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

星光透過樹葉照在張寶成面上,見到的人都要嚇得一哆嗦。

他行刺蕭護不成,爲求活命,把自己麪皮生生削過一層。這才幾個月,面上結一層痂,鬼也只能生成這模樣。

依靠這鬼像和功夫,張寶成才收服新近的一批惡強盜。

張大帥比別人嚇人多了。

……

營地裡,十一公主和豆花在燭光對坐瞪眼睛。豆花小聲問:“將軍要是不要咱們?”十一公主豪氣上來,反正也出了京。她和奶媽坐一個車出京,看到路上百姓們對大帥的熱淚歡送,看到商家們一個一個送大帥銀兩,有人也送銀票:“通存通兌,小號的,加蓋我的印,到哪一個鋪子不敢不給!”

也有不來的,不過來的人就不少。

大帥面子足矣。

他苦戰兵亂,這是他的回報。

在宮中長大,在書上看過萬民傘等的十一公主,這才生生的明白什麼叫百姓擁戴!

那些掛在面上的淚水,是發自內心的,才感動人。

也把一直嚮往自由的公主內心深處,那長年讓宮規壓抑住的,人的本性擠壓出來。

從出城十一公主就是興奮的,如出籠鳥兒。可憐她長這麼大,在嫁伍思德以前,宮門也一步沒出過。

此時出城,還要走得更遠。除了掛念母妃以外,再就是興奮興奮,外加興奮。

十一公主一揮手:“他不要我!姑奶奶答應帶上我!”

豆花點頭稱是。

十三姑奶奶發話,伍家上上下下只會堆出笑說一個字:“好!”在豆花看來,十三姑奶奶纔是最威風的人。

帳篷簾子打開,伍小伍伸出頭:“收拾東西,就走!”頭一縮,腳步聲跑遠。豆花發愣:“這才安穩下來!”

才把包袱打開,才把東西拿出來,才試圖把將軍帳篷打扮得跟公主房中一樣,只是恨恨十三姑奶奶家守門的張家,還將軍咧?真粗魯,把公主的茶碗丟了不少。

再想自家的伍將軍們,沒有一個不粗魯。

就是除公主以外的伍將軍夫人們,平時說話也是大呼小喝的。

怎的大帥就是斯文的?

豆花好生不解,也七手八腳把包袱重包上。張家雖然收拾出去不少,還是一個大包袱。公主的衣服,公主的枕頭……張家對於衣服之類不敢亂翻,怕不一小心翻出公主的裡衣,伍思德不和自己拼命纔怪。

這包袱,主僕兩人往外擡。

一出帳篷,先看到伍小伍皺眉:“你們包的什麼?還有心情帶這些!”豆花對着他最敢噘嘴:“衣服,被臥,細軟,吃的喝的,擦牙青鹽……”

伍小伍用手通耳朵,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喃喃:“怎麼一說話就像踩中天下所有的雞脖子!”十一公主問:“將軍在哪裡?”

“在碼頭上。”

十一公主放下心,將軍在哪裡,自己自然在哪裡。把包袱交給伍小伍:“我去找二嬸兒。”對丁婆婆,十一公主還是孝敬的,就是和翠姑等伍將軍夫人們出身不同,想的不同,大家處不來。

族長、丁婆婆和她們坐車到碼頭下,頭一眼,十一公主就看到伍思德。他恭敬的在大帥面前,正在聽大帥說話。

大帥在勸呂氏、若荷和秀蘭:“你們帶着孩子,也離去吧。”旁邊有一塊翻開的地,露出溼乎乎新翻出的泥土,有大石一塊,底面朝天,上有泥土。

本來是讓三爺一同回江南,三爺蕭拔哈哈一笑,也不回話,把地上這塊半人多高的大石一把舉起,石在手中,放聲道:“大哥,你看我可能跟去!”

重重把石頭往地上一扔,地面也震幾震!

水邊兒幫着維持上船的秦亂見到,伸舌頭:“好漢子!”他本來對蕭護佩服,是由於他庇護家人性命;後來對大帥佩服,是他雖招兵源,卻不要下三流的混混。

今天,就更是佩服蕭護大帥。

大船可裝三百人,兩百是家眷,再一百人是保護的士兵!

一隻大船四到五隻小船跟隨,小船上全是士兵!

聽說陸路上又有人打通道路,一路護送。

秦亂對自己的弟兄們慚愧道:“當學大帥,跟他的人全安排得穩妥!”

蕭護在京中招兵並不多,家眷們也不太多,有些親友們也相隨,卻能從軍,五十隻大船,全是女眷和孩子。

又有一些人能坐車,全是陸地上走。

還有一些士兵,是兵亂中沒了家人,沒有家眷要護送。可看到大帥庇護到如此地步,也心中感動,更爲信任。

三爺蕭拔露了一手,蕭護知道他傷已好。三爺對蕭護只是笑,大哥你取來多少珍貴藥材,一年多了還能不好?

孩子都哭聲比別人響。

是個姑娘,嬌滴滴的尿了餓了就扯着嗓子哭,也不到兩個月,就哭得有了尖聲。

呂氏就不肯走,她抱着孩子哭:“大嫂有哥兒,也在您身邊,除非大嫂肯走,我才肯走。”蕭護大帥到此時,謹慎想一想謹哥兒要不要走?

不!

他堅決不要和十三母子分開。

這不僅有大帥自己幼年與父親常分開的父子情,還有就是十三到身邊後,總是要走總是不聲不響離開,大帥有點兒心病了。

蕭護苦苦的勸呂氏:“十三不在我身邊,我纔不會安心。而馬上只怕要打仗,你和弟妹們走吧,我放心!”

十三更驕傲了,把兒子輕輕撫着,見他在這麼吵鬧中又要去睡,不禁喜歡,這是個能吃能睡,有福的孩子。

呂氏的女兒,則被母親熱淚滴一滴在面上,哇哇大哭。

三奶奶呂氏、七奶奶顏氏、九奶奶祝氏、十五奶奶楊氏都是經過兵亂的人,想兵亂困在城裡幾乎不能出去時,也過來了,何況是這一次在曠野中。

以她們想來,腿在自己身上,哪裡都可以去!

又膽子比在家時大了不少。

又兵亂後,張太妃感激,以布衣身份,也多次招入宮中賜宴。布衣身份,可以去陪太妃一同用飯,妯娌們雖個性不同,也因此更爲和氣。

心滿意足,還有什麼可挑剔可去矛盾的呢。

四個媳婦跪下來:“就打仗,難道不要洗洗縫縫的人,不要幫忙做飯的人,我們不能打仗,只和伙伕們在一處罷了。”

明鐺無聲無息跪在祝氏後面,怕大帥不要九奶奶,就更不要自己。

若荷和秀蘭也不肯走。不肯走吧,出了一個主意:“請三奶奶帶着我們的孩子一起回去,路上給口兒吃的,有爛米粥給些,到了家裡,自然有公婆照顧,公婆自當感謝。我們不走!”呂氏一聽,把女兒看了再看,忍痛道:“不是我狠心丟下你,你回去祖公公自然當你心肝寶貝。”

把女兒送到若荷和秀蘭面前:“我的奶水多,妞兒常吃不完。可我多餘的,喂不了三個孩子。你們兩個人回去,把我姑娘帶上,路上喂着些兒,到了江南給我公婆。”

水路最快。

蕭老夫人來時只坐船走半路上,是她們人太多,有笨重傢什,馬車都上船,那船又不止一隻,只能在半路上下船走陸路。

而蕭護這裡走的,只是人沒有傢什,更不是能上馬車的船。說是大船,也只坐三百人,也水軍大船是兩回事。

從這裡去江南的人,會更快些。

蕭拔一尋思,反而說好,接過女兒心疼的在臉上貼了貼,送給若荷和秀蘭:“你們回去,讓我妻子留下,我也離不開她!”

