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着白袍,滿頭銀絲的少年,妖孽般蒼白純潔的臉上找不出半分瑕疵。他的眼神清澈卻看不到底,尤其是看向蘇林的目光,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滿含委屈。
蘇林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喝酒掩飾。她知道他的心意,畢竟自打把紀信從地牢裡帶出來,那少年就認定了他是她的人。而作爲主人的她似乎很不稱職,總是撇了他,一再玩失蹤。實在是她身不由己啊,自己都當不了自己的主人。
就在蘇林低頭沉思之際,紀信已經開始表演,站在一旁的僕人打扮的袁珍則吹笛伴奏。笛聲歡快尖銳,紀信的劍氣更是神出鬼沒。蘇林感覺有些氣悶,她轉頭看看吳予寒,臉上也似乎有些動容。
“臣也想爲皇上皇妃舞劍,湊趣。”帷幔後響起一個聲音。繼而一身侍衛打扮的盛遠走出來半跪在地上。因他的這聲打攪,笛聲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蘇林心口的氣悶得到了暫時的緩解,長舒一口氣。
“準――”吳予寒只是簡單地說了這一個字。盛遠立馬躍進被紀信籠罩的氣場內,二人打鬥起來。
幾乎是同時,蘇林感覺到背部有手掌輕壓,同時有股熱氣源源不斷的輸進體內。她扭頭看到小九正低頭神情凝重地看着她,碰上蘇林的目光,粲然一笑。再看賀西鳳,已經站到吳予寒的身側,顯然是在保護他。
他很忠於職守。蘇林在心裡微嘆。想來自己是第三者,無意中破壞了他們兩人的情意。如今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勝過一切的。或許只是因爲蘇林是賀西鳳第一個心動的女子,但是比起男人之間自幼建立起來的生死之交,還是有些差距的。小九說的沒錯,賀西鳳厭倦了殺手的生涯,而蘇林只是湊巧成了他放棄過去,重新開始的理由而已。
大殿內劍聲叮噹作響,劍氣迫的人睜不開眼。蘇林感覺心神不穩,喉部有血腥味。雖然有小九的真氣幫她壓制着,可是那高亢的笛聲總想引的人熱血沸騰。
噗――一向自詡身體超級棒的蘇林一口鮮血噴在面前的茶几上。人則仰面倒在小九的懷裡。
“蘇林!”方冉一躍而出,手搭蘇林的脈搏。但還沒有來的急穩定焦急的心神,蘇林的小手已經被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手裡。
吳予寒搭上蘇林的脈,但眼睛仍然看着大殿裡的打鬥。他沒有喊停,盛遠的動作就還在動。雖然紀信想要停止,但卻被迫招架。袁珍的笛聲嘎然而止,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無妨,愛妃只是一路顛簸,氣虛而已。”吳予寒輕描淡寫,“攙下去休息吧。”
蘇林尚未昏迷,自然還要叩謝皇恩,這纔在小九的攙扶下,離開大殿。當二人一離開衆人的視線,小九立馬抱起蘇林,回到了暗無天日的屋子。
躺在牀上,蘇林還覺得心神動盪,問小九:“我這是怎麼回事?一路上也沒累着。”
“是袁珍的笛聲。想不到他竟能催動真氣,想利用笛聲逼你發瘋。”小九神情凝重。
“他的確有才。”蘇林苦笑,“我瘋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一個瘋王妃的下場會如何呢?只怕不能留在皇宮了。”小九輕撫蘇林蒼白的臉龐,“有時候我甚至也這麼想,假如你不是這麼特別,或許就不會被那麼多人窺視。或許有一日你失去了現在的光彩,反倒可以踏實的守在我一個人的身邊。”
蘇林感覺手腳都是冰涼的。果然,這裡的人表面斯文,心底卻是陰暗的。怪不得方冉對她的態度一陣陰一陣陽,也怪不得賀西鳳能狠心自殘。感覺這些男人,當然還有吳子服那樣的女人,心底的邪惡因子實在令人髮指。
“你害怕了?”小九憐愛的看着蘇林,“難怪你一直在逃避,是他們逼你太緊了。你累了麼?睡吧。”
唯恐對方點自己的睡穴,蘇林趕緊聽話的閉上眼睛。很快也調整好呼吸,像真睡着那樣。
而大殿之上,盛遠和紀信都有幾處受傷,卻仍像野獸一般,毫無退讓的撕咬。
