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平靜了近百年的千江城再起波瀾,九州海試煉那日,藍行雲心疼愛女,更是受了續絃鼓吹,一時衝動,纔將作爲城池護城陣眼的青冥珠交予了藍夢璃,可隨後不久,便後悔了。

且不說那東西乃是嶽傾城的嫁妝,一個死了的女人,即便曾經爲自己帶來過不少好處,但是這麼些年一直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藍行雲對她那一點點戀慕也早已消磨殆盡。更何況藍淵那一雙肖似其母的明眸,每次見到的時候都讓他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又哪裡會對這個本就可能威脅自己地位的兒子產生什麼好感。

而藍夢璃則是例外,她別的不行,討好藍行雲卻是十分拿手,這也得多虧了她那位後來進門的母親,小人心思總是多擾,那女人不時溫柔小意,倍加奉承,才更叫身爲男子的藍行雲歡喜異常。

只是對絕大多數男人來說,江山總是要比女人重要的多,這世上美人千千萬,但是丟了江山,就別想再有美人。

所以藍夢璃在靈鏡秘境裡失了蹤跡的消息一傳來,便叫他心中倍感焦急,加之附在青冥珠上的神識憑空消失,半點蹤跡也尋不到,才更是叫他惱火,是以對着以往的嬌花嫰蕊也提不起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只怒極甩袖,帶着一衆護衛匆匆趕往九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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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千江城與清玄宗雖然算不上勢均力敵,但是除了清河道君,其他的藍行雲真的沒什麼好懼怕的,青冥珠原本就在他手裡,他又是藍家當家,雖說上面還有其他的元嬰修士,但是高階修士一般的事情也不會過問,只是這一次馬失前蹄,丟了青冥珠,才讓藍行雲從心底裡涌上一種莫名的情緒。

等藍行雲一行趕到九州海的時候,坐鎮九州海的只剩下清玄宗的幾個金丹真人,鳳家也來了一位主事,那位鳳家家主並沒有露面,藍行雲面上一片平靜,隻眼底凝聚着風暴,藍靖明等人早已去了雲夢城參加九州盛會,另有要事商議,藍行雲平日裡與他那一支的族人不大對付,藍行雲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他們根本看不上藍夢璃,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清玄宗的金丹修士早在九州海入口等候,見衆人乘靈船而來,隨即上前,藍行雲面上不顯,依舊溫和的與他見禮:“真人辛苦了。”

金丹修士隨即引着衆人去了清玄宗設在九州海的行宮,衆人休息不過片刻,藍行雲心中焦急,開口道:“這個時候,我也就長話短說,我這一次來正是爲了我那女兒,據說她是在秘境裡失了蹤跡,不知那九州海秘境可否再開啓?”

金丹修士面上十分爲難,這時候外面進來一人:“靈境秘境乃是上古秘境,便是齊聚你千江城之力,時機不到,也是癡心妄想,更何況你那女兒怕是早成了一抔黃土。”

藍行雲聞言怒極,擡頭看去,卻發現那人一雙鷹眸滿是陰戾,心中一震,這人正是清河道君。

他進來的時候半點氣息也無,倒是讓藍行雲下意識的忽略去了,見清河道君現身,藍行雲也只得心中不悅的起身見禮,羅清河倒也不在意這些虛禮,只面上似笑非笑:“你要找的東西恐怕也不是你那寶貝女兒吧,正好這功夫那些小傢伙也都在雲夢城,藍城主不妨走一趟,也許會有收穫也說不定。”

藍行雲聞言瞬間一震,只得不甘的望着九州海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向羅清河告辭,便朝着雲夢城方向而去。

羅清河嘴角滲出一絲笑意,略一擡手,身後的金丹修士趕忙上前:“道君。”

“人找到了嗎?”

“回道君的話,人已經出了千江城,不過……”

羅清河隨意坐在首位上略一擡眼:“不過什麼?”

“我們派出去的人似乎看見她與姜欣妍在一塊兒。”

金丹修士說完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說話。

羅清河輕哼一聲,隨意敲了敲桌面:“她做下的事情真以爲本座不清楚,結成金丹還不安分,那就別怪本座不留情面了。”

他隨即招手,那金丹修士趕忙上前:“你帶着一隊人去,先把方倩儀抓回來,不能讓她出現在雲夢城,更不能與方家人碰面,左右她現在誰也不信,再加上道心不穩,她說出的話可信度也不高。至於姜欣妍,暫時留着,本座倒要看看,她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不成?!”

“是。”金丹修士趕忙領命退下。

羅清河這才從袖中取出攝魂鼎,整個小鼎看起來不過巴掌大小,通體深紅,一股血氣撲面而來,羅清河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血紅,不由得意一笑。

再回頭說雲夢城之事,原本瓊華派取了元牝珠該是好事,誰成想好端端的萬夢池白玉柱突然幻化出一隻古怪異獸,它口吐紫色粉末,一時間四周幾乎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衆修見了這般場景已然覺得不對,良玉閉緊五感,拉着顧英寧迅速後退,然而周圍修士太多,變故太快,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原本安坐在樓臺上的元嬰修士迅速出手,漫天靈光。

良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巨大的白玉石柱上的異獸在上下無數燈珠閃爍中漸漸由虛化實,那異獸通體深紫,雙目漆黑晶亮,像是夜空中神秘閃爍的天星。

球球有些害怕,溝通着良玉的神識要她小心,那食夢獸似是突然被喚醒,一臉震怒。微微擡爪便破開了結界,下面的修士慌不擇路,有些更是直接被那異獸吞進嘴中。

良玉死死抓着顧英寧,帶着她艱難的後退,小丫頭似是被這樣的變故嚇着了,臉色煞白,但還是乖乖的隨着良玉往後走,無數修士在她面前隕命,顧英寧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心下巨震。

重雲道君已然祭出金色天鍾,對着身後的修士臉色難看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面含怒色,顯然清玄宗接二連三的出問題讓他有些忍無可忍,這些到場的修士不說是宗門的高手,卻也絕對是今後的好苗子,那池中異獸一看便不是好的,他怎麼也沒想到清玄宗會犯這樣的錯誤。