呂氏也驕傲,又對女兒心疼。

這又急急上了最後一船。蕭西把女兒親一口,見熟睡的她不耐煩的皺小眉頭。對秀蘭道:“我喜歡女兒,真的!”

蕭北把兒子抱着,對若荷認真交待:“我的兒子我知道,一定結實。船上吃的有,爛米粥不會缺,先喂三爺家姑娘!”

若荷道:“我會的!”

蕭北把兒子送她懷中,把母子抱上一抱,在若荷耳邊道:“我很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見若荷溼了眼圈,蕭北爲她擦去:“不要哭,你哭我心裡不會舒服。”

蔣少夫人哭哭啼啼,勸蔣大公子同走,蔣延玉不肯:“難中怎麼能拋棄他。”謝少夫人更讓蕭護和慧娘認爲奇怪,和丈夫不和的謝少夫人不僅勸謝承運留下,她自己也留下。謝承運因此得意,面上光彩可以三日不洗臉。把妻子誇了又誇,這是頭一回。

謝少夫人聽到他誇自己,心中鄙視,我是不想回那家,和你過苦悶日子罷了。

成親日子不多,可那明明春花在手,夏荷送風,秋菊有香,冬梅映雪在眼前,心中卻苦悶得如在地獄裡,不管什麼花兒,什麼粉兒,什麼綃紗,全看成一片黑暗的日子,再過上一天可以死人。

雖然公婆人也好。

謝少夫人隱約也猜到以後必然兇險,可在京裡和蕭家妯娌們來往,她們說兵亂故事:“……那郡主也不照鏡子,有一碗茶還要茶,容易得來的嗎?可是大嫂告訴她的,針頭線腦都缺。後來那郡主讓蘇表公子罵老實了,可是的,就沒有人罵過她。我就慢慢的對她說,你出這個地兒,一口乾淨水也沒有。郡主還和我犟,說出門是雪全是水。我說你不怕一捧雪下面,一個死人臉。我說你不信自己外面去看,哪口井裡死的沒有人……”

謝少夫人在這裡打斷:“井裡爲什麼有死人?”

“有殺死的,有大姑娘小媳婦怕讓人壞了身子,自己投井死的倒乾淨了。”四個蕭家媳婦爭着告訴她。

她們成了見識廣的,她們還不太認識字呢。而也是名門出身的謝少夫人微紅着臉,又捨不得不聽。回家去自己喝了一碗金華酒看月色,自己噘嘴,竟然在京裡成了少見識的人。

不過想聽來的故事,十分精彩。

謝少夫人和四個妯娌一起學騎馬,日子過得很是趁心。正要顯擺自己會騎馬,纔不想走。

成就謝承運格外光輝的臉面。

楊文昌早就表露過去意,蕭護重重送他一筆銀子,不會比送曹文弟的少。楊氏夫妻、蔣少夫人,還有過年來到的蔣延玉弟弟,謝承運弟弟,謝少夫人的妹妹,再有別人上了這船。

羅氏立於船頭上,迎風拂發,問:“將軍,幾時歸來?”姚興獻也動了情意,回想妻子因自己苦追她表姐而對自己動心,直到成爲夫妻,苦戀自己至今不變。姚將軍笑容可掬不住揮手:“相見有日,不必憂愁!”

夫妻分別在船頭上和碼頭上隔水而望,水,隔不斷他們綿綿情意。

最後一船往江南的就此離去。

大帥這才鬆了一口氣,見碼頭上,只有最後一隻船在。今夜大帥用碼頭,爲方便管理不混奸細,秦亂辦事精細,讓所有的船全停去別的碼頭。

蕭護大帥溫暖過,又深爲感激。不管留下來還是走的人,他全感激於心。

丁婆婆等人不用多派兵,秦亂正好親自押船去北邊兒,說:“談不上讓大帥放心一個人不派的話,不過你可以少派些。”蕭護就派上一百人。

丁婆婆等人過來。而伍思德,一扭頭,這纔看到十一公主和豆花。伍思德臉上紅一下,回想他自己說的話。

“公主,就此別過!”

也做了近一年的夫妻,到走的時候,就丟下這一句。

紅着臉的伍思德大步過來,嗓音都捏得小小的:“你來了!”十一公主才嗯一聲,伍思德高高興興道:“你隨二嬸兒去我家,我爹孃一定很喜歡你。對了,你是公主,千萬別和對着我似擺公主架子,你婆婆膽子小,最怕見官;對了,你不會地裡的活計,你就繡花吧,再不然坐着別動,家裡吃的足夠;對了,你不會掃地,這掃地,可以慢慢的學,不然母親掃,你坐着多不好;對了,你會做飯……”

他只顧自己說,想到鄉親們知道自己娶的是公主,該有多傷心。

“我不要離開你!”十一公主尖叫一聲。她早就變了臉色,當丈夫的只高興去了,粗心沒看到。

這尖叫,把碼頭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幾乎全扭頭看。

見一個少年婦人,揪住面前五大三粗的漢子衣甲,咬牙切齒,帶着拼死一博,聲聲質問:“你爲什麼丟下我,你爲什麼不要我,你爲什麼要攆我走?”

句句暖了伍思德自卑的心。他摸頭嘿嘿,看不到自己讓公主緊揪的衣甲,大臉上笑容煥發:“你是公主。”

這一句話,十一公主泄了氣。

她平時沒有少在公主身份上轉悠,爲總想到自己是公主,和伍思德沒少生氣,也沒少挨他打。伍思德是出於自卑。

可今天的這句話,讓十一公主自卑了。

公主又如何?

今天可能是哭的日子,一個一個都是淚眼過,包括大帥蕭護。

十一公主也哭了:“是公主又怎麼樣,是公主你就能不要我?是公主你就能拋下自己妻子?”伍思德也猜到她聽到自己話就跑走,應該去宮中辭行。但還是小心地問:“我走的時候,沒看到你,不是丟下你,以爲你丟下我。”

“我去接母妃,母妃不肯走,太妃宮中顧公公送我出來的,你去問他!”十一公主兇巴巴,在酒樓上把伍家兄弟逼得跳樓的架勢又出來。

走投無路時,公主火氣爆發得旺!

伍林兒往後面站站,可怕!此時不是酒樓,本將軍也不再陪着哥亂跳。後來想想,跳樓的事讓人笑話死。

姚興獻最愛笑話人,餘明亮和廖明堂又嘴巴快,回去見人就說。伍林兒羞了好幾天,快成一塊心病。

此時可以報復一下,見伍思德只是嘿嘿,伍林兒好心地道:“哥,那邊有河。”河上沒蓋子,可以隨便跳。

伍思德正享受夫妻恩愛,見伍林兒打擾,對着他狂吼一聲:“閉嘴!”十一公主嚇倒,頭一個閉嘴。怔怔揪着伍思德衣甲,見他對自己又轉過笑臉兒,也惱怒了,尖叫一聲:“我不走!”

伍家兄弟全抱頭捂耳朵。

伍小伍呻吟:“俺的娘咧,又開始了!”

蕭護在月色下,心中冰冷,又讓修復一些。大帥是爲給伍家舅爺出氣,纔給伍思德娶十一公主,這也是十一公主求慧娘而達成的親事。一直大帥不打算對公主好,還時常在伍思德耳邊挑唆幾句。

會說:“你看十三,多老實,是我揍在前面了。”

伍思德回家去,十一公主那天要不順眼,就不會客氣。不過好歹是公主,他手下也分輕和重。丁婆婆來以後,伍思德才不再動手,只罵公主。

罵得翠姑她們對十一公主不尊敬,就是這個原因。

十一公主年紀小,也會反抗。她分辨時的尖叫聲,伍家兄弟都聽到害怕爲止!

