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絕地愛情

要生篝火就得去島上,義珍蓉從艇上的護欄處割下兩塊橡膠皮綁在腿上,對戰友們說:“你們呆在船上不要動,我去一會兒就回來。”

“你、你不能去!”尹海波想制止,可是義珍蓉已經拿着鐵鏟飛身上了岸。

“沒事的,我在雪峰山經常和毒蛇打交道,瞭解它們的習性。”義珍蓉回過頭衝同伴們笑了笑說。

義珍蓉的出現,讓生活在島上從未見過人類的蛇們一時驚慌失措,大多數毒蛇紛紛避讓,只有眼鏡蛇、響尾蛇等幾個具有攻擊本性的品種不怕人,還不時向義珍蓉張開血盆大嘴示威抗議。

義珍蓉舞着鐵鏟,將幾條膽大包天的毒蛇鏟死在地上。很快,她就把一塊開闊地變成了“無蛇區”。她從周圍拾來了殘枝敗葉堆在“無人區”裡。

一直在船上盯着的尹海波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顧朱衛剛的勸阻飛身上了岸。

“海波,你不能過來!”義珍蓉發現了想制止,可是尹海波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身邊,幫助她拾柴禾。

乾柴在島上堆成一座小山,義珍蓉點起了火。剎時,火光沖天,大火燃燒的“譁剝”聲和熱浪,將躲在近處的毒蛇驚得倉皇逃躥。爲了讓火堆冒出濃煙,義珍蓉又從附近弄來新鮮的溼樹枝堆在火上面,於是,煙霧越升越高……

幹完這一切,興奮的義珍蓉發現尹海波正呆呆地看着她。

“你看我幹什麼?”義珍蓉嗔道。

“沒、沒有啊……”尹海波像被人發現了心底的隱私,矢口否認。

“看了就看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義珍蓉說,“海波,在我的印象中,你一向大膽,敢作敢爲,可是自從來到這島上,我發現你膽子越變越小了。”

“是嗎,我很怕死嗎?”尹海波說。

“這跟怕死沒有關係——我再問你,你喜歡我嗎?”“我……”尹海波緊張地向船上張望,發現李根發正朝這邊看,像是也想上岸的樣子。

“喜歡或不喜歡,很簡單的一句話你怎麼就說不出口呢?所以我說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

“珍蓉你聽我說——”

“不用你說,其實你已經用行動回答了我的問題——不喜歡我你會冒着生命危險跟我來到這裡嗎?”義珍蓉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尹海波,直至尹海波妥協似地垂下了頭。

“珍蓉,生命相對我們兩個人來說,你的更有價值一些,反正我已經——”

“你已經什麼了?不就是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嗎?潛伏期有十幾、二十幾年,我不在乎,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如今科學正日新月異,要不了多久,這就算不了什麼病了。”

“有句話也許我不該問——你這樣是不是因爲同情我?”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是我不生氣——就算我同情你又怎樣?你敢說你不需要同情嗎?”

“什麼話都被你說絕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珍蓉,你沒看出來嗎,李根發喜歡你,我看你倆很般配的。”尹海波說。

“我和他般配嗎?我怎麼沒有感覺到呢?”義珍蓉說着話,把幾條用鐵鏟鏟死的蛇扔進了火堆裡。

“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作爲旁人,我覺得你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這對他很不公平,你應該給他機會。”尹海波說。

“我認爲愛情與機會無關,完全是個人感覺的問題,感覺好了只要一次偶遇就可以相許一生,這就是天底下爲何有那麼多的一見鍾情。”義珍蓉說到這裡,感覺到遠處有一種嗓音。

也就在這時,朱衛剛在船上大叫:“珍蓉,老尹,快點回來,直升飛機來了!”