方素沅嚴肅辯證道:“還請重雲道君稍安勿躁,先解決眼下。清玄宗定會給衆位一個滿意的答覆。”

說着方素沅一揮衣袖,在萬夢池周圍佈下天羅大陣,淡金色的牆壁拔地而起,將食夢獸牢牢困在中央,良玉見此迅速帶着顧英寧後撤,她要去找顧英昭和藍淵,儀式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在外圍,主要還是覺得近處人多,萬夢池周圍被下了禁制,元嬰以下的修士根本無法施法。

好不容易帶着顧英寧找到了兩人,那邊早有清玄宗的高階護衛開始疏散人羣。

顧英昭似是有些後怕,檢查了一下顧英寧,見她完好無損,認真的對着良玉道:“多謝。”

藍淵皺眉看向不遠處,轉頭道:“先回住處,那裡有高階陣法。”

顧英昭點頭,將顧英寧緊緊護在懷裡,不遠處一陣陣元嬰修士的威壓撲面而來,低階修士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威壓,有些甚至呼吸急促,臉色發紫,突然間四周靈氣激盪一空,良玉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幕,那淡金色的天羅大陣瞬間化爲光點消散在空中。

在場衆人皆是一驚,只見一黑袍男子從天而降,他一身漆黑,臉上更是蒙着面紗,看不清模樣,突然間男子掌心打出一道紫光,攝入食夢獸眉心,妖獸龐大的身軀先是一頓,隨後雙目赤紅的仰天狂嘯,緊接着四腳着地朝着人羣過來。

衆人剛剛放鬆下來的身心瞬間繃緊,良玉也是咬牙,雲夢城地下禁制不少,即便是用遁地術怕也難成功,更何況上面也是禁止飛行的區域。

方素沅見此變故,驚訝萬分,高臺上的其餘道君也顧不得許多,紛紛出手,那異獸被強大的靈光吸引了注意力,轉頭奔向幾個元嬰修士。衆元嬰艱難的壓制着食夢獸,間或與那黑袍男子對抗。

眼見着就要支撐不住,半空中突然水幕虛晃,現出一位中年修士,他眉宇間戾氣頗重,一手揮出紅光便擊中了男子,對面黑袍修士顧不得控制食夢獸,卻是與他纏鬥起來,一時間靈氣暴亂,所過之處幾乎是一片廢墟,低階修士哪敢多看,只顧着逃命,四周更是一片糟亂,什麼也聽不清。

只是這周圍修士太多,雲夢城內對低階修士多有限制,他們的法術沒那麼容易施展,故而喪命的還是不少。

那中年修士正是羅清河,他一手揮退了黑袍男子,轉頭對方素沅等人道:“不必留情,直接殺了它!”

這黑袍男子雖是修爲不比自己,但竟能在他手下逃生,一時間自己竟也不能奈何他,若是說不去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他自然不在乎那些低階修士的性命,只是到底要搏些名聲,不能真叫那些背後算計的人得手。

這邊,羅清河爲方素沅等人爭取了時間,衆人齊力佈下困靈陣這才堪堪困住了這隻兇獸。

無數漂浮在半空中的紫色粉末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似乎要將整個黑色天空照亮,那懸掛高空的一輪彎月早已被烏雲遮蓋。

藍淵這時察覺不對,趕忙道:“快屏住呼吸!”

周圍人沒等反應過來,那淡紫色的粉末已經鑽進了身體,良玉瞬間覺得眼前一片迷霧,不多時天旋地轉。

過了許久,她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緩緩睜開眼睛,入目卻是漫天的猩紅,一輪圓滿的紅月掛在半空中,充斥着刺鼻腐爛味道的空間裡盡是無數修士的屍體。

這裡是?良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些幾近腐爛的修士的屍體盡數是在丹田處被整個洞穿,死相可怖,良玉試着用手觸碰他們的身體,下一瞬竟然穿過了那些修士的身體!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良玉猛然想起她似乎吸入了一些紫色粉末。

這時候倒地的那些人突然間蠕動開來,掙扎着站起身,揮動着手裡的長劍斬殺面前的對手,大地呈現出深紅色,無數的修士赤紅着雙目,青面獠牙,眼裡滿是殺氣,她只看了一眼,已然心血沸騰,靈臺不穩。下意識的閉緊神識,默唸清心咒。

然而無數的怨念涌上心頭,攪得她體內靈氣不穩,面前彷彿是一場人間慘劇,那些人滿身傷痕,甚至早已四肢不全,一地的屍骨死相猙獰,似有天大的不甘。

縱然她關閉了神識,那股莫名的情緒也早已渲染了整個空間,甚至還在感染着她,就在她幾乎陷入秘境之時,一個聲音從天而降。

“樑玉!”

藍淵沉穩中帶着一絲焦急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良玉下意識的擡頭看去,一束白色光芒破開虛空,直照在她身上,原本冰冷的身體霎時被溫暖,她沉浸在一片暖意之中,再度陷入黑暗。

醒來的時候周圍的場景已然變了,這裡似乎是她的房間,外面一片漆黑,藍淵正坐在牀邊,良玉頓了一下,掙扎着坐起來:“師兄……”

藍淵扶着她坐起來,良玉試着開口,發現嗓音有些沙啞:“我這是怎麼了?”

藍淵倒了一杯靈茶給她,見良玉喝了一大半纔開口道:“你受了幻境蠱惑,險些迷失道心,滋生心魔。”

良玉皺眉,她自認對於殺伐之事並無太多畏懼,如何會這樣,藍淵注意到她的神情,開口道:“剛纔是師父來過了,萬夢池的那頭異獸身懷上古血脈,我等修爲與它差距太大,這纔不小心着了它的道。”

藍淵顧忌她剛醒過來,身子還有些虛弱,另有一些事情省略未說,那隻食夢獸雖說最後被殺,但是在場的元嬰修士多少都受了些傷,那現身在半空中的黑衣修士雖不敵羅清河,卻也成功逃走,顧忌着雲夢城內衆目睽睽,他自然不好動用仙器,又怕殺招波及低階修士。他自然不會在意這個,但這個時候畢竟不能與整個九州界爲敵。s173言情小說吧

那隻食夢獸虧得只是藉着萬夢池的靈泉水託生,實體不是十分強悍,被方素沅的降魔劍直接斬於劍下,這倒也不稀奇,方素沅的降魔劍品級似乎比一般的道器還要厲害,但絕對不是仙器就是了,至於是不是先天靈寶沒人清楚。

倒是在萬夢池周圍捉住了一個被操縱的真人傀儡,那東西身上中了降魂術,十分霸道,剛要搜魂的時候,那傀儡便已然神魂俱滅。

清玄宗因此被耍了,吃了這樣的大虧,清玄宗哪裡肯善罷甘休,不過良玉奇怪的是萬夢池怎麼會有被鎮壓的食夢獸魂魄,更奇怪的是那搗亂的人怎麼會知道用引魂大陣就能驅動食夢獸?