此時尖叫,大帥反而欣慰,淡淡道:“那就留下吧。”

公主留下,翠姑等人更不答應,也要留下:“俺們手大腳大,比公主強!”十一公主和豆花一起扁嘴,不敢回話。

伍林兒等人成親後,府中多出來一個婆婆還有許多妯娌,他們是本村人,十一公主時常吃話,對伍思德就順從些,夫妻最近恩愛得多。

對於和翠姑一個人爭執,一幫子人會上來這事,十一公主和豆花也堵在心裡,是一塊心病。

最後上船往北邊兒去的,族長、丁婆婆和同來的男人們走了,族長感覺要出大事,又對伍家兄弟發跡瞭解,大亂中才出大功名,把兒子留下給蕭護,一百人護送,上大船,鄉下那架子車可以分拆開來,就上了船。

大帥和慧娘帶着衆人拜在碼頭上,直到船看不到,隱入夜色中。

族長對天禱告:“老天保佑,平平安安。”他袖子裡多出來數千兩銀票。一千是大帥送的,餘下的是伍家兄弟送的,感激他護送姑娘們來成親。

江上有清風,風下遠去風帆,和才走的風帆成爲疊影。一輪明月,帶着不隨江水不隨風的悠閒,高懸在江面上。

江水好似胸中不平,滔滔不絕奔騰譁流。清風又如訴說,不如歸去不如歸去,讓蕭護大帥心中鼓盪。

再對明月,大帥長呼一口氣,舒服不少。

明月悠然,我亦悠然。

明朝事,又如何?

把將士們親眷都安置離開,蕭護暢快不少。俯身抱過兒子,給慧娘一個微笑:“回營去看平江侯母子商議得如何?”

在慧娘眼中,丈夫的笑容還是頂天立地的,還是一如既往。十三含笑,爲兒子掖掖被角,

同夫君並肩回營。

三爺蕭拔嘴角噙笑,送妻子上馬,情不自禁地抱了她一下,嘴脣輕湊耳垂:“不要擔心兒子。”怎麼能說不擔心就不擔心?

呂氏眸中還是有擔心,不過回首分外嬌容,星光下眼睛亮如繁星:“嗯。”

七爺蕭執也把妻子顏氏送上馬,是他平時說話就損人的語氣:“你居然會學騎馬?真看不出來。”

顏氏微微而笑,手執馬繮不回話。

九爺蕭揚自己上馬,眼角對着妻妾全是不耐煩。祝氏牽馬過來,明鐺見那馬高大,害怕地問:“會踢人嗎?”她剛纔過來,是坐在丁婆婆車上過來。

那車已上船,明鐺無車可坐。她不能坐到蕭夫人慧娘車上去。

祝氏對她微笑,這是個毫不嫉妒的婦人,才能和九爺這花心人過下去。

不過祝氏今天特別開心。

九爺平時和幾個丫頭打得火熱,又是大帥兄弟,兵亂中有功之人,蕭護命他們休養,六部裡上虛銜,白拿一份四品官員銀子,由官中出。府中又自有月銀給,大帥留他們下來,不給任何事情養着也情願。

關鍵時候,還是很出力的。

蕭揚就大把的時間練功,再出去狎玩,幾乎不在祝氏房中。可到走的時候,不管相與再好的女人,也全都丟下,只有祝氏要帶上的。

明鐺要不是求慧娘,還不會帶上。

明鐺也看明白九爺是依靠不住了,太花心,輕易的喜歡上別人,輕易的就丟手。蕭揚生得好,家勢好。在江南有父母祖父在,算有人約束,還收斂幾分。在京裡,大帥不管他,三爺蕭拔穩重些不說他,別的兄弟們更不過問,他手中有錢,算玩了一年多。

明鐺只討好九奶奶祝氏,這是她的當家主母。

見祝氏上馬,明鐺小心翼翼來扶。祝氏坐到馬上,對明鐺伸出手笑:“你也上來!”明鐺大驚,她想過自己跟馬後面走,也沒有想過騎到那馬上。

她學的是吹拉彈唱,騎馬不行。對着祝氏的手和高大的馬就往後躲避,搖頭不住地道:“我不會,我不行…..”

九爺蕭揚煩了,見大哥等人已經前行。拍馬過來,在明鐺肩頭上一提,放到祝氏身後,沒好氣:“耽誤事!”

一甩馬鞭子,先走了。後面是他的妻妾,他竟然不聞不問。

還在碼頭上,也不是亂地方,危險自然是不會有的。

明鐺尖叫上馬,只得抱住祝氏身子,怯生生道:“多謝九爺。”九爺早就不見人影,再謝九奶奶。祝氏笑:“你抱緊我,我不在行,慢慢走還行。”一帶馬繮:“駕。”跟上前面的人。

十五爺蕭據和妻子楊氏早就上馬,夫妻並騎在月光下,周圍加上江水全幽黑,就更顯得月光下人明亮嬌豔。清風徐來,楊氏對蕭護含情脈脈一笑,自在的拂了拂頭髮。

十一公主和伍思德也早走了。公主也是坐丁婆婆車到碼頭上,回去時,伍思德抱她上馬,自己上同一匹馬,坐到十一公主身後。

身後多了又寬又壯的身子,十一公主不安的心找到歸宿。往後靠,再移動身子尋找一個舒服的位置,窩在那懷裡不動了。

公主最愛洗澡,澡豆又自己弄,身上從來是軟香溫甜般。她在伍思德懷裡蹭着找舒服地方,伍思德悄聲呻吟着,雙臂微用力把她團在懷裡,身子貼住身子,夫妻不約而同的一笑,十一公主嬌聲道:“我要睡了。”

她白天奔來跑去,又怕伍思德丟下自己不要,把她累着了。伍思德一抖馬繮,馬動起來,他笑道:“睡吧。”

馬後有自己披風在,把十一公主裹起來。

大家全有馬,只有伍小伍沒有。他憤憤然把豆花弄上馬,氣憤的牽着馬繮繩。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惱:你怎麼不走你怎麼偏在跟來,你坐了俺的馬,俺步行,還要給你牽馬!

看前後左右,只自己地上走。伍小伍這個氣,悶頭走得飛快,不比幾個奶奶們騎馬慢。還不分路,什麼石子路不平,一概走之。

豆花就驚嚇,雙手抱住馬繮,不敢大叫,不住小聲哀求他:“顛,你慢些!”

伍思德帶着十一公主從旁邊奔過,不理他們。

帳篷裡,樑源吉抱頭如鄉下老農般蹲在椅子上。蕭護走以後,平江侯已換了好些姿勢。先是頹廢癱在椅子上,對老孫氏苦留自己:“我膝下只有此子!”打得心中一片黑暗。

說破了天,自己還是她的兒子。

再苦惱的帳篷裡踱步,心如亂麻想亡母。

又換一個姿勢時,是快口吐白沫了,和老孫氏爭得口沫紛飛,執意要走。

現在這恨不能把頭揣褲襠的樣子,是老孫氏已經說動他:“我孫家可保你在京中無事,你走了,府裡沒有男人,我們可怎麼辦?”

男人,他是平江侯府唯一的男人!

這話母親以前也說過,每一次搬家躲避孫家的人,母親就病上一場,小時候是抱着他,大些就握住他手流淚:“你是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人,你父親,他有家。”

小孫氏一個字也不說,只是撫着她的包袱。那包袱不算大,也不小了。老孫氏說過:“不然讓你妻子去江南,她帶的足夠她用的。”

蕭護抱着兒子和慧娘走進來,夫妻只掃一眼,就心中有數。老孫氏和小孫氏過來行禮,慧娘忙扶起來,又把兒子給她們看,老孫氏認真再看一眼,這個孩子頗有乃父相貌,天庭飽滿,地角也圓,還是大貴之相。

老孫氏雖然打算接受命盤,可還是心頭黯然。

樑府中人在這裡住一夜,打算明天送行回去。

慧娘給他們安排帳篷,蕭護連夜召開軍事會議,大家來看地圖。

大帥道:“當先最擔心的一件事,就是郡王們合兵先戰我們!去邊城,自然是官道。可官道四面,都有郡王們兵!此時往西山去,京門外又全是兵!”

