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色即將黑透,燈火又未曾完全亮起。這馬車在這巷子中,不知怎地,顯得有些淒涼。
門房大着膽子走上前,掀開簾子。這馬車來的奇怪,光憑那漢子一句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讓馬車就此進府。若是有什麼不好的物事衝撞了主子,便是他的失職。
車外又無人可詢問,他心中也不大相信車內的人是汪大小姐,便上前親自確認一番。
馬車內沒有燈火,一時間看不清楚,等他雙眼適應了這黑暗,看清了車內情形,唬得他連忙放下手中車簾,往後倒退了一大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腦中回想起方纔看到的情形,馬車中的人確實是汪大小姐,但形容悽慘無比。
她髮髻散亂,身上胡亂裹了一牀薄被,光溜溜的肩膀和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頭,可以想見在被子下她定然不着寸縷。手腳和身子都用拇指粗的麻繩給捆住,人昏迷着,在她腳下還放了一個包袱。
門房見了鬼一樣退到側門內,才鎮定下來,口中喃喃自語:“我沒看見,沒看見!”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個小小門房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秋雨聽到稟報,腳步匆匆趕到二門上。今日這事透着詭異,汪妙言好端端的不見了,眼下又回了府?
一問二門的婆子,那馬車還在側門外,秋雨怒道:“快着人駛進來。”
門房苦着臉,將馬車駛到二門外停了,施禮道:“秋雨姑娘,那報信的漢子撂下話就走了。”
秋雨點點頭,撩了簾子進入車內。只聽得“咚”地一聲,她太過震驚,以至於頭撞到了車頂。
她距離近,看得比那門房更清楚。汪妙言的臉頰上有被扇過耳光的指痕,閉着的雙眼高高腫起,顯是狠狠地哭過。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處處都是紅紫色的淤痕。
這種淤痕她在楚王妃身上見過,那是****後的痕跡。但此時汪妙言身上的痕跡,卻是如此觸目驚心。
形容如此悽慘,明眼人一看便知,汪妙言遭遇了什麼。汪妙言如今住在楚王府,是誰竟敢在楚王府頭上動土?
秋雨目光往下,觸及擺在汪妙言身邊的包袱。
打開一看,裡面有幾張銀票、一些散碎銀子和幾個大錢,還有早間出門時汪妙言頭上戴的釵環、一套僕婦的衣服和一對繡花鞋。
她再看了看她的雙足,上面穿的是一雙能走遠路的羊皮靴子。
秋雨心中冷笑:“原來你真的是要逃走,瞧這準備的可真是充分。”
略爲沉吟一下,吩咐外面的婆子:“端一碗涼水來。”
楚王府的下人訓練有素,看見這樣的事聽到這樣的命令,婆子也毫不遲疑,盞茶功夫便端了一碗水來:“秋雨姑娘,放在何處?”
秋雨從簾子後伸出一隻手:“遞給我,你們都散了吧。”
接過涼水,秋雨毫不遲疑的往汪妙言的臉上潑去。
被冷水一激,汪妙言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看見近在咫尺的秋雨,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終於不在那個魔窟,想想自己經歷的折磨,汪妙言便不寒而慄。但見到秋雨,說明又回到了好不容易纔逃脫的楚王府。劉祺然怎麼會讓人送自己回來?難道他就不怕楚王知道此事?
秋雨冷冷發問:“讓你下車去處理事情,怎麼轉眼會不見?這又是怎麼回事?”
聽她發問,汪妙言面上升起悲情,哭泣道:“秋雨姐姐,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下車就被人打暈,被他們擄到一個莊子上。後來又再次昏迷,再次醒來便見到了姐姐。”
見她到了這種地步仍在抵賴,秋雨厭惡道:“收起你這副嘴臉!別以爲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用手指向那翻開的包袱:“你這逃跑,準備的好精心。”
汪妙言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又是一個激靈。這個包袱怎麼也還在?劉祺然實在是可惡至極,連一條活路都不留給她。
眼見無法狡辯,心中轉過幾個念頭,忙道:“秋雨姐姐,方纔騙了你是我不對。煩您轉告楚王妃,是劉祺然污了我的清白。”其餘二人對她做的事,她會一輩子埋藏在心底,永遠不要再想起。
秋雨面上狐疑,她再也不信汪妙言所說的話:“當真?”
汪妙言連連點頭,她如此慘狀,若不能讓楚王妃覺得自己有用,下場必定淒涼。
“無憑無據的,我爲何要信你?誰知道你在哪裡勾搭的野男人,那些攔住馬車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秋雨發問,一句比一句凌厲。
汪妙言苦笑:“姐姐還不知道嗎,我被王妃禁足,冬雪又不在,我哪有這麼大能力安排這麼多人。這些人,定然是劉祺然安排的。”
凝神苦思了片刻,汪妙言嘆道:“要說證據,我卻是拿不出來。姐姐若是不信,我也無法。只是楚王妃那邊,也不好交代。”
汪妙言是楚王妃拉攏平公府的棋子,秋雨自然是知道。對她的處置,確實需要稟過王妃才行。
伸手解了縛住她手腳的繩子,將包袱裡的僕婦衣服扔給她。“你先換上,正好可以掩人耳目。記住,你在今日下午就和汪側妃一起回到了府內。此時只不過是一名下人,前來拜見汪側妃。”
在楚王妃沒有決斷之前,先幫她掩藏一二。
汪妙言手腳獲得自由,但被綁縛太久,四肢如蟲蟻啃過般奇癢無比。兩手顫抖着接過衣服,揭開被子抖抖索索的穿起來。
好不容易應付完秋雨,此時她才覺得渾身上下似乎被車碾過一般,麻癢、痠痛、脹痛、兩腿間撕裂的痛,讓她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秋雨背對着她坐着,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意思,語氣硬邦邦的催促道:“快些!”
忍着種種疼痛不適,汪妙言終於穿好衣服換成繡花鞋,繫好包袱,又將髮髻打散遮住面頰,低聲道:“我好了。”
秋雨轉頭一看,冷冷道:“倒還有幾分像。”
說完當先下了車,汪妙言挪動着身子,也跳下了車。落地的瞬間,兩腿痠軟無力差點要跪倒在地。
爲了不露餡,秋雨忍住心頭厭惡扶了她一把,低聲道:“快走,先回你姐姐的院子裡,梳洗一番。我先去稟王妃,看王妃要不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