當時在場的低階修士,不少都陷入了食夢獸的墮夢術,道心不堅根基盡毀的修士足有三成,比在靈境秘境裡隕落的修士還多,良玉這樣還算是好的,藍淵及時給她吃了固魂草,將她的元神封在體內,隔絕神識,這才倖免於難,良玉事後卻覺得奇怪,她當時看見的場景事後想起來也覺得那般真實,不像是夢境。

只是空間裡看見的修士究竟是誰她已然記不清楚了,只有那一襲淡青色浸滿鮮血的道袍,那是……

清玄宗?!

良玉猛地瞪大眼睛,幾欲驚呼出口。藍淵見此微微皺眉:“怎麼了?”

良玉心跳急速,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師父現在何處?”

藍淵見她露出一絲焦急,答道:“剛纔與素沅道君一同處理事宜,想來現在應該在玲瓏閣。”

那是雲夢城內城較爲安全的地方,重雲道君是元嬰修士,修爲那樣高,怎麼也不該有事,良玉猶豫了一下,看向藍淵:“師父可說什麼時候啓程?”

雲夢城內有姜欣妍的身影,再加上接二連三的出事,良玉總覺得事情開始出乎意料,似乎早已偏離了它原本的發展方向。

藍淵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右手:“不必擔憂,很快就會沒事。”

良玉愣了一下,恢復了平靜,的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築基修士,能活到今天,保住性命更是萬幸,只是重雲道君到底於她有知遇之恩,藍淵也是難得真心維護她的人,她心下暗暗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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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沅這一次沒有手下留情,萬夢池周圍守衛的一應修士都被他盤查了一邊,最後只得出似乎有一個結丹期的女修有些古怪。

下面的弟子形容的不是十分清晰,他也不屑於搜魂術,這事便又成了無頭案,所幸元牝珠無礙,穆承影身上也有法寶,倒是當時在場的清玄宗金丹修士受了重傷。

瓊華派這邊算是有驚無險,首座長老穆長英神識在穆承影身上仔細掃過,確認他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

“有了這元牝珠,煉製定海珠已然不是問題,到時候龍宮開啓,我瓊華派必能拔得頭籌。”

穆長英眼中帶笑,十分滿意穆承影的行爲。卻也有些奇怪:“本座瞧着萬夢池一片平靜,懸空的守護陣法怎麼突然變成召喚陣法了?”

穆承影眼裡閃過暗色,卻是因爲恭敬的低着頭,沒有被上面的穆長英看出來:“弟子當時就在跟前,只覺得眼前金光耀眼,事發突然,素沅道君出手又太快,弟子只能顧着神珠,旁的並未在意。”

穆長英聞言甚是欣慰:“這事你的確功不可沒,若是元牝珠被那食夢獸一口吞了,想必清玄宗定會用藉口搪塞,再者,他們清玄宗就是再神通廣大也定是沒有替補的神珠給我們的。”

穆長英心下冷笑,有了元牝珠,加上他們瓊華派獨有的萬年鮫人珠,煉成定海珠指日可待。到那時候清玄宗九州第一的稱號必定是他們瓊華派的。

穆承影餘光看見穆長英眸中精光乍現,心下冷笑。

旁人皆以爲他能在九州盛會上勝了那一衆修士皆是因爲如意寶扇,豈料他扇下更有殺招,穆承影資質平平,在瓊華派這樣重女輕男的門派隱忍多年,終於得了首座長老的信任,爲的自然也是機緣,若能借着瓊華派這塊墊腳石一步登天才是報了他多年屈辱仇怨。

師徒二人一時各懷鬼胎。

穆長英雖有心利用,卻是真正將穆承影作爲弟子用心培養,況且當年穆家之事多還是清玄宗清河道君所致,穆承影卻因此懷恨在心,百年後龍宮之行更是攪動九州天翻地覆,再度種下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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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小心養了幾日傷,便聯繫上了左宇,他雖是個愛湊熱鬧的,但天生能趨利避害,倒也順利的逃過一劫,二人見面之後寥寥幾句,都是心中無比慶幸。

左宇說到過幾日便有靈舟前來接應,如今九州大陸風雲再起,那日的事情,不少人也懷疑是魔道修士使得壞,雖說沒有證據,但自古正邪不兩立,說到這個良玉心中更是一笑置之,道魔正邪,又哪有那麼清楚的界限。

左宇絮絮叨叨說了些最近的消息,正說到藍行雲之事,瞬間讓良玉心中一震:“你剛纔說什麼?”

左宇奇怪道:“藍城主來了雲夢城的事情你不知道?”

良玉微微點頭,面無表情道:“最近忙着溫養神識,這事確實不清楚。”

左宇又道:“藍夢璃在秘境裡隕落,照着藍行雲那般愛女如命,肯定是要追查到底的,不過既然是在秘境裡失蹤的,怎麼不去裡面找找?”

良玉一笑:“你以爲他是傻子,想來藍夢璃的魂牌肯定是留在藍家的,一旦她身死,那魂牌肯定是要碎裂的,就算元神還能僥倖保存下來,靈鏡秘境裡瞬息萬變,她想活下去也沒那麼容易。”

正說着擡頭看見左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眼神,良玉心下一跳,面上漫不經心道:“你看我做什麼?”

左宇隨即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你似乎不大喜歡藍夢璃。”

良玉哼了一聲:“我與她交集不多,她死不死與我何干?”