西山接古太行山脈,從哪裡上山,是大帥打算放到最後的一個法子。如能去關城和自己留在那裡的玄武軍相會,蕭護就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關城外茫茫草原,又有山脈,又是大帥少年就走熟的地方,熟到有些地方在心裡能默描出來地形。

玄武軍合軍,又多了兵力,又有幾十員將軍在關城,是大帥如魚得水的地方。

就是和郡王們翻臉,處處可以躲避,就可以抗那假王命而遵!

可從官道去關城,郡王們架勢已拉開,陳兵在野!

單個擊破,大帥纔不怕他!

擔心的只是金殿上他們能合起心來,萬一打仗也合兵合心,誓要先拿下自己,大帥不想硬抗。他侃侃而談:“我的每一員將軍,每一個士兵,我都不願意失去!”

大帥費了一番功夫把家眷們全接走,豈能走送人家丈夫、兒子、父親、去死的路?

就沒有張閣老的信:“保存實力爲上!”蕭大帥也不打算亂動一兵一卒。爲家眷們安全到江南派兵,大帥毫不吝惜,前後派出去三萬人,包括表弟和妹夫也去了。

另江面上一隻大船,跟四到五隻裝滿士兵的小船保護,爲的就是以後讓父子、母子、夫妻團聚。

留在京裡,亂起來怕有失。

蕭護都把責任擔到這種地步,對明天怎麼走,他拿出對策來。

將軍們肅然,叉手直立,聽大帥道:“官道有險,我們也必走不可!佯裝,也要裝一下。有仗打,也得打幾仗!我們現在避開,郡王們合兵追擊家眷們船隻和馬車,那就不妙!派出去的三萬人,擋不住他們合兵的十幾萬人!父帥處接信來迎,也迎不出千里之遙!這是一!”

再來是二:“先走官道,能去邊城最好。可關外是我玄武軍逍遙之地,郡王們難道不知道!他們若阻攔不休,我們撐上十天,估計父帥有人迎家眷,船隻快,水面無人阻擋的話,應該走了大半的路,我們後退,尋路避入太行山!這是二。”

太行山,自古險峻,自春秋以來是兵要爭奪要地。齊伐晉,登太行!秦伐韓,也登太行!在漢,三國,唐等歷朝,全是重要之地。

說登太行,也有不少關口有人在守。但一旦入山,綿延近千里,接現在的四個省份。武當山等名山也其中。

但入太行山,就意味着不能去邊城,大帥也失助力不少。

第三,大帥道:“退守江南,與父帥合兵!”這是最壞的一個打算,也等於是造反。蕭護把家眷們先送去江南,就有這個打算。

他還沒有造反的心,襲王爵而被逼不能去關城,要擁兵退守江南,等於把火往江南引。蕭護在關城,郡王們還不敢亂攻江南,就攻也是悄悄的。蕭護不得已避入山中,這是眼下最近的一座山,對郡王們隨時也可以有牽制。

最主要的牽制,大帥目光炯炯:“最好我們一仗不打,或者少打,讓他們爭位子去!”

可蕭護若在,郡王們爭也不安心。

第一條對策,是在官道衝出一條路去關外。這是一場非打不可的仗,爲還在路上的家眷也必打。

前行路途,大家看清。

如可能傷亡大批人馬,蕭護不硬幹,留着他們自己拼殺,轉而奪路退山中,尋機出來。往山中去要過的幾個關口,也大家看清。

太行山通幽州,也可以去關城。可沿路還有郡王們地盤,又佔山強盜不少,千里山路,比官道要難走多!

第二天,平江侯一家人告辭,陳家舅母也告辭。蕭護又辭過附近一夜不斷來送吃食的百姓們,拔營而起,沿官道而行。

此時的京裡,郡王們更是震驚。

他們昨夜誰也不肯從宮中出去,各領人馬歇在宮中。有幾個人見面都紅了眼,也各自忍下來。用過早飯,孫珉和寧江侯請他們來,再一次敲打:“蕭護不到關城,不談皇位之事!”

這個時候還是這樣想的,臨安郡王還想爲自己留一條後路,還有籠絡蕭護的心。

他也陳兵於官道,卻是監視蕭護前往邊關。

第一個消息送進來,是郡王們家人一起進來。各自聽回話:“昨夜蕭護把手下兵將們家人全數送走,用船隻去了江南!”

韓憲王冷笑,諷刺孫珉:“我看他還想着留下蕭護,爲已所用!”

南安王深吸一口氣,狠毒的道:“無毒不丈夫,殺!”他不管別人了。

平水王頗爲玩味:“哦?這是蕭護先立於不敗之地的打算!他平安到了關外,更拿他不住!”找來自己的將軍們:“官道上增兵馬!別人先打,我們就打。別人不打,我們不打!”

其餘的郡王們也是一個心思,再來會合。

把消息一亮,都知道了。寧江侯也頭疼,他是主張孫珉用蕭護而不要殺他的。不想,蕭護這一手兒,先把家眷全送走,意思明確,京裡再沒有讓我們懸心的人!

無法要脅!

面對郡王們指責的眼光,孫珉深感壓力重大。緩緩道:“去人看看姚將軍府中,魯將軍府中……這些人家眷全去了哪裡?”

他還存着僥倖之心,他們人還在。

昨天蕭護離京,百姓們相送,家眷們相送也正常。半夜裡還有百姓們往蕭護營中送東西,又有不少百姓們回來,郡王們全大意了!

結果回報,人去屋空!

郡王們帶着不屑的神色,不看孫珉,只看寧江侯。寧江侯則尷尬的看孫珉。這一對舅甥商議過,如成放虎歸山之勢,不如殺之!

大成長公主跌跌撞撞進來,是急步而氣息不勻,斷斷續續地道:“你們還等什麼!人數不比他少,還不把他殺了!”

程業康跟進來,也想跳腳:“將軍出征,家眷留京,有這個常例在!蕭護把家眷全送走,就是做好和你們翻臉的準備!你們還等?”

一刻鐘後,十幾匹快馬衝出京門。因爲蕭護離京,而天天在城門上巡視的房安國納悶:“去個人打聽打聽,宮裡有什麼新動靜!”

殿上金甲士還是原來的同僚,半個時辰後,田品正來找房安國,惶恐不安中又夾着鄙視:“這些小人!他們……仗着人多,要對大帥下毒手!”

兩個將軍沉默,各自沉吟。房安國徐徐道:“大帥,會避往山中的吧?”要是自己,就不和這些沒膽子,只會打羣架的人打!

田品正更急:“這路上守入山口的幾個,全是死腦子!只怕宮中聖旨馬下就要下,不許蕭帥入山!”

那就只有打了!

打,就是造反。

又是快馬而出,田品正和房安國心中一沉,聖旨!

房安國沉靜地道:“老田,你我同僚這些年,算是相知。趁現在宮中還亂,你把我調去守山口,把那死腦子的調回來一個!”

他嚴峻的面容表示自己說的是真心話!

顧公公也着了急,想對張太妃說,又知道他沒有主意。顧公公冷笑,不過他再冷笑也在戲妝下看不清楚。

只目光森冷:“咱家對你們客氣了一晚上,你們還真當自己是天子!”

全佔宮中不走!

通往江南的路上,廖明堂和蘇雲鶴正在馬上感謝百姓們。昨夜他們趕到,也是先鼓動百姓們民心,又有宋衝之派的人在沿路上散佈消息,這才把昨夜試圖襲擊船隻的兵馬擊退!

