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韓心用一種阿紫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柔輕聲說道,又很快轉化爲淡淡的斥責。
“憶瑤,你不是去師部了嗎?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我都聽說了,一心爲革命是好事兒,但你也不能不要命啊!”
“還不是你這大木頭,你要是早點將你那什麼破筆記寫出來,周姐姐不就不用去以身試菜了,更不會中毒……”一旁的阿紫哪能耐得住寂寞,被兩人忽視了存在,見到機會,毫不猶豫的插話道。
“咳咳咳……”周憶瑤咳嗽的越發厲害了,帶着歉意和淡淡的後悔看了看韓心,然後輕聲道:“阿紫,能不能去幫我看看我的藥熬好了嗎?”
“哦!”阿紫撅着小嘴,有些不願的離開,“當我傻啊,這不就是故意支開我,你們好說悄悄話嘛!”臨了,嘴裡嘀咕了一句。
聲音雖然不大,卻在這帳篷裡傳開,幸好沒有旁人,兩人尷尬了一會兒,周憶瑤蒼白着臉色,勉強笑道:“阿紫……咳咳,是我新認識的同志,咳,是個好姑娘,就是有些調皮了。”
“是啊,是很調皮,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
兩人閒扯了幾句無關的話題,韓心終於將話題轉到了正規,擔憂道:“憶瑤,你……身體感覺怎麼樣了?怎麼會咳嗽的這麼厲害?”
“咳咳……”周憶瑤目光復雜的看了看韓心,搖搖頭,“沒事兒!”
“你……能不能先不趕着回去,咳咳咳……陪陪……和師部的大部隊一起走。”
女孩蒼白的臉色和帶着哀求的眼神讓韓心差點融化,韓心再沒了猶豫,笑道:“嗯,這樣也好,我還可以給大家帶路,早日和師部的先頭部隊會合。”
“嗯!”周憶瑤綻放出喜悅的神色。
……
這是進入草地的第四個傍晚,大約是七點的模樣。
師部後續部隊開始進餐,師部的同志聽到小林姐說這次挖出的野菜都是韓心幫忙找到的,還幫着挖野菜後。
大家先是震驚韓心本人的到來,接着紛紛表示了感謝,韓心無奈,只好一一寒暄,表示都是應該的。
營帳後方,韓心端着小林姐遞過來的一碗“美味”:大體是稀湯水,夾雜了一些韓心幫着挖出的蛤蟆草,偶爾,能見到幾顆青稞粒。
韓心看一旁的小林姐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碗一揚而盡,頓了片刻,將豁口破碗端起來,輕輕地抿了一口。
“怎麼樣?”小林姐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滿懷期待的問道。
“咕咚!”韓心勉強將停留在口中的菜湯吞下,皺着眉道:“怎麼這麼淡?難道沒有放點鹽麼?”
韓心很疑惑,這“晚餐”的粗簡已經讓他震驚了,居然還淡而無味,再加上野菜本身的苦澀,根本就是難以下嚥。
這可不是後世,吃慣了大魚大肉,偶爾的野菜山草反倒是讓人眼前一亮,甚至有人高價求之,這年頭,吃野菜的都是迫不得已罷了。
小林姐尷尬的微紅了臉頰,“師部的鹽巴早就沒了,所以……”
“哎呀,你這個大木頭,虧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還婆婆媽媽的,有這就不錯了,你要是不喝我替你喝了算了。”小林姐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阿紫心直口快道。
“阿紫!”小林姐也是無奈的瞪了阿紫一眼,心裡則是尋思,這丫頭,平日裡雖然調皮,可也不會專門針對別人,更何況這還是她一直敬仰的韓心呢!真是讓人費解。
“阿紫,你喝吧!”韓心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然後起身道:“你們吃,我去看看你們周姐姐。”
“小林姐……我就是開個玩笑,這湯怎麼辦啊?”
小林姐無語的笑了笑道:“不是你吵着要替人家喝了嘛!”
“不過我可要告訴你,這湯韓心已經喝過了,你要是再喝的話……聽說就相當於間接……親嘴哦!”
