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不喜歡。”事實上,她甚至沒來得及注意這件所謂“不喜歡”的衣服到底是什麼顏色,或者究竟是抹胸還是吊帶還是V字領。
顧巖完全不計較她的答案,一邊繼續擺弄着陽臺溫泉的水龍頭,一邊語聲溫和地徵詢她的意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突然想到一個還不錯的建議,淺依你要不要聽聽看?”
“我不想聽!”她真的是怕了他了,天知道這男人又會倒騰出什麼稀奇古怪或者下限全無的幺蛾子給她看呢?
“我覺得你什麼都不穿其實也可以,反正陽臺對面沒有別人。至於我……”他再一次徹頭徹尾地忽略了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給出了那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建議,“我更是完全不會介意的。”
她憤憤然:“可是我介意!”
他施施然:“可是你究竟在介意什麼呢?”
雖說淺依對於顧巖提問的刁鑽程度早就深有體會,但是在這個曖昧的暖春黃昏,在這個獨立的二人世界,他用這樣溫溫軟軟的語氣追問這樣的話題,會不會還是顯得太過刻意了呢?!
淺依登時敗下陣來,羞紅了一張臉,默默地將後面的話語連同遇人不淑的悔恨眼淚一起,悉數吞回肚子裡。
她暗暗攥緊了手中的泳衣,灰溜溜地鑽進了浴室……
氤氳霧氣溫柔地將她與他一同環抱,淺依穿着身邊的男人爲她挑選的漂亮的水粉色泳衣,隔着薄薄的衣料與他彼此依偎。
這樣的時刻,她靠得他那麼近,以至於儘管溫泉水不住地起伏、不住地帶起悉悉索索的聲響,但她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顧巖均勻的呼吸聲。
淺依不會游泳。她雖然不怕水,但至少在過去那些年的有限記憶中,她從來都沒有下過水,或許是沒有充足的條件,又或許是沒有太強烈的意願。
所以此時,她心下滿滿的都是緊張和惶恐。
這感覺不僅僅是因爲溫泉水的浮力給她帶來了飄渺不實的感覺,更是因爲緊身連衣裙將她勉強算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完整整地勾勒出來,並且透過半透明的溫泉水,不加掩飾地呈現給顧巖,那個她最在意的男人。
“泡溫泉本來是很放鬆的過程,但是你這樣端端正正、緊緊繃繃地在溫泉裡打坐……”
顧巖故作欲言又止狀,視線淡淡地掃過她被霧氣的臉,
不緊不慢地與她打趣道:“我等凡夫俗子真搞不懂你究竟是在練哪門子的神功。”
“亂講!我纔沒有緊張!”話音落下淺依自己都忍不住扼腕——如此具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特色的驢脣不對馬嘴的回答,不是緊張又是什麼呢?
顧巖優哉遊哉地半眯着眼睛,看起來似是不打算答腔。他抿了抿形狀好看的脣,隔着霧氣淺淺地對她笑起來,那是很純粹也很美好的笑容。
淺依傻傻地看着這樣的他,連自己都覺得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進而幸福卻又惶恐得不知該要如何表達。
身處在陌生的溫馨環境裡,與熟悉的人相顧無言,這種多少有些矛盾意味的場景令她覺得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是——他所給予她的,只有放鬆、愜意,惑人心魄的優雅,以及蜻蜓點水般細微卻真實的心動。
淺依臉頰通紅,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爲長時間接觸高於體溫的水汽,還是因爲害羞。
“你、你遊開!游到那邊那個角落去。”她指着離自己最遠的角落,耍賴似的對顧巖說道,“你遊開我立刻就不練神功了……”
她竟然真的拿這麼一句玩笑話來跟他耍賴,這倒是很出乎顧巖的意料,並且也成功地令他忍俊不禁。
不過顧巖總不會真的如淺依所說那般“遊”到溫泉泡池的角落去,他的脣邊依然掛着溫柔而純粹的笑容,轉過頭去不再打量她嫣紅的臉蛋,起身往她指定的角落走去。
淺依傻傻地倚着溫熱而乾淨的暖色池壁,視線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男人裸、露在水面之外的背脊上。
霧氣圍繞在他的周身,漸漸凝成晶瑩的水滴,沿着肌理分明的身體盈盈滾落。不知怎地,這樣曖昧得令人心跳的畫面,竟就深深地鐫刻在淺依的印象中。
作爲從前並無戀愛、經驗的小女人,淺依面對着這樣的顧巖,如果說她完全不覺得血脈賁張,那絕對是假的。
再怎麼說,她也不可能把眼前這男人當做電視裡常見的秀下限MV男主角,更不可能像湊熱鬧一般看過就忘掉。
她想移開視線,但卻做不到,這也是千真萬確的尷尬事實。
所以當顧巖小心地行至淺依對角線的位置,並且舒展身體放鬆地倚靠着溫暖的池壁時,入眼的既不是蘇某人忸怩地扭過頭
去不看他,也不是蘇某人落落大方地打量他。
顧巖看到的,是一副比較奇葩的景象——蘇某人正不知好歹地頂着一張紅得快要滴出辣椒油的臉,傻呆呆地望着他浸在水中的脖子以下、腰以上的部位。
這還不夠,她甚至還很不給面子地半張着嘴巴,妄圖以此來增加她的蠢蛋指數和花癡係數。
此情此景,就連果決的顧大心理師也犯了難——他究竟該不該打斷對面這位漂亮女士對自己的……呃,對自己的欣賞?
但淺依從來都不是會讓人爲難太久的不懂事的女人。
比如說眼下,顧巖正在凝眉思量着應當如何應對目前的狀況,她就已經採取了行動,非常利索地解決了他的難題。
打噴嚏,連續不斷地打噴嚏,即使天塌下來依然連續不斷地打完十五個噴嚏!
對於這個太過“善解人意”的解圍方式,顧巖還真的是哭笑不得。
隔着愈漸濃重的水霧,顧巖頗有些好笑地瞧了她半晌,到最後卻又覺得自己其實是被她氣得過了頭,所以才默默地瞧了這麼久,現在依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歪着腦袋想了想,終於憋出來一句詞不達意的話:“果然是對男人過敏,你這次大概狡辯不成了。”
其實,顧巖憶起的是很早之前,早到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某個晚上,在楓藍的樓道里,他情難自禁地俯下身想要親吻她,她也是這樣連續打了很多個噴嚏。
也就是那時,她聽了他的建議,才漸漸在樂評人的路上越走越遠、越飛越高,直到成爲今天的模樣。
然而彼端,被十五個噴嚏徹底轟走了生活裡所有煩惱的蘇淺依,思維卻和顧巖完全不在相同的次元裡。
終於告別了方纔那陣誇張得不像話的臉紅,她帶着一份嶄新的人生觀,神清氣爽地看向對面的男人,甚至還很沒臉沒皮地對着他巧言笑兮。
不,顧巖無論如何都要否認——這段令他扼腕扶額嘆息不已的超級模仿秀絕對不能算作“巧言笑兮”!
實際上,淺依很神棍很惡搞地在模仿搞笑漫畫“日和”中一個撒嬌賣萌小妹子的撒嬌賣萌臺詞:“咦!大叔!你怎麼不穿衣服!好惡心哦!”
面對此等奇葩,顧巖捫心自問,自己究竟還能說些什麼呢?
答案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