前面的兩萬人又前行,他們這一萬人斷後。

接下來的路算好走的。

負責散佈消息的宋衝之手下數千人,全是扮成小販,賣菜的等人,賣菜給人,挑貨郎擔子賣東西給人,就問:“知不知道京裡的大事?”

從京城到江南一條路,是蕭護擊退張寶成而得,感激大帥的人不少。這一天,船隻沒有受到襲擊。

陸路上小小打了幾仗,附近百姓們出來吶喊助威,沒傷人就嚇跑了。

當天晚上,御璽不翼而飛!

早上,郡王們安排完合兵打蕭護,總算有時間來廢皇帝時,寫好聖旨,用大寶時,寧江侯失魂落魄,空了!

放的地方里只有一張紙。

上面寫着:唯天子而從之,非天子而棄之,吾去也!

好似御璽活了,自己留下這話的口吻。

有幾個信神靈的郡王是面如土色,寧江侯、臨安郡王孫珉,韓憲王等人嗤之以鼻。搜查宮中,最大嫌疑就是和蕭府有來往,又在兵亂中暴露一身功夫的顧公公。

張太妃苦守宮中,對大成長公主曾有牽制,又深信不疑地堅決撫養才登基的小天子孫瑛,寧江侯忠於先帝,對太妃心存照顧;孫珉是不願意難爲先帝的女人。

此時全是打着忠於先帝的旗號,爲難先帝女人?不是自打嘴巴。

依着韓憲王等人,對張太妃是死是活不放心上。可寧江侯和孫珉力主,就一同客氣地來見張太妃。

說御璽沒了,只怕與顧公公有關。

張太妃聽過冷冷一笑,不敢當面說他們,心裡唸佛,知道他們要廢皇帝,這御璽就自己走了。但見他們來者不善,張太妃自知不能反抗,喊出顧孝慈,對他道:“我老了,護不住你。可你記住,你是忠心耿耿才吃苦,你是爲先帝才吃苦!”

顧孝慈既然敢做,自然清楚後果。

他對着張太妃叩頭:“老菩薩,我只有一句話。他們疑心在我身上,肯定不是客氣的。要我不在了,我再沒有家人,只有一個新結拜的小鬼是兄弟。這小鬼神出鬼沒,不是無常鬼,就是牛頭馬面,您一看就知道,您對他說,我到死不會忘記我們結拜。只這句話最重要,您千萬保重,把話交待給他,讓他給我上墳去。”

他爲結拜生氣,把小鬼追着打,打得小鬼跑到樹林子裡,抱着樹喘氣還不服輸,反而指前面:“老鬼,你看又是三棵的並排樹,好似三炷香,來來來,再結拜一回。”

御璽,就在那三棵樹下面埋着。

顧公公以自己功夫先半天夜裡挖了一個很深的洞,用土蓋上,第二天夜裡偷了去埋。

寧江侯等人聽不懂。

張太妃也不懂,這話只有小鬼來懂。張太妃但鎮定,手中佛珠一粒一粒動着,面上皺紋像一下子多出來,對顧孝慈道:“你沒有死罪,我也不許他們殺你!”

她正眼也不看郡王們,看他們個個是亂臣賊子!

外臣要離京,郡王們沒有旨意,也是不許亂入京的!更不能宮中逗留!你們口口聲聲爲皇權,眼中哪裡還有祖宗家法在!

張太妃只轉向寧江侯,語氣平穩,如平時談論家常:“侯爺,御璽大事,你懷疑我的人,我不攔你。想來,審訊是要動刑的!不過,這是忠心服侍我的人,先帝在時,也聽過他唱的戲,也誇過他。你要心中還在先帝在,賣我一個面子,就在這裡審訊他。隨你怎麼動刑,我決不干涉!”

太妃越是平靜,寧江侯越是慚愧。

古書上什麼吉兆瑞草,凶兆大災丟東西全有過,寧江侯只是不相信罷了。也未必就是顧公公幹的,不過顧公公和蕭家來往,自然要問他。

面對太妃老而卻更洞察人心的眸子,寧江侯忙起身拱手:“是是,那請太妃迴避,動起刑來不好看!”

張太妃淡淡一笑,手中更撫佛珠:“不妨事,容我也聽一聽御璽去了哪裡。漫說是他,一個宮人,就是我宮中所有宮人都參與了,你也只審吧!審出來有事,你帶走。無事,你留下他們還給我使喚。難吶,亂世裡,宮人們無辜死的也不少!”

語氣中總有慘淡,寧江侯想到兵亂時慘狀,金階上,玉石橋下,假山上,灌木中,無處不死人,也心頭一顫,躬身道:“臣不敢忘記宮亂,請太妃放心,要不是他,我們也不冤枉!”

張太妃就坐在她大紅八寶百花繡榻上,閉目開始唸佛。

自然是動刑的。顧孝慈咬牙一聲不吭,衣上血濺出,女官宮女太監全不敢看,都躲出去發抖。

正打着,周妃和文妃來陪太妃。見到尖叫,張太妃這才睜開閉着的雙眼,冷冷斥責:“坐下,隨我念佛,求佛祖保佑早早太平!”

眼角見到顧公公在皮鞭下熬刑,張太妃眉頭一顫,趕快緊緊閉目,再次告訴自己閉五識,不聞不看不嗅不想不言,只一心向佛。

求佛祖決定。

文妃瞬間明白,認定這是冤枉事情到了太妃宮中。他們是想先發作太妃,就收拾餘下的人。見張太妃在這一刻高貴到了極點,在刑具聲中,高高昂着頭,姿態端正,面容沉靜。就是她的皺紋裡,也透出過人的高傲。

文妃欽佩之極,以前爲皇子們爭位,對張太妃的不滿化爲烏有。她想太妃能,我爲什麼不能?就是不能,也得在這個時候大家抱成一團兒,纔有活路。

她學着太妃,也知道佛家有五識之說,也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聞不看不嗅不想不言。竟自輕盈的走過顧公公身邊,那皮鞭梢兒甩起來,幾乎抽到她衣角上,文妃也若不知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閉目在心中開始唸佛。

周妃膽子最小,幾乎嚇軟掉。可她也知道,今天必須挺住。自問取下手腕佛珠坐下唸佛心不能定,她得動點兒什麼才行。

扶着牆,回宮取了一盒米和空盒子來。見太妃宮中又坐下賢妃和另一個妃子,也閉目唸佛。周妃更敬佩她們定力,戰戰兢兢到自己座位上,端正坐下,閉目數米佛。

第一粒米在手中,念一聲佛時,心中忽然大光明。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身邊停下皮鞭的問話,在耳邊,卻不往心中去。

周妃也定下來。

顧公公很吃了苦,知道他功夫好,下手就不客氣。

在他身邊,已坐下十幾個嬪妃,每個人端正寶相狀,在張太妃帶領下,喃喃念:“南無阿彌託佛,南無阿彌託佛……”

一個人念幾近無聲,十幾個人嘴脣一起動,不發聲也有低沉的“嗡嗡”作響。

又全是念佛聲。

她們越念越鎮定,

寧江侯和郡王們在這近似於發自天地間的唸佛聲中,倒不是越來越慌張,只是心往下沉!

如沉到無邊梵海中,暗無天日。

他們也不肯就走,心中起了抵抗之意,咬牙全坐着。

每一記皮鞭抽在顧孝慈身上,每一聲梵音卻念在寧江侯等人心上,不亞於一記鞭痕。

在皮鞭聲和責問聲中,是一場宮妃和郡王們無聲的較量。

“啪啪啪…..”鞭聲。

““南無阿彌託佛,南無阿彌託佛……”唸佛聲。

交織在一處。

直到他們離開,張太妃和嬪妃們一直垂眉低斂,只是唸佛。寧江侯走出宮門,才發現身上衣服早就溼透。

燕子雙雙在草叢上,這才春天。這汗水是從哪裡來的?

