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女子嘻嘻笑道:“看來被仙林中人捧到天上的梅花仙子胡絳雪,不但是個不明時勢的俗物,還是個癡心絕頂的傻妞呢。只不過嘛,這師父與徒弟攪到一塊,還真是好說不好聽呢。”
高大蟲附和道:“姑娘說得極對,什麼梅花仙子,她胡絳雪也配仙子兩個字嗎?”
卻有不少人同時呼喝道:“休得胡說八道!梅花仙子冰清玉潔,哪能容你們信口雌黃!”又有人怒斥道:“好一個高大蟲,狗嘴裡都是狗糞,竟敢對梅花仙子口出不遜!等會我就去通稟巨鯊幫的張少幫主,有你好果子吃!”
有不少酒客敢怒不敢言,只是暗地咒罵高大蟲。卻也有不少酒客連連點頭,心中想道:“高大蟲雖然語言粗鄙,但說得很有道理啊。那胡絳雪爲什麼死命護着李魚?還不是因爲兩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聽說那李魚長相極其俊美,比絕世美女有過之而無不及。胡絳雪貪圖色相,所以纔去違逆聖儒門與仙音宗兩大門派,連性命都放在一邊了。”
高大蟲暗道:“他爺爺!要是別的時候,我頂多肚裡說幾句,哪敢大庭廣衆辱罵梅花仙子啊?可是老子的命都快沒了,哪顧得上以後啊。這綺羅香妖女公然嘲笑聖儒門主與仙音宗主,那副有恃無恐的口氣,顯然來頭不小。
你們這些傻子哪裡知道這妖女的可怕?死的又不是你們?我要是不順着妖女的話語,只怕立刻就人頭落地了。綺羅香這三個字,可不會跟我講道理。他爺爺,這小小的雲龍鎮,怎麼來了這一尊大仙?”
綺羅香女子嘻嘻笑道:“好一個冰清玉潔胡絳雪!居然還有這麼多人爲她維護呢。你們是不敢面對自己破碎的幻夢?還是說,就算胡絳雪藏污納垢,你們也甘之如飴,非要捧她做第一仙子?”
有個少年劍客霍然從酒桌上站起,怒斥道:“你一個女孩家,爲何嘴巴如此惡毒?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一次次污衊梅花仙子?本來見你是個小女孩,不想與你計較。哼,我給提個醒,你辱罵仙音宗主與聖儒門主,要是落在有心人耳裡,就算你是小女孩,也吃不了兜着走!”
“嘻嘻,我好怕啊。呦呦呦,仙林中的男子,不但是軟骨頭,還都喜歡當通風報信的狗呢。那什麼高大慫想要通風報信,你這拿着寶劍的劍客也要通風報信,可真笑死我啦。你既然這麼相信梅花仙子,你先告訴大家,那冰清玉潔的梅花仙子爲什麼不肯將李魚逐出師門啊?”
那少年劍客被女子一通笑罵,已積了一肚子氣,腦海中也是一片急躁。急切中實在猜不出來梅花仙子的想法,只能支吾道:“這個,這個,我又不是梅花仙子,我怎麼知道她的想法?總之她是有理由的!”
女子笑靨如花,笑得無比燦爛:“是啊,梅花仙子嘛,總是有她的理由的。我看你這個少年郎,還沒有娶妻吧。等以後成家了,你家小娘子偷了人,你知道了後呢,心裡肯定也會想,娘子她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嘻嘻。”
周圍酒客聞言亦是紛紛笑出聲來,大廳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那少年劍客滿臉怒色,一張臉漲成了豬肝顏色:“你,你竟敢取笑我?”
女子瞧得好玩,忍不住又嘻嘻咯笑了兩聲。只是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的眼中現出一張可怖的面孔。
那竟是一張千瘡百孔,疤痕遍佈的面孔!
尤其是面孔上那一對眼睛,明明是灰敗無神,卻偏偏有一種懾人的寒光,直教她心中發冷。
那個人離她還有四張酒桌的距離,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好似風燭殘年,病入膏肓。
但少女所有的笑在瞥見那面孔的一刻,便被封凍在記憶中。
儘管前一刻還笑逐顏開,但此刻,她似乎已經忘了笑是什麼樣的感覺。
李魚緩緩走向那少女,嗓子不知不覺竟變得嘶啞了:“你說,聖儒門主與仙音宗主一起去找梅花仙子問罪?那是什麼時候?”
明明是一個毫無修爲的人,但少女卻恍惚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她甚至不得不改變了慵懶的坐姿,不得不暗中運起“惆悵訣”以消除心中的莫名不安。
她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呦呦呦,連醜大叔都知道憐香惜玉,爲梅花仙子打抱不平呢。你若有能耐,儘管去找老狐狸與僞君子啊,衝我發火算什麼啊!”
李魚又沉聲問道:“你說,梅花仙子是因爲不肯將李魚逐出師門才被聖儒門主打傷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哼,我們綺羅香給的消息,難道還有假不成?”
女子本來可以不必回答李魚的問題,本來可以一個指頭間抹去眼前醜人的性命。但冥冥之中有一種恐懼,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反而老老實實回答了李魚的問題。
這般脫口而出後,她方纔醒悟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怯陣與畏縮,瞬間已是懊悔與不喜,纖手暗地凝結一道氣勁,想要將這個帶給她不安的醜人永遠消失。
大廳中衆酒客聽到女子報出“綺羅香”的名號,均是大吃一驚,臉色遽變。熱鬧的大廳,一時間鴉雀無聲,只剩下衆多驚悸的心跳聲。
那原本滿面怒容,想要讓女子長點教訓的少年劍客,頹然坐倒在冰冷板凳上,偏生動作輕柔無比,不敢發出一點雜音。
卻聽李魚又是沉聲連問三句:“你說,梅花仙子現在還躺在病榻上?那到底她的傷勢如何?聖儒門與仙音宗有沒有繼續爲難她?”
李魚眼中再落兩滴熱淚,喃喃自語道:“她果然已犧牲如此,值得嗎?值得嗎?”
女子神色驚疑不定。在這一瞬間,她竟涌起了一股荒謬絕倫的想法,卻是不敢置信,無法接受,脫口便是連續三問:“你究竟是誰?爲何如此關切?你究竟想做什麼?”
“呵。”李魚慘淡一笑:“我是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