左宇點頭道:“倒是這個道理,不過藍行雲似乎已經到了雲夢城,聽說是要挨個排查咱們這些出來的修士。”

良玉心中一跳:“就算是有什麼線索,他現在大張旗鼓的來查,誰會上當,送上去找死?”

除非藍家有什麼秘術,可以輕易鎖定兇手,不過良玉有重雲道君指點,更是連藍夢璃的魂魄也沒剩下半點,即便他有什麼手段,也決計查不出來。

波瀾不驚的送走了左宇之後,良玉進了封天鑑仔細查看整個身體,確定沒有半點遺漏之後更是小心的處理了身上的物品,連着那些玄鐵片也一同收起來。

她這樣小心也不只是因爲自己,藍行雲膝下本就只有這一兒一女,如今藍夢璃一死,他已然百餘年不曾進階,修行無望,而藍淵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時候,族內又有不少人支持他,將來扳倒藍行雲上位也是十拿九穩,若是她這裡出了紕漏,恐怕也要累及藍淵的名聲。

與此同時,良玉神色不定的看着手裡的聯絡玉簡,上面那些密密麻麻泛着金光的字體將她整個心神攪得不得安寧。

她不禁心下嘆息,前些日子她的確聽說丹王閣內的九葉神珠被盜,當時雖有些懷疑,但若想做成此事,如何能瞞得過宗門內重重機關,還有那幾位高階修士,真正厲害的人物,誰又會真心供一個女子驅使?

即便她有才有貌,有靈石有地位,可修真界向來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而姜欣妍竟然喪心病狂的要她接近清河道君,想辦法盜取仙器,不是送死是什麼?

且不論這事能不能成功,她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顧不得懷疑姜欣妍到底是什麼心思,她以神魂契約要挾,雖說良玉覺得顧慮不大,但她既然準備的充分,良玉倒是不介意走一趟,想到這裡她微微勾起嘴角。

姜欣妍顯然已經是等不及了,她也不想想,那樣的寶物,羅清河可能不隨身攜帶嗎?還是說,她根本就是要自己去做誘餌,引誘羅清河上鉤?

良玉這樣一想,倒是覺得有幾分可能。

良玉雖不怕那神魂契約,但若是姜欣妍狗急跳牆,藉機揭露自己的身份,勢必會給自己和藍淵等人帶來麻煩。

她隨後從儲物戒中翻出一個水晶花塞的小瓶子,格外慎重的檢查了一下,這裡面只有三顆丹藥,若是沾上一點,別管你是什麼修爲,一般修士絕對逃不過身形俱滅的下場,這種丹藥的主藥是天瀆草,要知道良玉幾乎是翻遍了雲夢城的所有攤位,才找到了那一小粒種子,又在封天鑑內種了許久最後才煉製而成,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絕對不少,這絕對是陰人的好東西,這種丹藥也是她在岳家毒術上看到過比較厲害的毒丹。

只可惜更厲害的丹藥需要的材料都是修真界很少見的,但在魔域卻不算十分罕見,良玉之前只是動了動心思,便熄滅了這個念頭,雖說她逃跑的功夫一流,但想從魔域全身而退還嫩了點。

東西準備好了,良玉還要想一個好一點的藉口,她先是去了寄存物品的店鋪,取回了姜欣妍爲自己準備的東西,隨後傳音給藍淵,只說自己另有事情要做,晚些時候再回千江城,這一次就不與他們一道離開了。

姜欣妍在聯絡玉簡中提到了方倩儀,要自己善加利用,這兩人攪和在一起,可不會有什麼好事。

另一邊,姜欣妍安排的幾個修士正在護送方倩儀前往雲夢城的路上,一路過來風塵僕僕舟車勞頓不說,安排的靈獸車也十分寒酸,比起她之前在千江城簡直就是天差地別,一向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如何能受得了?

她倒是想發脾氣,只是在千江城內,她險些中了藍行雲的圈套,被他當了爐鼎採補,若非自己搭上了姜欣妍這條線,憑着她現在的修爲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千江城的,這一次雲夢城集會,她緊趕慢趕就是要想辦法聯繫方素沅等人,當時她受了天罰,匆匆逃離九嶽城,原本是不想聯繫方洛寧和方素沅的,只是眼下她自身難保,除了尋求庇護,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不,休息了不多時,身邊的修士低沉着聲音道:“還請小姐上車,我們要儘快上路。”

方倩儀面色不定的一甩袖子上了車,趕車的修士忙揚鞭催促着前面的靈獸朝着雲夢城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還不清楚,自己已經被姜欣妍給賣了,羅清河這樣做事狠厲毫不留情的修士,在九州紮根多年,耳目衆多,方倩儀這樣的九嶽城事件的知情人,羅清河如何能輕易放過,只怕早就等着她自投羅網。

靈獸車走得飛快,十幾個修士警惕的注意着周圍的動靜,突然間空氣中傳來一聲破空響動,衆人擡頭看去,耳邊火舌呼嘯而過,衆修紛紛祭出法器,緊接着七八個黑衣蒙面的修士從天而降,手持神兵利器,下手毫不留情,不多時便料理了這些人,方倩儀尚未從這場變故中反應過來,便被其中一人兜頭鎮靈術打暈過去,等良玉趕到的時候只餘下一地屍體。

姜欣妍交給她的通行玉佩上似乎刻印了方倩儀的元神印記,能輕易的鎖定她的位置,她雖然疑惑姜欣妍從哪裡得來這些無甚大用的冷門咒術,但此刻最重要的卻是要儘快找到方倩儀。

也不知清玄宗是否格外自信,守衛山門的修士對於良玉出示的令牌竟然只是檢查了一下靈力便輕易予以放行,她心下有些複雜,最開始入了玉虛派的時候,她甚至是朝着清玄宗這個目標努力修煉的,一個人能做到的畢竟要比一羣人能做到的少很多,她十分清楚,單靠自己的恆心和毅力想要有所成就是遠遠不夠的,那時候也只以爲清玄宗是棵大樹,想躲在下面乘涼罷了,如今看來,她不禁搖頭一笑。

但很快,良玉就笑不出來了,因爲姜欣妍留給她的通行玉牌無法穿過清河道君修煉的道場邊雲峰,照理說,她已經混進了清玄宗,門內上萬弟子,她就如同魚入大海,很難被輕易找出來。若能安下心來,慢慢籌劃,自然能有所突破。

