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全家桶,夏北風只撈到了四塊麪包,和幾片軟綿綿的生菜葉子,剩下的都進了沈輕歌的肚子。
“老祖宗。”離開肯德基大門時,夏北風十分誠懇的看着沈輕歌:“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說。”
“從生理意義上來講我是個人類,一個普通的人類。不是葉白羽那種找個深山老林地洞裡一坐,幾個月不吃東西光靠着日月精華光合作用就能活下來的怪物。”他迎着沈輕歌困惑的目光,語氣嚴肅的說道:“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食量其實是很大的,不吃飯是會餓的,而且四塊麪包是絕對吃不飽的。”
“我也是個正常的殭屍呀。”沈輕歌捧着手裡的冰鎮可樂,咬着吸管含含糊糊的說道:“我也是會餓的,而且光吃熟的也吃不飽的,你要不奉獻一下,給我咬一口?。”
她帶起頭,衝着夏北風甜甜的笑了一下。
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我們倆都挺辛苦的,互相體諒一下吧,你看怎麼樣?”
夏北風的目光在她那兩顆雪白泛光的虎牙上停頓了幾秒鐘,恍然大悟道:“好,就這樣吧。”
“這就對了。”沈輕歌踮起腳尖,費勁的拍了拍夏北風的頭,用哄路邊小狗一般的語氣說道:“乖哦,早點回去睡覺吧,明天跟我進山裡找你師父。”
夏北風沉默了良久,才情緒複雜的說了一個字。
“好。”
“那我走了啊。”沈輕歌將銀槍扛在肩頭,後退兩步,衝着夏北風揮揮手,轉身向反方向走去。
夏北風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麼的腦子一抽,竟然脫口而出問道:“你去哪兒啊!晚上有地方住嗎?”
這話一出口,他便覺得後悔的恨不得找針線把自己的嘴縫上。
我在說什麼啊!瘋了嗎?這傢伙住在哪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可惜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間已經太晚了。
“有啊,我去我朋友那住。”沈輕歌回過頭眼含笑意的看着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道:“我朋友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哦,你想知道我朋友住哪嗎?”
你所謂的可愛,是指她身體的哪一部分比較可愛啊,還是說她的骨頭比較可愛?
夏北風在聽到“可愛”兩個字的時候,忍不住回憶起了沈輕歌捧着一把骨頭給他介紹“可愛”的“新朋友”的場景。
不是很懂你們死人的審美。
“不想知道。”夏北風搖着頭後退了兩步,衝着沈輕歌揮了揮手:“一路走好,跟你朋友好好玩,我回酒店去了。”
“哦,去吧。”沈輕歌點點頭:“早點睡,我明天早上去你房間找你。”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要怎麼找到我。
夏北風暗自吐槽了一句,轉身背對着沈輕歌飛快的走向自己住着的酒店方向。
他拐過了街角,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
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背後,只留下了寬闊空蕩的街道,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寂寥。
果然走的好快!夏北風暗自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緩和了些。
“路上買兩包方便麪回去泡着吃吧。”他按了按微微抽搐的胃部,嘆息一般的說道:“沒夾肉的漢堡也太難吃了。”
這麼折騰了一番,等到他真的躺到牀上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今天一整天他其實走過不少路,這會兒身體已經感到十分疲憊了。可不知爲什麼,哪怕渾身的肌肉都痠痛的抗議着他的睡眠時間,他的精神卻依舊無比的亢奮,最終導致了他雖然人躺在牀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
他盯着天花板,腦子裡翻騰着今天所做的事情,所見過的人,還有所得到的消息,越想越覺得精神亢奮。到了最後甚至開始發揮想象力,推測起葉白羽和許天洋家的愛恨情仇起來了。
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點藍色藍,各種念頭才漸漸的退了下去,睏意也涌上了他的大腦。
確實應該睡覺了,不然明天沈輕歌找來的時候我還沒起來,那場面可就有點可怕了。
他這麼模模糊糊的的想着,一點點的陷入了沉睡中。
這個回籠覺他睡得不算太好,一個詭異的夢境來回的在他的腦海裡轉悠着,折磨着他的腦神經。