義珍蓉回頭眺望,果見“基地”那邊出現了一架直升機。

“海波快點,你走前,我壓後!”義珍蓉說。

“你走前,你是女孩子,我有保護你的義務!”尹海波站着不動。

義珍蓉不再勸說,趕忙從火灰堆裡扒出幾條烤熟的蛇,用布條綁成一捆拿在手裡,見尹海波仍然站着不動,就只好走在前面,尹海波這才拾起一根樹枝跟在後面。

“老尹注意,有蛇在追你!”朱衛剛大聲提醒道。

尹海波回過頭,果見兩條叫不出名字的毒蛇正追在他身後。尹海波於是用樹枝狠狠抽打。

“珍蓉,有蛇,有蛇!!”船上的李根發大喊道。

義珍蓉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條兩米長的眼鏡王蛇斜刺裡衝出來正向她撲來……

義珍蓉一驚,發現蛇的速度極快,如果直線逃跑就會被追上,於是靈機一動在原地繞起了圈。

然而,這種眼鏡蛇的上半個身子是擡起的,轉起彎來十分靈巧,義珍蓉眼見就要被毒蛇追上,說時遲那時快,尹海波奮不顧身地衝了過來,伸出右手抓住了毒蛇的“七寸”。眼鏡王蛇張開血盆大嘴,身體扭動着掙扎了好一陣才軟了下來。尹海波狠狠地將蛇按在地上,又踏上一隻腳,直至蛇嘴裡流出一灘殷紅的血才鬆了一口氣。

獲救的義珍蓉定定地望着尹海波,她的嘴顫動着,很久才說:“海波,我明白了,原來你在用行動愛我……我真蠢,愛是不需要掛在嘴上的,——那樣的愛是多麼的膚淺……這道理我現在才明白。”

“快上船吧,別讓直升機發現我們。”尹海波提醒道。

義珍蓉、尹海波回到船上,李根發馬上把船開回那尊酷似巨傘的岩石底下,這時直升機已經飛臨“毒蛇基地”上空。它在島上超低空盤旋了幾圈,又揚長而去了。

“這架直升機是來偵察的,”義珍蓉鬆了口氣,說:“我們還有一點點時間作準備,搜山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根發,此地不宜久留,快點離開。”

“去哪裡?”李根發把衝鋒槍橫掛在脖子上,右手緊握快艇操縱桿問義珍蓉。

“離開冒煙的地方,什麼地方隱蔽就躲到哪裡去。”義珍蓉說。

世界上最牽掛你的是敵人,這種牽掛比親人的牽掛更要透到骨髓裡,只要他一刻不知道你的下落,就會惶恐不安,有如末日之來臨。時下,黃元霸對義珍蓉、唐憶貧、朱衛剛、李根發的牽掛正是這樣。

當四個人在“斷魂地獄”殺死黃老頭逃遁後,黃元霸的魂彷彿也離開了軀體……爲此,他茶不思食無味,失眠、噩夢……

這天早晨,黃元霸在書房裡狠勁抽着雪茄,阿財跑過來向他報告,說在蛇島上發現有煙霧升起。

黃元霸鬆了口氣,據此可以肯定,四個寶貝還活着,而且藏身在“毒蛇基地”。他本來已經備了百餘隻大鐵籠,計劃把“猛獸樂園”的老虎麻醉後運走,再大規模搜山。現在他們既然現身在“毒蛇基地”,那一項浩大工程就可省去。

但他轉而又想——他們已是驚弓之鳥,按理躲藏唯恐不及,爲何還要燃起篝火暴露自己呢?黃元霸左思右想,最後的結論只有一個——飢餓。爲了解決飢餓,在島上最好的也是惟一的辦法就是吃烤蛇肉!

稍後,被派住“毒蛇基地”偵察的直升機回來了。馬仔向黃元霸報告了那堆篝火的情況:確實是人爲燃燒的一堆火,篝火周圍有數條被打死的蛇,但不見有人出現。

至此,黃元霸在天上游蕩的魂魄總算找到了附體的門道,他嘆了一口氣,命令阿財、阿德組織人員火速上“毒蛇基地”。他的估計沒有錯,義珍蓉他們在烤蛇肉吃,當他們發現有直升飛機偵察,馬上又躲藏起來。

阿德、阿財得到命令,從基地衆多的打手中挑選了四名武藝超羣、身手敏捷的馬仔和他倆一起去島上執行任務。臨出發,黃元霸來到隊列前作最後的指示。他交給阿德、阿財的任務很明確——先找到四個人的落腳處。

黃元霸分析,四個人在島上生存只有一種可能——他們開僻了一處無蛇區。這個“無蛇區”最有可能是一個山洞,他們打死了洞中的蛇羣,然後在洞口挖了一個保護壕溝,以防毒蛇的侵襲。

末了,黃元霸還提醒他們:這四個人有三個是特警出身,另有三枝衝鋒槍。

阿德、阿財一行六人身穿厚厚的防毒服,從頭至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又帶上對講機、武器、淡水和食物,分乘兩艘快艇向“毒蛇基地”進發。

