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秋雨愁煞人。
如果房間沒有暖氣,似乎更不能抵擋秋愁,因爲秋和冬不同的就在於,秋天的涼意似乎都帶着一股蕭索,而不像冬,你只能感覺到凜冽。
我老是做夢。
夢中是那古老的一片建築,木質的長廊,秋風揚起教室的輕紗,我盤坐其中,忍不住一回頭就看見莊婧高傲的樣子。
恨得牙癢癢,卻又想要靠近,問一聲兒,你說,我葉正凌到底是怎麼沒本事兒?
換來的卻是不屑的一聲‘哼’。
我如同泄氣的皮球,在夢中孤獨的坐在長廊上,少年的心高氣傲,總覺得莊婧卻是我翻不過去的一座山。
“小叔,你要吃嗎?”辛夷的聲音依舊軟糯,在這綿綿大山之中,依舊能讓人想起繁華的遊樂園,那一朵一朵好像飄在天上的棉花糖。
“吃。”我氣哼哼的說到,也不管辛夷手上拿的是什麼,接過來就塞到了嘴裡。
夢是沒有邏輯的,即便辛夷會出現在望仙村的學校這種荒謬的事情,在夢中也是順理成章。
我不知道入口的是什麼東西,甚至連口感也不清楚,只是記得一股說不出來的香味貫穿了口腔,我問她:“這是什麼?怎麼能吃出花兒的香氣來?”
“這是辛夷花做的。辛夷花是那木蘭花,長在樹上大朵大朵的。小叔可別再認錯了。”辛夷回頭,認真的望着我。
我沒心沒肺的一口一口的吃着辛夷給我的糕點,含混不清的說到:”這有什麼重要?還不是你小時候誤導我的,說是路邊的野花。煞有介事的介紹給我現在也怪不得我。”
“那是我媽媽認錯了。她以爲辛夷就是野花呢。”辛夷歪着頭,一雙大眼睛那麼無辜。
歲月似乎流逝的很快,她已經變得好漂亮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哪個小子我酸酸的想着,吃東西越發的狠起來。
“慢點。”辛夷遞水給我,我很自然的接過,大口的喝着。
卻奇異的不能止住從心到身體的焦渴辛夷只是看着我,久了,神情也就顯得有些呆呆的。
我看得好笑,忍不住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了一個‘呆’字。
她卻是轉頭,側臉有些寥落的模樣,在下午慵懶的陽光下,形成一個深刻的剪影如同印刻在了我的靈魂之中。
“你老是記不住辛夷花就是木蘭花,久了是不是也就記不住我了。”她的聲音就如同飄在天邊。
“我怎麼可能記不住你?”我伸手抹去了嘴角的糕點屑,非常詫異的問了一句。
辛夷笑了,只要她一笑,只要她不呆了就好像山頭的冰雪破開,一片奼紫嫣紅開遍即便那眉間眼角全是憂慮,她說:“嗯,是要記住的。很多年前,你就說過不會忘記。”
我抓頭,很多年前?是多少年前?我有對辛夷說過這樣肉麻的話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辛夷卻是望着我笑,從她似乎一湖秋水般的眸子裡我好像看見了無數個輪迴,卻又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得其中有一種化不開的哀傷,籠罩在她身上,也傳遞到了我的身上。
在這樣一個下午,似乎因爲這種哀傷,就要飄起雨來了。
‘咚咚咚’,木製的長廊傳來了一步又一步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樣的氣氛,我轉頭是莊婧望着我不屑的臉,她的目光似乎從來就不願意停留在我的身上,如果停留,那只是不屑。
“出息。”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莊婧只是淡淡的說了那麼一句。
在夢中,我莫名的就是知道,她在嘲笑我看着辛夷呆傻的樣子我的怒火無邊而起,一個躍起,就衝着莊婧的背影追了過去,喊着:“你站住,什麼出息?辛夷是我妹妹你亂說啥?我要和你單挑!”
莊婧沒有回頭,反而是越走越快!