夢境中似乎有個黑洞洞的迷宮。一會兒是自己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下方萬人跪拜,身側跪伏着一直巨大的白色犬科動物。
再一眨眼,跪在地上齊刷刷磕頭的人就變成了滿臉爛肉的骷髏,臉上掛着詭異的微笑,依舊不停的衝着他磕頭,嘴裡高呼着什麼。
而他本人依舊坐在王座上,支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看着下方的浩浩蕩蕩的妖魔鬼怪。
接着便是一片大火,將一切都燒了個乾乾淨淨。而自己則在一片火海中,躺在一座高高的城牆上,抱着幾個酒罈子爛醉如泥,放聲高歌。
神經病吧這是!睡夢中的夏北風強忍着罵孃的衝動,翻了個身。
這些畫面來回交替的出現在夏北風的夢境裡,讓他無法好好地安眠。卻也不能就這麼清醒過來,只能在半睡半醒之間看着那些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感受着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幸好那人並不算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雖然腦子有點問題,至少沒做出什麼太奇怪的事情。甚至在躺在一片火海中等死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還是酒不夠了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豁達想得開還是單純的缺心眼。
這人要是還活着的話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什麼的。
睡夢中的夏北風腦子裡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不過如果已經死了的話那就算了吧,跨越品種的友誼一般都沒什麼好結果。
可還沒等他細想夢裡的男人究竟哪裡對他胃口的時候,他便被一種危險來臨的直覺驚醒了。
在他的腦子還沒能徹底的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他便敏捷的抱起枕頭,一翻身滾下了窗,目不轉睛的盯着牀上自己剛剛躺着的位置,將柔軟的枕頭擋在了自己的胸前。
在這一連串動作中,他還不忘順手從搭在牀頭的褲子上摸出自己的匕首。
沈輕歌正坐在那兒,憤怒的看着他,收起了點在枕頭上的槍頭。
“都幾點了,你怎麼才醒!”她高聲喊道:“我昨天晚上說過要早點起來爬山吧,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夏北風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平靜的說道:“八點四十三分,對我來說十點之前都算早上來着,您老要不容我再睡一會?”
“你想的美!”沈輕歌從彈簧牀上跳到了夏北風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腳下半跪着的夏北風,擡了擡下巴,驕傲的說道:“快點去給我洗臉刷牙穿衣服,然後我們就走!”
“吃早飯呢?我昨晚就沒吃飽。”夏北風緩緩地站了起來,將抱枕扔回到牀上:“今天早上居然不給早飯吃,你簡直是虐到員工!”
“沒錯,就是專門過來虐待你的。”沈輕歌擡腿在他的小腿上輕輕的踢了一腳,翻着白眼催促道:“快去收拾,別等我生氣了真揍你。”
“知道了——”夏北風有氣無力的回答着,將搭在牀頭的褲子和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撿起來,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走向了浴室:“啊對了,我之前睡覺的時候好像做了一個挺奇怪的夢,搞得我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現在頭好疼……我總覺得那個夢可能和這次的事有點關係。”
他站在浴室裡,盯着鏡子裡那個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還掛着一對黑眼圈的男人,認命一般的吐了口氣,低頭開始擠牙膏。
“什麼夢啊,說來聽聽。”沈輕歌跟着他走到了浴室門口,抱着手臂看着正在刷牙的夏北風:“不好玩的話以後不帶你出去玩了。”
“我可巴不得你以後都不帶我玩兒。”夏北風吐出了一口漱口水,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回答了沈輕歌的問題:“是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劇情一點都不連貫,我根本記不住到底看到了什麼。就記得好像有一片紅色的?”
“紅色,過年嗎?”沈輕歌皺着眉推測道:“過年有什麼好怕的,難道你怕放鞭炮?”
“不是過年,這個我倒是可以肯定。氣氛一點都不喜慶,還挺慘烈的,好像是火災現場?”夏北風飛快的完成了洗臉刷牙刮鬍子這一系列的動作,轉頭對着沈輕歌說道:“行了,可以走了,我說真的不想吃東西嗎?”