送走了阿財、阿德,黃元霸內心空空落落,感到還有一件什麼非辦不可的重要事情在等着去辦。於是他打開對講機,呼蕭有勁速來辦公室。

義珍蓉的信像一隻不安分的惡鳥,一旦它闖入萬紅娟的心海,就再也無法平靜。這讓她太意外了,她有兩個想不到——想不到義珍蓉原來是國際刑警;想不到自從離開家,自己就踏上了死亡之旅……在島上的這段時間,她壓根就不知什麼叫恐怖,還一心盼着三年後回到家鄉和父母團圓,自從知道了內幕,她才真正理解什麼叫“無知者無畏”。

絕境中的人是最需要希望的,人如果沒有希望的支撐,一旦精神崩潰就是行屍走肉——實際上是等於死亡提前了。因此,萬紅娟希望義珍蓉儘快回來救她們。

“包裝部”有兩個變化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的,那就是近段時間“管理人員”的增多,以及直升機每天早晚出勤——過去每出一次勤,多則數日;最少也要半天時間才能回來,而現在,飛機總是出去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這些變化當然逃不過萬紅娟的眼睛,她知道,所謂的“管理人員”其實就是“打手”,直升機去了又回那是尋找什麼……由此,她知道,黃元霸還沒有找到義珍蓉……

只要義珍蓉沒被黃元霸找到,希望就還存在。

除此外,萬紅娟感到有變化的是阿花。這些天阿花有事無事都來找她,只要身邊沒人,她就問萬紅娟還向誰透露了秘密。儘管萬紅娟一次又一次否認,阿花總是不厭其煩問了一遍又一遍。一連數日都是這樣。

這一天上午工休時分,阿花沒有過來,已經習慣她打擾的萬紅娟認爲可能她是有事沒有過來。到午飯後萬紅娟在牀上坐了好一陣仍不見阿花的身影,這讓她很意外。她記不清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諺語——“突然發生的事必有隱情”。對阿花的前後反常,萬紅娟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果然,萬紅娟準備去沖涼房的時候,組長常沙通知她馬上去經理室。

萬紅娟心裡一驚,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忍不住問常沙:“組長,叫我去經理室有什麼事?”

“好像是你那臺機器出了什麼問題。”常沙說道。

“沒有啊,我那臺機器很好的。”萬紅娟感到迷惑。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去了就會明白。”常沙說。

萬紅絹爲了想知道真相,匆匆來到經理室,蕭有勁正在接聽一個電話,他笑容滿面地衝萬紅娟點點頭,說:“請坐,我接完電話就跟你講。”

萬紅娟見到蕭有勁的笑臉,緊繃的心鬆弛下來,她放心坐下,估計不會是什麼壞事。

蕭有勁的電話接得真長,半個小時過去他才放下話筒,歉意地衝萬紅娟笑了笑,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沖涼了嗎?”

“還沒有。辦完事我等着回去衝。”萬紅娟焦急地說。

“不好意思,還得等一會,黃叔找我有事,不要走開,我馬上就回來。”

蕭有勁這一走又是半個小時,他回來後對萬紅娟說:“讓你等這麼久,道歉已經失去了意義,萬小姐你說該怎麼辦呢?”

“蕭助理有什麼事快點講,這樣的天氣不沖涼我真有點受不了。”萬紅娟極不耐煩地說。

“好吧,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們組的產品出現藥品和包裝不一致的現象,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蕭有勁說完後目光直視萬紅娟,“有人反映可能是你那臺機器出了問題。”

“不可能啊,我都按操作流程工作的。”萬紅娟急得漲紅了臉。

“啊?別激動,你說不是你,我絕對相信你不會說謊,好吧你先回去,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蕭有勁說。

萬紅娟懷着一肚子氣從經理室回來,常沙就走來問她。她說了原委末了又氣咻咻地說:“包裝五組一百號人偏偏找到我頭上,真是氣死我了!”

常沙道:“我估計是有人在背後說你。”

萬紅娟想了想,覺得有理,她本來不打算沖涼,但身子實在受不了,就拿了內衣去了沖涼房。

島上的飲用水都是利用海水蒸溜而來,因此十分珍貴,沖涼的蓮蓬頭水很細,出得較慢,洗澡的高峰期過後,大澡堂就會停水,只有一間小淋浴室供水。

萬紅娟進入到小淋浴室把門掩上——這是一間有電熱裝置的浴室,是專供管理人員及加班工人使用的,環境十分舒適。萬紅娟脫淨衣服站在蓮蓬頭下面,手摸着開關。想着這一連串的怪事,越來越感到蹊蹺——阿花的反常表現和蕭有勁無故找她會不會有瓜葛?如果有,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覺得這不是好兆頭……她的腦海裡突然顯出一個疑問——莫非阿花已經被發現?然後她又出賣了我?