再看郡王們,紛紛放風似的透氣,取出帕子擦拭,也全是一頭一臉的汗水。

宮室內,張太妃等人太入定,竟然沒有立即發現寧江侯等人走,拷問聲停下來。顧公公從昏迷醒來,發出呻吟:“……來人……”

驚動張太妃等人。

她們睜開眼,面色駭然,眼白往上一翻,軟軟的堆在自己座位上。

全暈了!

顧公公瞠目結舌。他疼得厲害,需要止血,需要上藥,需要人扶。可放眼看去,沒有一個宮女太監敢在這裡?

叫上一聲:“來人啊!”

也沒有反應,不知道都避去哪裡。

在血泊中的顧公公在這一刻想到小鬼,小屁鬼,你可知道你結義兄長需要人啊。

宮人們害怕,又想太妃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小皇帝最重要。又怕事情無端牽連上自己,和奶媽抱着小皇帝去別處避開。

還是周妃頭一個醒來,還是不敢扶顧公公這個血人,去喊來太監們,顧公公才得已回房上藥。宮中打雞攆狗似的搜查,別處抓了不少人去審問,也沒有結果。

這樣亂審的結果,是流言無聲無息流出宮闈,經有心人之口,最後滿京城。

“天子現,御璽現”的說法就此出來。

郡王們恨之入骨,把這恨轉移到蕭護身上。

此人不可留!

……

蕭護此時,正在難過。他先在官道上不近不慢的走了三天,然後開戰。爲不傷兵源,也給郡王們留兵力自己打自己,大帥一直是往邊城方向急行軍。

隨行的百姓們跟不上,也就流淚散去。

也方便開打。

只是大帥不願意打就是。

他急行軍得快,後面人緊追不放。前面也有堵截的,蕭護就走小路避開。小路坎坷難行,慧娘總是把兒子抱在懷裡,儘量不讓他感覺顛。

可是麪糰子瘦了!

十三面糰子瘦了。

十三習武本來飯量大,不像別的女眷們吃一小碗菜就說飽了。她還纔出月子,還奶着謹哥兒。謹哥兒和蕭護小時候一樣,也是個能吃的,長得團團如小麪糰子。

母子麪糰同時瘦下來。

這是在蕭護眼中。

謹哥兒還有呂氏喂着,沒有就瘦。可蕭護看到十三瘦,捏麪糰子臉上肉不再結實,而是有些鬆,就認爲謹哥兒同在京裡比,就瘦了。

身爲丈夫和父親的蕭護該有多難過。

才兵亂過一年多,百姓們得溫飽,大多與蕭護收來錢糧有關。而京外因張寶成佔據的原因,去年四年收復,到現在還沒有一年。

雞豬等肉禽到恢復家養時,時間就更短。

本來就不是隨時可得,又急行軍,哪裡去找這些東西去。

十三的飲食很受影響。

要是沒有謹哥兒,十三也沒什麼。可奶着哥兒,十三如同以前一樣給謹哥兒吃,怕兒子受委屈。

出去的多,進來的少,離京沒幾天,十三面糰子瘦得非常快。

奶水,多是水。十三需要湯水。

她在京裡時,一天要吃幾隻雞,外加豬蹄加上滋補藥物。如今滋補藥物還能跟上,別的昨天就沒有。

這還幸好是奶媽等人想到,事先備下來幾隻熟雞和肉食。慧娘節約着吃,纔到今天。她體貼蕭護,認爲自己身壯月子裡補得好可以頂得住,也曾推給蕭護,蕭護一口不肯吃。

過去食有肉,食有魚就好,是自然生長,週期慢得多。

再經戰亂,幾乎沒有。走小路急行,就更沒有。

還有一件事,就是花大價錢尋找固然會有,可煮一隻土雞需要鐘點兒。可以騰出一輛車來專門煮雞,但是路遇坎坷時,就必須慢而又慢。

後面人追得緊,他們哪裡能慢下來。全是小路,也沒有地方和時間去尋雞和魚。

要人數少,還可以藏匿起來。

十二萬人隊伍去了三萬多護送家眷回家的,餘下還有大幾萬的人,哪裡能在後面有追兵的情況下,一下子藏身?

蕭護憤怒了!

他爲京裡這些人吃飯穿衣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而今他的十三他的兒子要好好吃一頓也不行!他面色無端的鐵青,在中午打尖時找來伙伕問:“煮一隻雞需要幾個時辰?”伙伕一聽就能明白,道:“一個半天的時候,至少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四個小時。

真是老雞還煮不爛。

那就煮魚吧。

蕭護咬牙問:“魚湯要多少時辰?”

伙伕先惱了,眉頭一跳一跳:“大帥!魚湯煮起來快,可要夫人滋補,就要慢燉。咱們打他孃的!”

還要有釣魚的時間,大帥把這個鐘點兒也得算進去。

沒有別的將軍在,蕭護才問這話。可有親兵們聽着難過,還有伙伕回去越想越氣。看官道兩邊,不時有旗幟飄動,他們這是看着大帥回邊城,還是路上尋釁就想下手!

伙伕和親兵們把話傳出來。

到晚上時,所有人都知道了。

伍家舅爺從來粗心,今天把自己粗心恨到十分裡去。伍思德喊來兄弟們,痛心地道:“咱們只享受舅爺身份了,大帥又把十三照顧得很好,咱們竟然沒想到這一條。”行軍還要商議事情,每個人的弦都繃得緊緊的,再加伍思德說了句實話,大帥把十三素來照顧得不用別人多管,他們就沒有想到。

伍思德把十一公主罵了:“我想不到,你天天沒事是做什麼的。”罵得十一公主低頭。豆花小心地道:“我少吃點兒行嗎?你別罵公主。”豆花心中忿忿,這與公主有什麼關係?

公主在急行軍中顛得吐了又吐,頭暈腦漲的自己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

伍林兒把翠姑罵了,伍長河伍山石等人,把自己妻子都罵了,怪她們想不到。

十二萬人隊伍去了三萬多護送家眷回家的,餘下的人數拉開隊伍很長。她們不在十三身邊,自然想不到這事。

而姚興獻和幾個人商議,也難過了。道:“大帥把我們的孩子家人全送去江南,夫人和小哥兒不忍心送走,這是大帥頭一個孩子,就遭這罪!”

他們願意跟着蕭護走,一是情意,二是人間有不平,此事不公平;再來郡王們看上他們,還不是爲他們肯賣命,他們留在京裡也是爲郡王們拼殺,而男兒豈能不重情意。要爲老婆孩子留京裡,又不賣力的話,郡王們自然不對他們好,還會猜忌纔是。

將軍們三三兩兩在吃晚飯時商議過,晚上大家例行會議,商議明天怎麼走。以前商議好的,每天也須確認或者再變動一下。

將軍們齊聲對蕭護道:“大帥!明天不走,就地打獵,我們自己還要吃呢。”蕭護眼眶子又發熱,顫聲道:“你們跟着我,我不能讓你們有好日子…...”

大帥說不下去了。

他們爲牽制郡王們儘量少去人干擾河道急行,又不願意開仗,晚上幾乎都不睡覺。女眷們還可以在車裡或馬上丈夫懷裡睡。男人們受郡王們分撥追蹤,全是馬上打盹兒。

當兵的走着走着就能睡着。要麼就一路急行,甩開他們,再倒頭睡一會兒。這些時間,都不足夠尋雞魚,再煮給十三。

這是他們過習慣的日子,他們不覺得苦。也可以讓女眷們和新兵們忍耐,可是有哥兒的十三怎麼辦?

大帥只是想擔當起當父親的責任,就擔得這麼難。

將軍們紛紛跪下:“大帥,打一仗吧!”

“明天不走,咱們釣魚打獵去!”