“小林姐……”阿紫急的顯現跳了起來,小林姐卻頭也不回,拿着瓷碗徑自走開了。
“嗚……這……”阿紫忽然心跳的好快,縱然是四下無人,她還是澤頭賊腦的到處瞅了一眼,然後看了看手中的野菜湯,抿了抿嘴吧,猛地將碗擡到嘴邊,喝了下去,小臉,瞬間化作了赤霞……
……
病房裡,韓心輕着腳步走了進去,隨後心痛的發現,周憶瑤作爲病員,晚餐也不過是一碗米粥,不,應該說是一碗淡的都能照出影子的米粥,米粥裡,根本就見不到幾顆米。
“咳咳……韓心,你來了!”
周憶瑤掙扎幾下,韓心連忙上前將她扶着坐了起來,看着她的晚餐,韓心皺眉道:“你都病成這樣了,吃這些東西怎麼可以?”
“咳……沒事兒,這樣挺好的,都習慣了!”周憶瑤溫柔的笑了笑,只是這臉色,彷彿更加蒼白了幾分。
接着周憶瑤艱難的伸出手,想要端起牀頭的米粥,韓心心裡一痛,道:“別動,我餵你!”
“啊……”周憶瑤愕然,雖然自己病重,但是她可從來沒有想讓韓心餵飯的念頭,這個時代可不像韓心記憶中的後世,餵飯代表的涵義可是非同一般。
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周憶瑤也不再堅持,帶着幾分甜蜜,輕輕的點了點頭,心中的思緒卻不斷的翻涌着。
韓心自然是沒有考慮到這些,情感方面一直是他的短板,實在不是擅長,他將身上唯一小半塊兒青稞餅取出,撕成小碎塊,浸泡在野菜湯中。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韓心讓周憶瑤輕柔的靠坐在病牀頭,然後將野菜碗拿起來,舀出一勺,輕輕的吹了吹,遞向周憶瑤的有些乾裂的小口中。
笑道“嘗一嘗!”
“嗯,真的很好吃的!咳咳……”周憶瑤露出甜蜜的笑容,卻又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啪啪!韓心輕輕的幫她拍了拍背心,再次餵了她幾勺,輕笑道:“好吃就多吃點,生病了總是不能餓着的,這個啊,在我家鄉叫做羊肉泡饃。
可惜,羊肉湯變成了野菜湯,等以後你好了,戰爭也結束了,我再給你做一回真正的羊肉泡饃吃。”
“嗯!”周憶瑤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側過頭來,卻流露出一絲苦澀和遺憾。
晚飯完畢,已經不早,數日的行軍,在疲勞的驅使下,縱然天氣很寒冷,戰士們還是裹了裹衣服,開始嘗試着入睡,睡了,或許就不冷了。
“憶瑤,你休息吧!我先……”
“不……”周憶瑤眼中忽然露出一絲不捨,用蒼白的右手輕輕的拉住了韓心的衣角,“好久沒有……咳咳……看到夜空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嗎?”
周憶瑤鼓起了勇氣,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時光回首,彷彿回到了當年兩人一同望月的地方,韓心輕輕的點了點頭。
……
天公作美,今夜的草地是個罕見的明月夜,圓圓的月亮皎潔的掛在天邊,揮灑着銀輝的光芒,這夜的溫度,似乎也沒了前幾日的酷寒。
韓心將周憶瑤背在背上,小心翼翼的走着,來到了一處草簇,他從營地裡帶來了一塊牛皮,將牛皮平鋪在低低的小草上,然後將周憶瑤輕柔的放下。
“咳咳咳……”
似乎被夜風所寒,周憶瑤又咳嗽了一陣,身體輕輕的打了顫。
韓心回過神,將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的披在了周憶瑤的身上,然後也不再忸怩,緊挨着周憶瑤坐在了牛皮上。
皓月當空,夜風吹拂,小草低垂,兩心緊促,兩人毫無雜念的互相依偎着,化作的溫暖彷彿橫穿了所有的酷寒和艱辛,化作的全是濃濃的甜蜜。
韓心的心都爲之沉醉,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寧願沉浸其中,永遠也不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