萬紅娟本能地把電熱水器開關一按——一股強大的電流猶如萬箭穿心把她擊倒在地……

李根發把船開到距離火堆300米遠的一處小港。

小港三面都是岩石,既安全又避風,還可以監視“基地”那邊的動靜。這裡唯一不足處是直升機如果再次過來搜尋,有被暴露的危險。義珍蓉估計,直升機已在這裡搜尋了無數遍,即便再過來,也只可能在火堆旁作短暫的停留。

衝鋒艇停穩後即熄了火,艇上極安靜,義珍蓉問大家:“你們的槍膛裡還剩多少子彈?”

三個人立刻卸下槍內的子彈清點。

李根發:“我還有五發。”

朱衛剛:“我只剩三發。”

義珍蓉:“我有五發,加起來一共是十三發子彈——這可是我們的命根子,大家要加倍珍惜,一粒子彈一定要命斃一個敵人!”

“好香啊,珍蓉這東西能吃嗎?”李根發眼睛看着義珍蓉身邊的烤蛇,不停地嚥着口水。

“想吃就吃,這樣的美味佳餚就是安全舒適的地方也難得有機會品嚐。來,一人吃一條。”義珍蓉說着就把蛇分了下去,分到尹海波的時候,她說,“海波,還記得第一次上野外生存課的時候,你給我們講過的故事嗎?”

尹海波搖搖頭:“我知道的野外生存故事實在是太多了,你告訴我是哪一段?”

義珍蓉說:“是關於哈佛大學的那一段,再說給大家聽聽。”

尹海波點點頭:“這個故事很令人震撼。說的是我國公派一批政府官員去哈佛讀書。哈佛的所有課程中,就有一項野外生存訓練的課目——學生們不許帶任何食物,只有簡單的幾樣工具,然後讓他們去荒無人煙的山嶺,時間爲兩週。也就是說,這兩週食宿都在野外,都要靠自己解決。一位姓劉的廳長和一位名叫露西的美國女孩分在一組。這位露西小姐樣子看上去儘管顯得很單簿,但毅力和意志一點不遜色於鬚眉。她爬懸崖、吃野果、睡山洞,從不叫一聲苦。因爲去的人太多,很快把那個地方能吃的食物都吃完了。在最後的幾天,大家都飢腸轆轆、渾身無力,一個個沒精打采的樣子,唯獨露西精力充沛、紅光滿面……最後謎底揭開了,原來露西趁人不注意時從腐葉下扒出一條條蚯蚓,用簡易飯盒烤着吃!劉廳長跟着學,第一次吃難以下嚥,露西就鼓勵他:‘不要怕,相對於能夠活下去,這難吃又算得了什麼!’劉廳長果然就吃下去了……事後大家猜測,露西如此能吃苦,一定是窮人家的孩子,一打聽把大家驚得目瞪口呆——她是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的女兒!”

大家覺得手中的烤蛇樣子十分噁心,聽了尹海波的這個故事,就不再有這感覺了,正要吃,義珍蓉說:“慢着,這麼好吃的東西囫圇吃太糟蹋,我們可以吃出美麗來。”

義珍蓉說完提起蛇頭,輕輕一撕剝開頭皮,然後用力一拉,一團白嫩的蛇肉露出來……那香味直刺激得衆人饞得口水直淌……義珍蓉熟練地剝去內臟,然後一絲絲扯下蛇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衆人見狀紛紛效尤。

這是他們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的食物,吃完後意猶未盡,餘香繞口,隨後渾身充滿了活力。

吃完蛇肉,遠處隱隱傳來馬達聲,接着基地那邊的海面上出現了二個小黑點。

“注意,那是兩條快艇,是黃元霸派來搜島的!”義珍蓉提醒說。

兩個黑點越來越清晰,果然是兩條快艇!每條艇上都有四個荷槍實彈、身穿厚重防毒服的黑社會馬仔。

義珍蓉向衆人說出了自己的計劃,隨後四個人行動起來。李根發和朱衛剛呆在船上等候,義珍蓉和尹海波回到火堆附近,躲在隱蔽的礁石後準備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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