但姜欣妍在玉簡上所言,方倩儀乃純陰之體,簡直就是天生的爐鼎,縱然在天雷下修爲倒退,可於羅清河而言,卻可以說是送上門的美味,她甚至在玉簡中說了羅清河有一秘法,能夠最大限度的提取修士體內的元靈氣,但被採補之後,別說是修爲倒退,更可能無法存活,直接化爲白骨。

之前九嶽城方城主雖說暗中算計自己,但也算是一碼歸一碼,更何況她雖比一般修士更能看得開,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種物傷其類的情緒在裡面。

良玉看來,方倩儀這個女人簡直無藥可救,當初即便是在九嶽城受了天罰之刑她也應該第一時間聯繫方家那兩個元嬰道君,一筆寫不出兩個方字,要知道就算她真做了什麼,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公之於衆,讓她名譽盡毀,畢竟她是方家的大小姐,代表的可是方家的顏面,而藍夢璃等人便是待她再好,任她在千江城內橫行霸道無所顧忌,那也是因爲有所求,更不要說姜欣妍這樣爲了扳倒羅清河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女修,只可惜她發現問題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若她真的落得那般下場,說是咎由自取也不爲過,但人誰無過,她對方家的印象仍舊停留在九嶽城那時候的殘垣斷壁。說到底方家也是受害者,良玉被擋在邊雲峰結界外,這四周不時有來往巡邏的修士,要她破界進去雖然也能做到,但只怕是要驚動他人,停下來想了想之後良玉便進了封天鑑,隨後附在一個宗門弟子身上,跟着他一同進了邊雲峰,不知怎的,這時候峰內竟沒有多少弟子。

自外圍的陣法進來,良玉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靈氣並不濃郁,甚至比外面還要稀薄一些,她略有不適的皺眉,要知道自己的身體對於靈氣的感知相當敏感。

姜欣妍雖然用了法子在方倩儀身上留了線索,但身處邊雲峰內,良玉卻有一種莫名的眩暈感,更覺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飄散着一股血腥氣,這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她的判斷,良玉只能摸索着前行,花費了一番功夫之後她找到了邊雲峰西北角的一處偏殿,這附近行走的幾乎都是女子,只是大多看起來該是妙齡少女的女子面色蒼白陰暗的可怕,身上帶着些微的靈氣外溢,根本不像是一般的正常女修。

這些女修雙目無神,並沒有注意到良玉在不遠處經過,良玉下意識的覺得不對,暗自收斂了氣息,朝着其中一條迴廊走過去,穿過一整條迴廊,雄偉恢弘的大殿出現在眼前,門口立着一老一少兩個女子。

聽見她們正在交談,良玉下意識的停下來仔細聽着。

只聽年輕女子道:“這一次採摘的靈果沒有多少,難道都要用在她身上?”

半頭白髮的老婦輕笑一聲,似是帶着幾分諷意:“這回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如她這般純陰之體的女修可是百年難得一遇,只有服了足夠的靈果才能幫助道君更上一層。”

年輕女子聞言一頓,“左右不過是個工具罷了,道君纔不會在意呢。”

老婦這纔多看了她一眼:“在不在意也沒你什麼事,前面滿院子的人你還不當成前車之鑑,要不是你修爲太差,道君看不上眼,你以爲自己能有這麼好運?”

良玉見那少女目光略顯複雜,不知是慶幸是妒忌,二人像是閒來無事的說話,姜欣妍的行跡到了這裡便再也沒有,良玉留心到她二人的對話,雖有心套問,但畢竟不好對二人使用搜魂術,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突然間兜頭罩下一陣強大的威壓,良玉身處封天鑑,倒是神識略有不適,只見那兩人雙雙跪倒在地,自殿外進來一箇中年修士,他面色莊重,臉上不見半分愉悅,眉宇間透着濃重的戾氣,這人正是羅清河。

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一般,許是年紀大了,不見少年時期的風姿俊逸,平添了十分嚴肅,讓人不敢造次。

“本座把她交給你們看管,若是出了差錯,後果你們自己清楚。”

二人連稱不敢,隨即跟着羅清河進了大殿,良玉想要湊上前去,卻又擔心被羅清河看出端倪,方纔離得不遠,但雖有封天鑑隔着,若是憑空移動只怕是要被他看出端倪,面對羅清河這樣強大且陰險的對手,良玉不敢有絲毫大意。

卻沒想到不過半刻鐘,羅清河便走出來快步離開,良玉又在封天鑑內停留了一會兒這才尋了隱蔽的房間現身,上次在雲夢城見過羅清河對付那黑衣人,想必他“百忙之中”難得還能抽出時間回來看看方倩儀,倒還真是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良玉諷刺一笑,隨即冷靜下來,琢磨如何應對,若是方倩儀握在羅清河手裡,良玉便沒必要親自出手去救了,她自覺羅清河的身手已經堪比化神期修士,就連破空這樣超高難度的法術也能隨心所以的使用,她若出手,簡直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既是如此她就要想辦法智取了。

所幸邊雲峰內最不缺的就是女子,良玉小心的僞裝之後很快便化身爲一個面色暗淡的年輕女子,而她的身份有些微妙,就是在廚房幫忙打下手,這種地方基本上都是給那些修爲底下的女子做靈食用的,不過偶爾守着殿門的那個女子也會過來,她來這裡倒不是爲了一日三餐,而是單獨爲道君準備靈果靈酒。

十多天下來,良玉從這個嘴巴不太嚴實的女修嘴裡知道了不少東西,其中就包括羅清河甚愛美女美酒,此處宮殿羣少有其他修士來往,這個喚名南蓮的練氣女修沒想到竟然負責照顧羅清河飲食起居,雖說她的確對羅清河忠心耿耿,但在良玉看來,很可能是因爲她修爲太低,容貌也不過中等,實在不被羅清河看上的緣故,才撿了這麼個大便宜,雖然她本人並不認爲能逃出清河道君的魔爪算是得了什麼大便宜就是了。

