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二狗子

我們少數民族的女孩,結婚後到了男方家,名字只能隨男人叫誰誰媳婦。生了孩子就隨孩子叫誰誰他媽。

二狗子小媳婦到了婆家,就叫狗子媳婦,那是自然的。如女孩覺得不好聽,有了孩子給孩子取個好聽的名字,以後叫誰誰他媽就會好聽點。

二狗子咋就叫這名?二狗子的爹媽結婚後,前面兩個孩子二三歲就夭折了,他們聽別人說,取個賤名好養活,第三個孩子就叫“二狗子”

小山村有好多小孩,都取這些阿貓阿狗的名字。說是動物的魂鬼勾不走,只要魂不被鬼勾走,就會少生病好養活。

二狗子取個狗名後真的靈驗哦!很少生病,長得壯壯實實的。他下面兩個妹妹取的名更絕,一個叫籮妞,一個叫筐妞。倆姐妹組合起來,可以叫籮筐妹了。

二狗子自從取了這個狗名,他們家就沒死過小孩,妹妹活得好好的。有人說,二狗子這個狗命真硬。

我們小山村每人取兩個名,一個是小名,一個是學名。學名會找有學問的人取,二狗子沒上學,沒有學名。

小山村對上學不重視,主要是沒條件。在村裡,我阿爹只能教到三年級,繼續上學只能到四五里路的大村寨上,小學畢業後,再到鄉里上初中。

鄉里距離小山村有四十多里路,只能住校,自己做飯吃。對十多歲的小孩來說,油鹽柴米是有很多困難,村裡只有幾個男孩去。

有的家長認爲,有什麼好上的,學好乾農活的本事能養家胡口就行了,再娶個媳婦好好過個日子就行了。

二狗子身體單薄,沒同齡人高,黑黑的臉龐,不喜歡說話,愣頭愣腦的脾氣很犟。

今年春夏,就是二狗子媳婦種吃被鬼嚇跑後的二個多月,村裡李老二家爺爺去世叫他去幫忙。年滿十六歲擡死去的老人上路是村裡小夥子們的義務,是證明自己長大成人的象徵,他很樂意很高興。

他做好準備,早早就到了李老二家,跟八個擡棺材的同伴大吃了一頓,擡着老人上路了。

他們擡到龍山上沒走多遠,二狗子看了看四周有點不對,好像又要把墳埋在自家房背後了,大聲說:“不擡了!站着不動了。”

這是小山村從來沒有過的事,擡死人擡半道怎麼說不擡就不擡了?這種玩笑可開不得,我們農村死人的棺材是不能隨便落地的。

老人講,棺材落地,死人會誤認爲到家了,魂就下來了。再把棺材擡到別處,魂是不會跟着去的。

小山村人死了,出殯的時刻,棺材都是好多人擡出門,到大門外放在兩個長凳上,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的,八個男人很小心地擡起來,不到目的地,不能放下來的。如中途要放下,必須將兩個長凳擺好,慢慢放下來。

二狗子說不擡就不擡了,這不是很搞笑嗎?他也知道棺材不能落地,擡還是擡在肩上,就是不走路。

擡棺材的同伴不理解大聲叫:“二狗子,怎麼回事?”二狗子根本都不理,不吭氣。

“二狗子說話呀!前面再走幾步就到了,堅持一會!”

“二狗子,是不是病了,肚子疼了。”二狗子應了“嗯”

農村人平時吃飯沒油水,腸子容易扭在一起疼,同伴們也能理解:“快叫人!快叫人!快叫人!把狗子換下來了!”

農村擡棺材是八個人擡,前面四個後面四個,也就是棺材左右兩邊各四個。現在一個不擡了,大家都不敢走動,就怕萬一出點什麼事,棺材落地,家屬不高興,八個人只能在原地硬撐着。

村民們後來才慢慢知道,二狗子那天怎麼說不擡就不擡的原因,當時棺材擡到半道上,聽到有人說:“加油!堅持就是勝利,前面就到了。”

二狗子聽到:“前面就要到了”擡頭一看:“日他媽逼阿,這不是自家房背後嗎?”想到:“媳婦被鬼嚇跑”的事,自己又阻止不了,又不敢罵出聲,只能不擡了。

他家的房背後,是龍山的尾部靠近中部的位置,從東邊看去,是緩緩的土坡,樹很少,墳埋在那裡視線好,是埋人的好去處。

二狗子家三代單傳,勢單力薄,農村有的人就是欺軟怕硬,十多年來好多墳排着隊都埋在那裡。

要說埋死人,龍山上好地方很多,但山腳下住着人家,不會讓埋的。

多少年來,到這些地方埋的,雙方家庭勢力相當,吵架的、打架的、傷人的比比皆是,鬧得天昏地暗。

每每出現打傷人的事,村裡都解決不了,鄉里會派幹部下來處理。每次處理都是墳埋在龍山上的人贏。

鄉領導來一次不容易,山路不好走,只能騎着馬來,來一次處理完了,再怎麼晚他們都要回去,他們說:“在小山村裡住不習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

我乾爹是村長是黨員,鄉里領導每次來,都要到他家吃飯喝酒。龍山上埋人的事經常發生,他們很傷腦筋。酒喝到一定的份上:“沒醉!沒醉!”的時候,這些鄉幹部會說:“哎!又是迷信那一套,煩都煩死了!”我乾爹聽了後,笑了笑,不說話。

龔爺爺看到我乾爹遇到這些事,上下兩難的時候會說:“說是迷信就是迷信,說不是迷信就不是迷信。”囑咐乾爹:“少管,不要亂說話,跑跑腿還可以,不要讓別人抓到把柄。”他不想讓孫子受牽連。

今天早上“天狗吃大陽”,這種天氣異常現象,村民們從來沒遇到過,想想不是什麼好兆頭,憂心忡忡。

後又傳出,公雞早上叫了沒有?一個個答不上來。聯想到以前發生過,公雞不叫天災人禍的事。他們最想知道大禍會不會降臨?有沒有什麼破解的辦法?廟房祭拜,神婆有沒有問出點什麼名堂來?

神婆早上祭拜神靈,那邊的人說出了實情最關鍵的一句,埋在龍山上的墳,壓到龍尾巴了,會不會動不曉得。要是動了,就是地動山搖呀,房子會倒!人會亡!可不是小事。目前只有廟房裡的三四十人知道。他們是早上祭拜神靈在場的人員和墳地埋在龍山上的家長們。

祭拜神靈那邊人說的話,不能隨便說出去的,村民大都相信迷信,壓在龍尾巴上的墳沒有遷除一天,災難將會存在一天。

龔爺爺最擔心,一邊要挖墳一邊不讓挖,村民會跟家長們打起來,鬧出人命來,一直保密到現在。

但晚上村民大會上必須要說,不然村民不滿意的,現在村民們還在焦慮地等待。

龔爺爺現在最難辦的是,怎麼能在晚上村民大會召開前,讓墳埋在龍山上的家長們,自覺自願,心甘情願,順順利利地搬出龍山。只有這樣村民纔不會與他們發生衝突,避免人員死傷。

但這些把墳埋在龍山上的人,他們不相信迷信,來到廟房有的就說,又是迷信那一套。再這樣搞迷信活動,要去告你們去。龔爺爺知道,要跟他們講明道理,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知道龔爺爺剛纔在廟房裡,根本就沒睡,閉着眼睛想事……。

這時他睜開雙眼:“我來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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