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傾瀉進冷蕭書房,那點點灰塵仿若金色沙礫般的在空中起舞着,冷蕭站在窗邊,凝望外面一簇鬱鬱蔥蔥瀟湘翠竹。頭上縷縷的銀髮已經無法掩蓋,正如他臉上越發深邃的溝壑,若只是如此靜靜的望着冷蕭,還會認爲他是個慈愛的長者,但若他回過頭來,那雙鷹眸裡仍是掩飾不住的精明算計。
“相爺,五小姐來了。”帶着被大夫人掌摑的紅痕福貴帶來了冷風兒。他真的有些懷疑了,懷疑這傻子小姐是否真傻?若她真的是傻瓜她怎麼會在自己要帶她走的那一刻,才推倒了放滿古董瓷瓶的博古架?要不是她推倒了架子,砸碎了相爺最喜愛的寶貝,他也不至於頂着臉上的掌痕來見自己的主子。
“嗯,讓她進來吧。”冷蕭望了最後一眼那蔥鬱的翠竹,斂去眸中快速閃過的一絲回憶痕跡,再次轉身,眸中閃現的還是不能讓人直視的銳利寒芒。
“是。”福貴恭敬的行禮走出門外,將戰戰兢兢的冷風兒推了進去,“五小姐進去吧,相爺在等您。”
房門靜靜闔上,空氣裡開始瀰漫一種叫做安靜的東西,冷風兒乖巧的站在那裡,依舊垂眉斂目的不肯擡頭。冷蕭站在一旁望着眼前自己腦海中幾乎沒有任何印象的女兒,看着她穿着最樸素的連府中下人都不如的粗布衣裳,看着她侷促不安的站在那裡揉|捏着自己的衣角。
冷蕭心中只是閃過酸楚,但那也只是一瞬。他做任何事都不曾後悔過,哪怕他想要達到的那個目的會血流成河。
“風兒,走近些讓爲父看看你。”就算冷蕭刻意的壓低聲音想要作出慈愛模樣,但是那種不由自主散發的疏離還是讓他的聲音顯得刻板生硬。
冷風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對於冷蕭她纔沒有什麼好感。就算當時冷蕭派人救了她,真正的冷風兒與他之間也已經兩清了,再說了她現在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傻子呢,傻子怎麼會聽懂他在說什麼?
“風兒~”冷蕭輕嘆了一口氣,慢慢走近冷風兒,想用手撫摸她的髮絲,卻被冷風兒側頭躲了過去。鷹眸裡漾起不悅,他的子女中還沒有敢這麼對他的。哪一個不是爲了得到他的寵愛費盡心思?除了冷夢若,他很少與其他孩子親近,冷風兒算是這些年裡,他唯一單獨見過的孩子。
“風兒你擡頭看看我,你看看你還認識我嗎?”不允許冷風兒再躲開,冷蕭強硬的捏住冷風兒下頜,強迫她擡頭看他。然而就當冷風兒擡起垂下雙眸,慢慢與之對視的時候,冷蕭眼中浮現巨大驚愕。
“昕雨?”冷蕭猛的鬆了手,倒吸一口冷氣,踉蹌的後退兩步,整個人靠在一旁的紅木桌上,大口大口的吸氣。過了半晌,冷蕭纔敢再次擡頭看了一眼冷風兒。
傾瀉進房間的陽光在冷風兒身上灑下一片金光,所有耀眼奪目的光華都在她身上盡顯。仿若九天仙子般的盈盈雙眸猶似一泓清澈甘冽泉水,每一次濃密如蝶翼羽睫的輕輕眨動,都有一種不染塵埃的清雅氣息。
肌膚似雪勝雪精緻的小臉上還殘留着點點紅痕,宛若初荷綻放的粉嫩菱脣正被牙齒緊咬着。濃密髮絲凌亂的散開着,就像最閃耀的銀河般自天際垂落。點漆黑眸轉動,波光流轉間彷彿奪去了萬物心魄。
她是這樣的美,美的讓所有見過她的人爲之心動,美的讓冷蕭塵封的記憶再次開啓。
“昕雨?”再次試探的叫出這個名字,試探的走近冷風兒,粗糙的大手在冷風兒臉上滑動着。冷蕭彷彿失去了靈魂般,不停低喃柳昕雨的名字。
“昕雨你回來了?你已經不恨我了嗎?”
沒興趣知道冷蕭跟真正冷風兒的母親有怎樣的過往?冷風兒美麗星眸浮現冷冷譏諷,她開始掙扎起來,想要躲開冷蕭對她的碰觸。
“昕雨?昕雨不要走!”猛的,冷蕭好像被刺激似的,一下抱緊冷風兒,聲音帶着驚恐的顫抖不住的哀求起來:“昕雨,你可知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你知道我讓你離開我,我有多麼的痛苦,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回家,我答應過你讓你回到我身邊。昕雨,原諒我,原諒我當初送你離開~”
冷蕭語無倫次的訴說讓冷風兒蹙起了眉,不是說冷風兒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嗎?怎麼聽冷蕭的話裡的意思,這人並沒有死,而是被他送走了?
“唔,唔!”不管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麼,冷風兒可沒興趣讓個老男人抱着自己。
“昕雨?昕雨你爲什麼不說話?昕雨~”最終冷風兒的掙扎和吱唔聲引起冷蕭注意,他一下鬆開自己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嬌美女子梨花帶雨的躲在一旁。他猛地衝過去,一把掐住冷風兒的右腕將她衣袖掀開。
混沌的大腦在看到一片雪白細膩肌膚時,瞬間清醒。冷蕭倏地擡眸,眸中寒氣盪漾。他並沒有看到柳昕雨胳膊上應該留有的梅花胎記,那麼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心心念唸的女人。
清澈如水的黑眸此刻漾起刻骨驚恐,冷風兒如同受驚的小鹿,不停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口中嗚咽之聲更甚,整個人看上去是那麼的楚楚可憐,軟弱無依。
冷蕭“啪”的甩開冷風兒的手,寒氣盪漾的眸子裡滿滿的盡是失落甚至還有一絲絕望。
“沒想到你與你的母親是如此相似,我竟然一時失態了。”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冷蕭再次恢復到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樣。
冷風兒依舊躲在一旁嗚咽哭泣,口中發出的只有單一音節。他以爲自己可以遺忘,可以狠心,但是再看到如柳昕雨一模一樣的女子,冷蕭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真正無情。愛上柳昕雨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錯誤,所以他不會在重蹈覆轍。
冷蕭鉗制住亂動的冷風兒,從懷中掏出的瓷瓶裡倒出一顆藥丸,強行逼迫冷風兒吞下。望着不停咳嗽想要嘔吐的冷風兒,冷蕭冷漠的說了句:“吃了解藥,你就會說話了。所以不用怕我會害你,畢竟你還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