再加上這裡畢竟是爐鼎居住的地方,實在偏僻,少有人往,羅清河也不好弄得人盡皆知,他自己可能也不大常來,所以這樣的任務南蓮堪堪能料理。

良玉就在不遠處目光似是不經意的盯着南蓮,她在等一個機會。

終於又過了將近四天,羅清河終於又來了,廚房難得忙碌了起來,被南蓮指揮的團團轉,南蓮親自從後面的冰窖裡取出一個木匣子,裡面是一個枕着黃絹的白色瓷瓶,她剛要伸手去拿,旁邊一隻手便伸了過來:“南姑娘,剛出來的瓷器冰的很,小心傷了您的手,若是出了差錯,可不好再養的這樣白嫩了。”

那聲音低沉溫婉,南蓮回頭看去,見一個年輕女子微微低頭,她心中升起警惕,:“擡起頭來。”

女子聞言緩緩擡頭,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小臉,雖是皮膚白皙卻到底面色暗沉,並不十分好看,這時見她目光裡慢慢的尊敬與擔憂,南蓮心中着實升起了幾分愉悅,隨即趾高氣昂道:“若是凍傷了本姑娘金貴的手的確不好,既是如此就由你來拿着吧,小心一點,這可是赤櫻果酒,若是碰壞了,拿你一百條小命也賠不起!”

女子低眉順眼稱答:“是。”

待南蓮帶着東西去了正院的時候已不見了清河道君的蹤影,她不悅的皺眉,問面前的婦人:“道君去了哪裡?”

那婦人似是有些曖昧的笑道:“還能在哪裡,道君吩咐了,要你把東西送進去,進去之後趕緊出來,可別胡說什麼。”

見南蓮似有不悅,那婦人趕忙叮囑,南蓮聞言賭氣似的回身接過木匣:“不過是個爐鼎罷了,還不是用完就扔掉。”

說着氣沖沖的往裡走,那婦人看着她的背影,卻是低聲道:“這人還是該有些自知之明。”

說着揮手叫後面的幾個女子退下,她似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卻有些奇怪的皺眉,總覺得其中一個女子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陌生,但想到偏殿女子衆多,她沒見過也很正常。

此時良玉回了房間,雙手按住胸口,待那劇烈的心跳聲緩和下來,這才盤膝坐下,集中精神感知自己暗中放在木匣內的蠱蟲,這不過是一種沒什麼靈氣的黑甲蟲,通過它,良玉能感覺到匣子的震動,南蓮仍然抱着那個木匣,她輕車熟路的穿過無數的陣法機關,終於來到了一處,強大的威壓在觸碰到黑甲蟲的一瞬間便化爲飛灰,良玉睜開眼睛,緩緩舒了一口氣,同時帶着幾分難辨的複雜。

憑她的能力,若沒有姜欣妍與封天鑑的幫助,想進來簡直難於登天,更不要說在重重機關與羅清河的威脅之下救出方倩儀了,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她的計劃在順利的進行着,但方倩儀顯然等不了那麼久,想到她很可能凶多吉少,良玉心中也莫名的多了幾分憐惜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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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羅清河正悠閒自得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裡面赤紅色的果酒如鮮血一般晃動着,愈發懾人眼球,好東西要慢慢品嚐,美人與美酒更是如此,他略一擡手捏住面前一臉驚慌失措女子的下顎撬開她的紅脣將那半盞美酒灌了下去,隨後又爲自己斟了一杯,“看來下面的人實在不會辦事,讓方小姐受了驚嚇,實在是不應該。”

方倩儀驚恐萬分的倒退,直到身子抵在牆壁上,雙手死死地抱住自己:“你,你想,幹什麼?……”

她聲音斷斷續續,目光惶恐不安,羅清河看了她一眼,既然已經到手的東西,倒也不用太過着急,不過逗逗她取樂倒也不錯,於是略一擡手便將她抓了過來攬在懷裡,羅清河閱女無數,在他看來方倩儀不過比那些女子更漂亮些,身段更軟些,對於男人來說,自然也就能更享受,溫柔鄉誰不喜歡。

這樣想着便不顧方倩儀的微弱掙扎隨手扯下她上身的衣裳,虧得女子衣裳繁複纔不至於一下子沒了遮擋,饒是如此,半遮半掩的身子卻也誘人的很,似乎是經歷的女子順從的太多,偶爾有方倩儀這樣垂死掙扎的在他看來竟也有些樂趣,於是也不禁止她的動作,自顧自的在她身上取樂,然而不過片刻,外面便傳來了男子喑啞的聲音:“主人。”

羅清河正在興頭上,略有不悅,擡手擊昏了方倩儀將她隨手拋在榻上,這纔開口道:“什麼事。”

“已經查到明陽真人的下落,確實在玉虛派內閉關修煉,但姜欣妍似乎幾月前就不見了蹤影,現在很難找到。”

“多派人手,那個賤人竟然能搭上方家這條線,只怕也知道些內情,雖說擡手就能料理,卻也麻煩,總之別叫她活蹦亂跳就是了。”

羅清河雙目陰沉,看着方倩儀的時候瞬間閃過一絲紅光。

這麼一打斷,羅清河的興致倒也去了大半,不過赤櫻果酒難得,他便自飲自酌的喝了大半瓶,這時候竟有些暈眩的感覺,想到這裡是自己的地盤,羅清河並不十分擔憂,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一張傳音符已經穿過陣法直奔着另一個山峰去了。

這個時候良玉能做的就是等待,沒錯,知道方倩儀落在羅清河手裡的時候她便想到了楚燁,他也是清玄宗的弟子,清玄宗門內情況複雜,但良玉有大半把握,楚燁也是希望能殺一殺羅清河的囂張氣焰的,只是苦無證據在手,如今,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良玉已經照着記憶畫下了宮殿內部的走勢圖,如果楚燁足夠聰明就不會單槍匹馬的闖進來,而他最有可能尋找的幫手就是方家人,爲了取信於他,良玉甚至畫下了方倩儀的模樣。

同時她還有另一手準備,天瀆草做成的毒藥,終於有了實驗的機會,良玉也沒手軟,將最初得來的幾顆藥丸都悄無聲息的塞了進去,那東西無色無味,就算是品酒,也毫不影響口感,除非發作,否則不知道的人很難察覺。

良玉所料不錯,楚燁雖然已是結丹修士,但自知面對清河道君根本沒有半分把握,出於對良玉的信任,他便直接把這件事情傳音給了方洛寧,方素沅或許還能冷靜思考,平衡利弊,但方洛寧只要聽見方倩儀這三個字,就已經無法淡定了,消息到了自己手上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個機會難得,所以想盡力一試。

方倩儀放在清玄宗門內,夜長夢多,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願意多生事端,況且姜欣妍私底下小動作不斷,雖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卻也麻煩,然而對着面含怒氣衝上邊雲峰的方洛寧,羅清河心知怕是要壞事。

“洛寧可是出了什麼要緊事,居然這個時候上門?”