“給新兵們解解饞,他們以爲京裡操練就叫苦,還沒有經過這種少肉吃的滋味兒!”

燭光下,蕭護無聲流下兩行淚水。

他可以挨冤枉軍棍,卻不可以讓十三和兒子在這個時候吃苦。

將軍們分明看到大帥淚水,姚興獻也無聲流下兩行淚水,他裝着不看大帥淚水,就沒有想到自己面上有淚。

姚興獻只看對面的人,對面的人受他感染,也流下淚水……

一時之間,帳篷里人人流淚。總於有一個人爆發似大叫出來:“我們流血流淚,爲的是什麼!”有一個人這樣說話,一個接一個的爆發。

重重的衣甲響,大家全跪下來,不再掩飾的哭:“大帥,咱們不打不行了啊!”

蕭護沒有立即讓他們起來,而是也淚流滿面,哽咽道:“我帶你們出來,原本是怕留在京裡要受戰火苦,再來,跟我多年,會有人不容你們。現在看來,我錯了不成?”

“打他孃的,什麼都不錯!”伍思德吼一聲。

帳篷裡呼喊聲越來越響,直到外面。

這是急行軍,就沒搭大帥大帳。慧娘和兒子在隔壁小帳篷裡,也聽到了。十三抱着兒子也悄悄的哭,同在帳篷裡的奶媽也悄悄的哭。

奶媽一面哭,一面把手裡的肉乾給慧娘,催促她:“吃,你快吃。”對着那塊肉乾,慧娘泣道:“這是兩位媽媽的份兒,我怎麼能吃。”

奶媽和丫頭們貼身服侍,早就發現夫人飲食上不足,丫頭們的全省下來給了夫人,就是封安的,張家的,小鬼們的,也全省下來。

可行過這幾天,早就不足。他們省也省不下來,只有奶媽們把昨天省的拿來,現在手中。

謹哥兒一個人吃兩個人的奶水,還是十分白胖。他睜着眼睛有趣的聽人說話,再對母親面上淚水看,像是好奇,這是什麼?

蕭護帳篷裡,大帥也爆發了:“打!”才讓人取地圖來,有人報信:“大帥,後面追兵離此只有十里路,打着南安王旗號!”

蕭護獰笑一聲:“來得好!不過,”他猙獰道:“這夜裡不打!打了也沒處打獵去,咱們讓他跟着,不要走太快,明天再跟來的,全是送死的!”

夜裡佈陣開仗,本來不錯。可夜裡去哪裡釣魚打獵呢?

當下匆匆拔營,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子火在燃燒。有一個新兵聽到新佈置,甚至往後面看一眼,雖然只看到夜色草林和後面的士兵,也興致高漲:“後面的,繼續跟着啊,跟着爺爺到明天,有你好受的!”

十一公主沒有抱怨,她從幾天的急行軍中可以感受到緊迫的氣氛。也同時對於京裡的皇權在心裡反覆受撞擊,這就是對大帥的姿態嗎? шшш☢ттκan☢C○

大帥,十一公主是不喜歡的,沒有大帥,長公主就不會動起公主成親的念頭,十一公主才嫁伍思德。

現在看來嫁伍思德在公主看來是不錯的,可公主的架子還沒有完全放下來。

再不喜歡大帥,十一公主也認爲這樣對待蕭護不對。

她行馬幾天,早就不能堅持,此時在馬上,縮在伍思德披風中。行軍幾天,公主是吃得飽有地方睡的。

她擡頭看丈夫又鬍子滿面的大臉,小聲道:“要打起來,你把我放豆花車上。”豆花和放東西的車在一起。

伍思德心頭一暖,低聲道:“你別怕。”

“我不怕。”十一公主只說了這麼一句,兩邊全是黑壓壓行兵的人,再就是烏漆漆樹林子,再就是腳踩樹葉聲,公主反而認爲新奇。

蕭護讓人不時前面探路,又尋找大些的水源。天亮前一個時辰,前後都有人來回話:“前面是韓憲王、平水王,簡勤王等人的兵,約五萬人。後面南安王,臨安郡王、沂水王的兵,約三萬人。”

蕭護兵力小勝。

再有回報:“再半個時辰路,就到水邊。”

蕭大帥微微而笑,心中卻很謹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打仗有智謀,卻敢打敢拼。父帥給兒子取名爲謹,也是提醒自己時時謹慎的意思。

大帥對着天邊快要退去的星月遙想老帥,再想父帥若在這裡,會這般忍氣吞聲嗎?

蕭護一面想着謹慎,一面想着不能再忍。到馬車旁伸頭想悄悄看看十三母子,不想慧娘是醒的,悄聲喊:“夫君。”

馬車裡暗,大帥尋聲手捏一把十三鬆下來的面頰,低低地道:“天亮就給你好吃的。”慧娘嬌聲:“是呢。”又安慰他:“你不要急,我還有很多奶呢。”

蕭護在她面頰上輕拍一下:“胡說,我不急怎麼行。”慧娘無限感激的一笑,貝齒微露幾分白。這白,把十三笑容可見幾分。大帥低嘆道:“親親,等着。”

天色微亮,前後追兵得到回報:“蕭護大軍在水邊駐紮,擺出一座大陣來。”各路將軍們愕然:“他不走了?”

這是郡王們最怕的一招,怕蕭護太得民心,回馬殺回京中。

雖然郡王們占城門佔宮中,可他們擔心百姓們裡應外合,那就不妙。再說京都護衛們,不少人是和蕭護兵亂並肩殺過的,私下怨言紛紛。

怎麼辦?

分前後兩撥的各家將軍們讓人先探:“什麼陣?”

看了半天不認得。

最後還是一個很資深的將軍,在臨安郡王孫珉軍中,親自去看了看,認出來:“這是古陣八卦!”

有不服的將軍們嚷:“我去看了,就沒看出來是八卦陣。”

“八卦陣誰不認識!”

資深將軍苦笑:“他沒有擺全不說,而且把生門對着水,要從生門出,全往水裡去!只看他沒有擺全,一定還有伏兵。”

大家都不說話了,苦思對策。

蕭護八萬多人對上郡王們全兵八萬人,是穩操勝算的。不過他只分一半人列陣,另一半人分成小隊,互相不斷聯繫,打獵的打獵,打魚的打魚。

伏兵,還真的有,就是上山打獵的兩萬人。他們隨時可以衝下來,把陣補全。

大帥和不多的女眷們居於中間,他凝目靜靜候着。

先候來的,是打魚的好消息。

久經訓練的士兵們能耐人很多,這是以前就知道的長處。昨夜馬上行軍,把一些繩索給了十幾個會織網的兵,馬上結成漁網。

雖然不精緻,打魚不成問題。

又砍木成筏,過江過海成問題,踩上面撒幾網卻可以。在水中頭一網下去,銀光閃閃,幾十條大魚。

喜歡得拿着就給大帥看:“夫人有魚湯喝了。”蕭護誇獎的一笑:“送給伙頭軍,今天全軍都有!”

啃了幾天乾糧,無處供給養,肉已經沒有的士兵們聽到消息,全舔着嘴脣,士氣高漲。

伙伕們早準備好埋竈鐵鍋,就地滾水開,開始享煮。

供幾萬人吃,香氣就飄出來。

猶豫不決,和蕭護對峙的郡王們人恍然大悟,總算開竅。

“哈哈,他老婆沒東西吃了!”

