉鍊,看上去面色如常,只在起身的那刻,平靜的臉上電光火石地閃過一抹怒意。
“你……沒事吧?”雖然言默沒說什麼,但是小雅還是敏銳地感覺到言默不太對勁,她拉住言默的袖口問道。
“可能是我自己粗心,有東西落在家裡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言默託了託眼鏡,回頭對小雅笑道,“走吧。一起回去。”
轉眼之間寒假補課過去了大半,和那個約定的日期也越來越近了。這些天,嫣然跑來言默班上跟她們聊天,提到了學校文藝樂團出演的事。言默假裝不在意地聽着,心裡知道了個大概。
南宮原是他們這次演出的首席小提琴手。演出的時候有大段他的獨奏。聽嫣然說這次的票子異常緊俏,本來演出的劇院就沒有選在本市最大的劇院,主要以爲除了些學校裡的學生,應該不會有太多人關注。可是沒想到消息一出,社會上的反響還不錯,這點倒是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票子都賣完了嗎?”
小雅急巴巴地問嫣然,眼睛裡閃爍着期待的小星星。
“哪八百年前就沒有了,你還奢望什麼呀。”嫣然甩過來一個白眼。
“你怎麼都不早跟我們說?”
“早說也沒用,我們團裡也就拿到沒幾張票。我連插嘴的份都沒有,就全被那些個手腳快的傢伙搶去了。”
“唉,那就是沒的看了。”小雅哀嘆。
一直聽她們聊天,卻沒發表意見的言默忽然很認真地看着嫣然問道:“有可能買到票嗎?一張都沒有了嗎?”
嫣然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回以一笑道:“怎麼着,南宮原那小子沒把票子給你嗎?”
言默一愣,立馬掉轉視線,輕咳兩聲說道:“嗯……”
“我上次就看到他第一個搶到票子的,還是位子最好的那張。我就猜到他會送你。那小子最近練習得可勤了。”嫣然饒有意味地觀察着言默略顯尷尬的臉,難得啊,左言默的反應和以往不一樣呢。
小雅在一旁先是一頭霧水地看着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霎時,她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言默,難怪你那天說……”小雅突然睜大了眼睛,不確定地問道,“有人偷了你的票?”
言默沒有否認,美麗的眼眸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下,眼裡的不悅也一併掩去:“我不確定,票子不見了。”
嫣然環顧了下四周,入眼的女生看上去似乎都有可疑,畢竟以左言默現在的狀況被人嫉妒和報復不是沒有可能。
“你和他說了嗎?”
“沒有。我不想告訴他。”
如果那張票真的那麼寶貴的話,不論是不是被別人拿去了,言默都有種歉疚感。
嫣然沉吟了一下,想了會,說:“這樣吧,我再幫你打聽打聽。”
“謝謝。”
“哦喲,是不是要下紅雨啦?”嫣然突然湊近言默,笑眯眯地外加些曖昧地小聲問道,“你打算改變主意了?”
“可能吧。”
言默挑了挑眉,細長的手指撫過嘴脣,接着她再次笑開。
嫣然愣愣地看着她脣邊的那抹微笑,剛纔那一刻,左言默的臉龐竟是那麼明豔動人。
是錯覺嗎?
演出當天,言默接到嫣然的電話,她說她從團裡的一個男生那兒搶到票子了,讓言默提前去劇院門口等她。
言默欣然答應。
只是,當她就要出門的時候,另外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