而木製的長廊似乎沒有盡頭我加快腳步的去追她,越是着急,就越是追不上
眼看着莊婧就跑了起來,我一咬牙也顧不得在學校長廊不得追跑的規定,大步的跑了起來。
這莊婧,一定是故意害我,學校的領導老師都愛盯着我,她跑跑沒事兒我跑起來,絕對是要挨訓的。
可是,我停下來我的腳步在我的眼前好像浮起一座山,我想要努力的站在山巔,徹底的征服我爬的好累,前路似乎沒有盡頭,但我不願意就此被嘲笑,只能是山腳下的人。
所以,我追的越發的急了。
但長廊也好像因爲我們的跑動,而被無限的拉長我看不見莊婧的背影了,卻聽見她的聲音:“葉正凌,比起正川哥,你差遠了。”
正川哥?我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喘息忽然覺得好想他,想他永遠懶洋洋的笑容我明明在學校,怎麼就像好久沒見他一般。
既然沒有追上莊婧,我也懶得再跑了回頭,身後一片空蕩,原來辛夷這丫頭沒有跟上來啊?
在我理所當然的認知裡,辛夷不是不管我去到哪裡,都會傻傻的跟着嗎?小時候,我跑,她跟不上我的腳步但總會在我最終停留玩鬧的地方出現,那麼倔強,也不打擾我,就算遠遠的坐着,也是要跟着的。
嗯,我跑太快了我這樣想着,乾脆的在長廊上坐着,眼前的景物詭異的沒有變,還是學校那柳樹下波瀾不驚的池塘,在下午的陽光之下,波光點點。
可是,我坐了好久,我也沒有等到辛夷。
這丫頭做什麼去了?我心中有點兒憤怒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失落的惶恐。
我坐不住了,開始往回跑,去找辛夷可是孤寂的長廊之中,哪裡還有辛夷的身影?我越跑越心慌長廊好像又恢復了正常,我跑了幾個來回,都沒有辛夷的身影。
最終,卻只是發現了一袋子白色的糕點,散發着辛夷花的香氣。
我衝過去,抓住了那白色的糕點忍不住心頭火起,大吼到:“辛夷,你去哪兒了?”
卻在這個時候,天空猛然下起了大雨在傾盆大雨之中,無數個聲音開始帶着嘲笑的響起:“辛夷,不是爲了尋你,去了那地下城嗎?”
地下城?地下城?!
我的心猛然的收緊了,一個挺身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全身的細毛子汗讓整個牀單和被套都有了濡溼的意味,被秋天的冷風一吹,讓我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個機靈。
“葉少。”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呼”我大口的長舒了一口氣,又做了奇怪的夢啊!從那一場獵妖人的聚會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天了,我一直就是這樣,睡睡醒醒,感覺自己好像從未真正的清醒過。
而每一次做夢,夢中總是會出現熟悉的人或者事。
或者是小時候在父母身邊的場景,或者是又一次和老周,老陳相遇,我們在竹林裡嬉鬧,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再或者,是在那寧靜的山門之中,師父再一次半醉的躺在長廊之上。
大吼一句秦腔:“西湖山水還依舊,憔悴難對滿眼秋,霜染丹楓寒林瘦,不堪回首憶舊遊”那左到天邊的唱腔,‘嚇’得我從夢中‘連滾帶爬’的醒來,之後,卻又悵然。
這個老頭兒,在夢中多看看他也是好的啊。
那麼這一次呢?怎麼夢見莊婧和辛夷了?可也勾起了我沉重的心事,如同頭頂上的警鐘,在敲打着告訴我,辛夷還在地下城。
“葉少,趁你醒了,趕緊吃一點兒。”在這個時候,蘇靈已經到了我的身旁,給我遞了一碗溫熱的粥。
我接過,也難爲她了,這幾天我清醒的時候少,昏迷的時候多想抓緊時間給我補一補身體,都得沒日沒夜的守着,我喝了一口入口充滿了某種奇異藥香的粥,擡頭,看見的果然是蘇靈熬的通紅的雙眼。
“那些獵妖人呢?”一旦清醒一點,我總是掛心這個事情,也感覺腦子不夠用,這幾天沉溺在夢境之中,老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太多。
“葉少。之前一次醒來你就問過了。他們在三天前已經各自回去了該商量安排的事情,蘭萱姐和童家主都一起暫定好了。”蘇靈無奈的望着我,笑說了一句。
“哦哦。”我想起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兒,卻又不放心的問到:“那封印之地的地圖?”
“你忘記了,你第一次昏迷,就昏迷了一天卻莫名其妙的,在下一次大會開始前,強撐着醒來了,告訴了我們詳細的路線啊。”蘇靈一邊說,一邊爲我擦去額頭上的汗。
我一口氣喝光了粥,感覺體力越發的不濟,一下躺在了牀上心中覺得稍微安心一些。
可卻又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莊婧呢?莊婧還在不在?”
問到最後,我的情緒越發的激動起來又想起了昏迷之前,那回蕩在長廊的,莊婧略顯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