“竟然沒有送走?”說過話的人認爲自己是白說。殺蕭護是他走以後京裡纔出來的聖旨,那還是在御璽丟失以前。

後來的全不是聖旨,是各家郡王們用印的信件。

新封靖邊王攜妻就任是正常事。

天亮一個時辰後,蕭護與郡王們大戰於水邊。郡王們人雖然多,蕭護卻是準備充分。這一場爲煮雞湯魚湯而打的戰役,蕭護大勝。

外面殺聲震天,滾燙新煮好的魚湯送到慧娘手中。女眷們全在夫人車外,都爭着從打開的車門內想看她一眼。

看一眼她喝湯樣子也是滿足的。

慧娘滿面笑容,就差眉開眼笑。她耳中是喊殺聲,脣中是新煮的魚湯,魚湯煮得快,就先送來。

直到打完,蕭護迫不及待過來,頭一句就問:“十三,你吃飽了嗎?”慧娘抱着兒子笑:“我們都吃飽了呢。”車內還有湯,慧娘對夫君笑盈盈:“你快喝了吧。”

大帥面上也起了一層青鬍子,面上也有憔悴。

只有打仗時,他纔會是這樣。

蕭護對香噴噴的魚湯看看,笑道:“等別人吃完了我再吃。”他來看兒子。謹哥兒正暖飽要睡,見從母親手裡換到父親手裡,竟然不認識他了。

謹哥兒要會說話,一定會問這是父親?沒有以前漂亮。哥兒當他是陌生人,雖然身上氣味是父親的。他不會說話,就對着這張陌生的面龐撇小嘴兒,才撇一下,當父親的趕快送他到十三手上。

自己也知道,笑道:“他嫌我沒淨面。”

十三自然不嫌棄,她把兒子疼愛的親親,再對蕭護感激的笑:“他長大了自然知道呢。”這眸中的感激,讓蕭護心中又是一酸。

這感激,說明十三前幾天吃得就不好。今天吃得舒服,纔會有感激出來。

蕭護深深責備自己疏忽大意,再不能看十三的感激。回來上馬,各處看傷亡,竟然只傷不亡,大帥鬆了一口氣。

郡王們是合兵,都有保存實力的想法。又攻打蕭護出師無名,一些人底氣不足,就不願意出全力。

他們敗了,又不能就此走開。離開一段路紮營休息,眼睜睜看着蕭護大軍補給養,全軍痛快地吃了一天。

慧娘從早到晚努力的吃,她想在身體裡多存一些,等缺少湯水的時候不會讓夫君見到太爲難。

沒有人願意打仗。

懷中還有謹哥兒。

當母親的心,是盼着平平安安早到關城,到那大草原上去,有無數好吃的。

這是十三自坐月子以來,最主動認真吃得最多的一天。她也同時體會到一件事,有人撒嬌有條件撒嬌,是件多幸福的事。

蕭護下半天就一直陪她,見到十三不停的在吃,大帥就笑得合不攏嘴,不時用手擰一把十三面頰,就滿意了,果然結實了。

哪有這麼快,不過是大帥心裡作用罷了。

當夜,蕭護大帥悄悄急行。第二天一早,郡王們人全慌了手腳,哪裡去了?快馬追出去兩百里,才重新找到。

就這樣爲煮雞湯魚湯打了好幾仗。每一回大帥擺下陣勢,人人都知道蕭夫人又缺吃的了。蕭家陣法聞名天下,都拿蕭護沒有辦法,就這樣不緊不慢不真不假的打着。

又半個月後,京裡着了急。臨安郡王找他們來,重申一下:“蕭護在,民心向他!蕭護亡,皇位才穩!”

這些話,每天都要敲打一回才行。

每天都心浮氣躁,心繫皇位的郡王們再次平靜,當下商議已定:“親自前往!”

當天議定蕭護幾十條大罪,下了沒有御璽的聖旨。臨安郡王孫珉,韓憲王,南安王等人離京,親自前往督戰!

幾天後,加上又新調來的兵馬近十萬人,以多於蕭護的兵力,把蕭護圍在離山遠,又不近水的曠野中。

點名要蕭護出營!

蕭護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也就出營。

見對面出來好幾匹馬,臨安郡王孫珉、韓憲王、南安王、平水王……蕭護面色嚴峻,這是他最擔心的事出現。

郡王們不先內鬨,先合軍打自己。

這些大帥在意料之中,還能接受。接下來的事狠狠又傷了一回大帥的心。

郡王們當場宣旨,列出蕭護貪污、不忠、不仁、不義等幾十條大罪。蕭護大帥瞪圓了眼睛!

他貪污?這京裡京外能生存,沒有大帥會多死不少人!

他不忠?他不忠,還會兵亂後先恢復先帝在時的官員建制?

不仁,就可笑了。

說他殺的拿那些官員們事情,這些全是有證據的!

不義,則把曹家給揭出來……

又把封家給掀出來。

最傷大帥的一句:“忠勇碑林所埋,實不忠勇,聖上有命平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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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4章 ,舊事暖人心第16章 ,與君別離第21章 ,打了少帥第13章 ,豬,老虎和麪糰子第33章 ,相見第32章 ,少帥發狠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1章 ,出山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12章 ,新兵第25章 ,太子威風第35章 ,心疼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33章 ,相見第10章 ,疑點第18章 ,歡喜還鄉第58章 ,患難夫妻情意重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6章 ,妙計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28章 ,姑嫂爭吵第2章 ,故人重逢.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10章 ,羞辱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45章 ,十三想揍人四十四章 盯梢之小表妹第5章 ,母子坐牢第2章 ,調虎離山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64章 ,改變伍家風水的姑奶奶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67章 ,清君側!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32章 ,少帥發狠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17章 ,再次有孕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19章 ,關心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8章 ,一碗好湯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17章 ,心思難測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45章 ,表嫂最大第3章 ,封姑娘,你在哪裡?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7章 ,回京,掃墓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2章 ,故人重逢.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14章 ,三拜驚人第5章 ,母子坐牢第53章 ,緊跟少帥的十三少第27章 ,國舅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47章 ,熱鬧第83章 ,蕭西蕭北的親事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19章 ,安全地方第33章 ,相見酒大姑的長評酒大姑的長評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35章 ,心疼第47章 ,共眠的誤會第15章 ,花好月圓(一)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46章 ,解衣記第34章 ,求婚第5章 ,母子坐牢第46章 ,解衣記第6章 ,妙計第22章 ,相見時難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85章 ,離家,去往京都第32章 ,賜婚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4章 ,舊事暖人心第16章 ,與君別離第6章 ,上鉤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26章 ,大帥情意無價!
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4章 ,舊事暖人心第16章 ,與君別離第21章 ,打了少帥第13章 ,豬,老虎和麪糰子第33章 ,相見第32章 ,少帥發狠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1章 ,出山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12章 ,新兵第25章 ,太子威風第35章 ,心疼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33章 ,相見第10章 ,疑點第18章 ,歡喜還鄉第58章 ,患難夫妻情意重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6章 ,妙計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28章 ,姑嫂爭吵第2章 ,故人重逢.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10章 ,羞辱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45章 ,十三想揍人四十四章 盯梢之小表妹第5章 ,母子坐牢第2章 ,調虎離山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64章 ,改變伍家風水的姑奶奶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67章 ,清君側!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32章 ,少帥發狠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17章 ,再次有孕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19章 ,關心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8章 ,一碗好湯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17章 ,心思難測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45章 ,表嫂最大第3章 ,封姑娘,你在哪裡?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7章 ,回京,掃墓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2章 ,故人重逢.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14章 ,三拜驚人第5章 ,母子坐牢第53章 ,緊跟少帥的十三少第27章 ,國舅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47章 ,熱鬧第83章 ,蕭西蕭北的親事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19章 ,安全地方第33章 ,相見酒大姑的長評酒大姑的長評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35章 ,心疼第47章 ,共眠的誤會第15章 ,花好月圓(一)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46章 ,解衣記第34章 ,求婚第5章 ,母子坐牢第46章 ,解衣記第6章 ,妙計第22章 ,相見時難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85章 ,離家,去往京都第32章 ,賜婚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4章 ,舊事暖人心第16章 ,與君別離第6章 ,上鉤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26章 ,大帥情意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