“不想。”沈輕歌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
儘管始終說着不想吃早飯,但在路過早市的時候她還是一路走一路吃,磨蹭了接近兩個小時才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路線上。
“你說你夢到的東西是火災?還是古代的火災,你還跟個瘋子一樣在城頭上喝酒?還唱歌?”沈輕歌將夏北風的夢境總結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說道:“確實挺慘烈的,你唱歌跑調跑成那樣能聽嗎?小孩子少看點武俠小說吧,你看你都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會不會跟這個山上的鬼王有什麼關係。”夏北風完全無視了沈輕歌的胡說八道,自顧自的推測着:“我前天來的路上遇到了鬼火。拍照給小天看了一眼,他說那不是普通的磷火,應該確實是死人,但是不知道形成原理。我會不會這個原因才夢到那些東西的。”
“你說鬼王啊!”沈輕歌扛着槍,望着湛藍無雲的天空,嘆息一般的重複了一遍:“鬼王啊!”
“我昨天打聽了一下,這邊的人好像很少有信佛信神的,家裡也不供那些,有什麼事都去路邊燒紙求鬼王。這個鬼王可能就是這附近流傳的東西,我是以前從來沒聽說過,而且連個雕像也沒有,也不知道長什麼樣,不然還能去查查……你怎麼了?”
沈輕歌在他說話的時候始終看着天空,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被腳下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
夏北風趕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啊?”沈輕歌這纔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槍往地上一插,穩住了身體,回手拍開了夏北風扶着她的那隻手:“我沒怎麼,你剛剛說鬼王怎麼了?”
“感情您剛剛都沒聽我說什麼是吧。”夏北風無奈的嘆了口氣,重新將他打聽到的,關於鬼王傳說的故事跟沈輕歌說了一遍。
“哦哦,對哦,這裡確實是鬼王那傢伙的地盤來着。”沈輕歌聽完之後,半晌才忽然來了這樣一句話:“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那傢伙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等等……”夏北風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鬼王,不是那種民間傳說,而是真的有這個人?”
而且您還認識他?
夏北風目不轉睛的盯着沈輕歌,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啊,當然是有這麼個人的啊……哦,不是他其實不是人……反正就是這麼回事,他之前一直住在那邊山裡,我以前閒着沒事幹還跟你師父來找他打過麻將來着,你明白就好了。怎麼了,挺奇怪的嗎?”
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只是我孤陋寡聞了而已。
夏北風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三觀再一次重組了一次。
“那位……”他認真的考慮了一會應該用什麼樣的稱呼來形容那位“鬼王”:“那位鬼王同志,他是個什麼物種,山神嗎?”
按照當地的傳說,怎麼想山神這個物種都應該是最接近正確答案的一個選項了。
難道葉白羽帶着個漂亮姑娘東躲西藏的。
是把人家山神的女朋友偷情被發現了嗎?
還是說打麻將輸太多逃債?
就在夏北風腦子裡那不怎麼正經的想象力無限發散的時候,確聽到了一邊沈輕歌否定的聲音。
“不是山神,也不是河神,更不是土地……你見過那些傢伙像這樣沒事跟當地居民出來打個招呼友好交流的嗎?”
夏北風聞言回憶了一下。
“好像還真沒有,那這位究竟是什麼東西?跟葉白羽一樣,隱居山林多年的高人?”
“也不是,都說了他不是活人,不過也不是妖怪就是了。”沈輕歌煩躁的跺了兩下腳:“反正他就是那麼個玩意,一直在這住着,好像是在看守着一個什麼東西來着,不能隨便走動。”
“那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葉白羽去他家偷東西了,被他追殺嗎?你們不是挺熟的?”夏北風疑惑的問道:“聽上去這位前輩好像挺愛好和平的,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他一點都不愛好和平,就是走不出去而已,不然指不定能幹點什麼事情出來。”沈輕歌一邊走一邊撥開了路邊的灌木叢,指着茂密的草木,回頭對夏北風說道:“到了,我們從這裡進山。”
夏北風看着那滿地是刺的低矮灌木,又看了一眼沈輕歌那兩條光潔的小腿。
算了,不就是鑽草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至少我還穿着一條長褲。
“那傢伙,我是說鬼王,他好像比我還大,麻雀跟他挺熟的,你要是想了解的呃話回頭可以去問問麻雀。”
沈輕歌腳步輕快的在前面帶路,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艱難的跟在她身後的夏北風:“你能不能走快點啊,纔多大,爬個山就這麼費勁,以後老了可要怎麼辦啊!”
“行了吧。”夏北風憤怒的說道:“你走你的,別管我,我丟不了就是了。”
“我可不是怕你丟了。”沈輕歌笑嘻嘻的看着他,歡快的說道:“我是怕你……沒我看着就被拖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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