他面上帶着一絲怒氣,楚燁心中咯噔一下,再看方洛寧的臉色已是不好,只聽見她冷哼一聲:“平日裡你在宗門作威作福,我們也都忍了,你也別把人都當傻子,趕緊把人交出來。”

羅清河掃了一眼立在一邊的楚燁,語氣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這話從何說起,事情沒說清楚你便想要強出頭?”

九嶽城的事情,他也清楚不是萬無一失,就是沒有任何證據,方家人也都會懷疑到他頭上,羅清河有恃無恐,他只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楚燁,眼裡一閃。若是換做方素沅,他大概會瞻前顧後,仔細衡量,當然,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爲了方家和方洛寧考慮。

方洛寧眉頭一緊,清玄宗門規明確,他二人又是元嬰道君,一旦打起來,只怕周圍的護山大陣要遭殃,但楚燁的話她還是相信的,於是方洛寧傳音道:“你先進去,把人帶出來,我來拖住他。”

說着毫不猶豫的祭出本命法器五火七禽扇,這件法寶可是集九州至寶煉製而成,威力強大,羅清河雙目微睜,心中一沉,消息走漏是肯定的了,只是這背後捅刀子的人,他很懷疑就是姜欣妍。

楚燁身上有重陽道君賜下的護身法寶,倒是還能應付元嬰道君的威壓,然而一路走過來,路上橫七豎八躺着不少女修的屍體,這些女子面色灰暗,周身一絲靈氣也無,看起來單薄虛弱的難以置信。

楚燁仗着修爲與法寶,一路上還算順利的到了良玉所說的偏殿,見路上沒有出錯,他便知道良玉所言不差,更何況她這樣一來,也相當於暴露了自己就在清玄宗,要知道清玄宗門內元嬰道君可不是吃素的,若她當真欺騙自己,那後果,她自己也能想象,但楚燁沒想到即使有良玉的指引,闖過清河道君設下的機關陣法也着實花費了好一番功夫,她面上的輕紗已被掀開,現出一副花容玉貌的模樣。

緊隨其後進來的良玉神色冷靜的與楚燁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看向方倩儀,這副模樣,說是國色傾城也不爲過,千江城那一瞥,原本猙獰可憎的面容竟也恢復如初,良玉先是頓了一下,隨即便回過神來,旁邊的桌臺上放着一個空了的水晶碗,其中殘留的粉紅液體令她微微皺眉,又用手掰開方倩儀的嘴檢查了一下,確認那一整碗的東西都已經被人灌了下去,又想起那二人對話的內容,不由的有些忐忑。

楚燁見她進來趕忙上前:“你怎麼突然來了宗門?竟然這樣冒險!”

良玉這才無奈道:“我自有我的難處,只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楚燁皺眉:“還是快出去吧,我請來了洛寧道君,但只怕她在清河道君那裡討不到便宜。”

良玉聞言神秘一笑:“以往的確難說,這一次倒是未必。”

楚燁弄不懂她的意思,只好一把拉起方倩儀,直接扛在肩上帶出門去,外面聞訊而來的不少宗門弟子紛紛手持法器與二人對峙着。

良玉眸色一暗,羅清河想趁人之危,撿個大便宜,沒想到反倒弄巧成拙,有姜欣妍在其中推波助瀾,羅清河必然明白,今日讓他們活着出去也就坐實了自己殘害同門弟子,採補爐鼎的謠言。

但楚燁畢竟是清玄宗弟子,即使對面修士毫不留情的對他下手,楚燁也不可能把這些人直接殺死,良玉可不管這些,她不是清玄宗弟子,也沒什麼顧忌,只大聲喊道:“你們身爲清玄宗弟子竟然助紂爲虐,羅清河恃強凌弱,峰內無數女修被他練功採補難道你們都要視而不見嗎?他因爲方家小姐方倩儀乃是純陰之體,竟然毫無顧忌的掠來採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名門道君,想來他座下弟子也不過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這話說的衆修心頭大震,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尖聲道:“別聽她胡說,這賤人不是清玄宗弟子,給我殺了她!”

良玉飛身躍起,手下動作不停,她哼了一聲,面帶諷刺:“真以爲你們羅家弟子都是什麼好東西不成,私底下連魔修功法都敢修煉,難不成你們是要私通魔族嗎?!”

她這一番話擲地有聲,似是帶着無盡的說服力,那人更是怒不可及,“你這賤人,竟敢在清玄宗搬弄是非,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良玉微微一笑:“你也別急,我手裡握着證據,待會兒給你們看了,也就知道了。”

見她這樣自信,男子不由大驚失色,良玉所料不錯,這人正是羅家弟子,他修煉的功法雖不是魔修功法,但採補練功這樣的陰損招數也確實是在魔族功法中學來的,並且他對於羅家與魔族扯不清的關係心知肚明。

趁此機會,良玉也不手軟,凡是手中能用的東西盡數朝着這人扔過去,只聽見接連十幾聲巨響之後,男子站着的位置只剩下一個深坑,衆修驚恐着後退,二人藉機衝了出去,她向楚燁傳音道:“你先離開,這裡我來應付。”

楚燁見她手段不差,可蜂擁而至的清玄宗弟子也不是吃素的,清玄宗內禁止無數,她一旦撞上,也是非死即傷的下場。元嬰道君鬥法威力太大,他們這些低階修士一旦被波及,更是壞事。

但無奈良玉堅持,楚燁也顧不得許多,只得帶着方倩儀去了素沅道君的洞府,他之前哄着方洛寧直接與羅清河翻了臉,這個時候素沅道君就算不清楚詳情,也必定感知到了清玄宗門內巨大的靈氣波動。若是真的追究起來,自己也會有麻煩,弄不好還要落得勾結外人的罪名,良玉估計也是顧忌這個,纔沒與自己一起走。

幸虧楚燁這張臉辨識度極高,即便他不經常出來也有不少人認識他,所以兩人很幸運的趕在執法堂的修士找過來之前到了主峰,方素沅見到方倩儀的時候目光驚訝中帶着一絲遺憾,楚燁觀人入微,頓時有些奇怪他到底遺憾什麼,難道是遺憾這女的沒死?