吳予寒仍然無動於衷。袁珍和紀炎也是抿嘴不語。雙方都有心看看自己的人到底有多少實力,在一對一的打鬥中有多少勝算。
雖然武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手段,但卻是最直接的方式。尤其是對於男人來說,決鬥能讓人輸得心服口服。
盛遠和紀信都是第一次全力以赴的對敵。年紀相仿,雖然練功的時間不同,但功力卻在仲伯之間。袁二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造出了一個超人?連袁珍都覺得震驚。
想當初,方冉的母親被賣到荒原,雖然跟了一個貴族,而且這個貴族很有可能稱王,但是,卻鮮有人知,那女人其實一直未被名義上的丈夫碰過。深愛她的尊者幾乎每個月都會悄悄去看望她,但是看着她日漸隆起的腹部,臉上洋溢着將爲人母的幸福,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他發誓,他的痛苦一定要加倍的還到讓他痛苦的人身上。
方冉的出生讓尊者有了一個絕妙的計劃。他暗中栽培方冉,引導他去跟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爭奪王位。同時把自己的兒子放在皇宮,期許他成爲世上最無情的殺手。他四處收羅奇才,有機會收養了袁二。他訓練徒弟的方式很特別,只要袁二能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下毒成功,就算袁二出師。他過於自信,卻不想真有一天栽在了尚在年少的袁二手中,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靠行醫吃飯的江湖郎中。
如果這個時候他放棄仇恨,回到他心愛的女人身邊,或許悲劇可以終止。但偏偏他倒黴被困於紀王府,這一困就是十幾年。
袁二是個有良心的徒弟,尤其是使師傅武功盡失,一直讓他心懷內疚,不斷找機會營救師傅。只是那個時候,老頭又看上了紀信這個練武奇才,甘心留在地牢。
和他比起來,度光算還有點人性。幾次偷偷去看望紀信,因此結識了袁二的師傅,二人氣味相投,一個爲了復仇,一個爲了野心,達成密謀。
袁二是師傅行使密謀的工具,而袁珍則是他親爹的棋子。他們自以爲天衣無縫,但卻小噓了吳予寒的能力。
這位少年天子心思縝密,未雨綢繆,早在別人密謀的同時,灑下了自己的天羅地網。同時他還是一個會利用人的高手,懂得如何去牽制兩個利益相關或者矛盾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如何利用女人的愛情。因爲,他對女人沒有興趣。
當他知道自己父皇的死是因爲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就早早地對女人失去了熱情,甚至連本能的需求也沒有了。但,在內心最寂寞的地方,總需要有人去安撫。有時候,當他看着賀西鳳的時候,恍惚間總有種拉他入懷的衝動。可惜賀西鳳不懂,或者是裝作不懂。而且賀西鳳總是那麼冷,冷得讓人心寒。他的心也只能寒着,永遠寒着。尤其是當他得知賀西鳳喜歡的是女子,而那女子並無幾分容貌,也沒有過人的武功,他的心更是冷的徹骨。
只是他還算冷靜。明白人各有所愛。他得不到愛,但總還可以留住兄弟情。但可惜,賀西鳳並不是他的兄弟,而是查復仇人的兒子!當吳予寒得知這一消息後,恨的幾乎要割下自己的一塊肉,以期許不讓心那麼疼。
殺了賀西鳳?他甚至可以不用動手,一道聖諭,就可以讓賀西鳳視死如歸。但他不甘。死的人死了,但對活着的人來說卻是一種永遠的折磨。他不想受這種折磨。所以他還想給賀西鳳一個機會,一個回到他身邊的機會。
終於,他等到了無力自保,更無力保護心上人的賀西鳳的迴歸。他給了賀西鳳一種藥,能讓其迅速恢復功力,但卻只能維持三個月生命的急速藥。
雖然只是三個月的生命,賀西鳳已經知足。他只想看着蘇林能離開這裡,安全的回到她自己的家。恐怕他不能相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