疑惑歸疑惑,楚燁簡要的說了來龍去脈,雖然說了實情,但還是請素沅道君幫忙保住良玉,方素沅對楚燁這樣做法只覺得有些魯莽,但方洛寧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消息,他實在擔心,顧不得追究責任,他仔細的爲方倩儀檢查了一下,嘆息道:“她身上受的天劫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只可惜體內的靈光已經化作強大的藥力,想要將這些聚集在一起的靈氣散開,只怕沒那麼容易。”

憑着他多年對羅清河的明察暗訪,自然心知肚明方倩儀究竟是着了什麼門道,方倩儀的純陰之體他也是清楚一二的,只是這事方洛寧卻並不清楚,不管是擔心她衝動做錯事還是怕她暗地裡做什麼,總比人盡皆知的好。

到了這個時候也瞞不得什麼,他只得把洛寧道君的事情和盤托出,方素沅被接二連三的消息弄得呆愣在原地,原本以爲有了洛寧的消息能安心,沒想到反倒更爲擔憂。

見楚燁仍是一臉鎮定,方素沅略顯無奈道:“這事你師父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咱們宗門內還有一位已經化神以上的大能前輩,你們兩個做下這些事,如何能瞞得過他?”

只要有心探查,楚燁與這個女子很容易就會暴露。

楚燁聞言皺眉,“依師叔看來如何?”

方素沅見他仍毫不動搖,心中微微讚許,隨即道:“修煉到他這個份上,此界一般的事情他是不能插手的,否則就會受到劫罰,這麼長時間沒動靜,估計也是懶得管,不過你們到底還是顧慮一下,別鬧的太過,不好收場就是。”

楚燁藉機提出要求:“還請師叔幫忙助她脫困。”

且不提方素沅頭疼無奈扶額的畫面,良玉這邊到底沒有痛下殺手,畢竟是在清玄宗內門,連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她也留了一命,知道羅清河中了招,沒那麼容易脫身,良玉也鬆了一口氣,迅速朝着偏殿後面西南角的一處瀑布而去,這地方還是有一次南蓮不經意說起羅清河的事情,良玉留心注意到的,果然穿過瀑布就是一處石室,高階修士有這樣的藏室也並不奇怪,也不知是不是羅清河太過自以爲是,除了門外的強大禁制外,竟沒有其他任何機關,想來這裡地處偏僻,少有人煙,他也沒想到南蓮隨口一句道君似乎很喜歡在瀑布周圍閒逛也能爲自己招賊。

良玉熟門熟路的找到了陣法的薄弱點,一擊破開,迅速進了裡面,這才發現裡面一片珠光寶氣,她粗略的翻了一下,太過珍貴的倒也沒有,但有一匣子破舊古書,其他的都是靈石法器之類,儲物袋什麼的也有,估計是戰利品,秉承着雁過拔毛的精神,良玉也沒客氣,瞬間過後,屋子裡一片空蕩蕩,雖說進來清玄宗有幾分姜欣妍的原因,但能救回方倩儀,還有不少戰利品,這一趟倒也不算白來,好歹她也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就當是補償了。

良玉這邊樂呵呵的往外走,去跟楚燁匯合。羅清河就沒那麼高興了,原本方洛寧,他還是不放在眼裡的,但沒想到邊雲峰內竟然出了奸細,他這邊剛要騰出手來料理,卻是突然間胸口一陣血氣翻涌,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

方素沅急着去救場,但楚燁的面子卻不能不給,方倩儀到底是個十分重要的證人,通過她好歹也能找出一點線索,最後還是這人貢獻出了一件隱匿的高階靈器,這纔將良玉順利的帶出清玄宗,當然後者將在紅羅山得來的魔修玉簡一類的東西送出去作爲回報,良玉出了山門,迅速化作靈光消失在天際。

想到方素沅拿着功法玉簡萬分驚訝不可置信的模樣,她不由心中一樂,最重要的是她還得了這件隱匿靈器穿雲珠,隱匿靈器可是很少見的法寶,尤其生了靈智,甚至可以快速升級,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寶物,這應該算是最大的收穫吧。

再說清玄宗門內羅清河與方洛寧起了爭執,衆目睽睽之下,他也必須有所顧忌,不可能真的下死手,不說上面已經化神的宗門老祖,就是其他的門派元嬰也足夠他喝一壺了。

所以方素沅趕到的時候兩人手下過招,方洛寧也沒傷的太重,方素沅雖然大致看了一下良玉交上來的東西,不過就算有了羅家的把柄,爲了清玄宗和九州大陸的平衡,即便這事捅到老祖那裡,也不會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反倒是自己這邊,才真正的撕破臉皮,也會因此陷入困境。

是以方素沅迅速出手攔下了方洛寧:“人已經在我那裡了,你不要再衝動,若是叫其他峰的弟子知道,鬧大了對我們纔是不利。”

畢竟那個築基女修到底不是清玄宗弟子,真的追根究底纔有些靠不住,方洛寧心頭怒火實難平息,她九嶽城方家被人滅了滿門,最後明知道仇人是誰,竟然都動彈不得,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可瞧見方素沅面上神色鄭重,一副毋容置疑的模樣,也只能咬牙忍了。

方素沅隨即轉頭對着羅清河道:“洛寧行事衝動,冒犯了道君,還請見諒。”

羅清河眼中暗沉,努力壓制住胸口血氣徐徐道:“左不過下面人尋來的爐鼎罷了,雖說資質難得了些,可畢竟只是個玩物,洛寧道君閱歷尚淺,下次做事還是搞清楚些,可別不把我邊雲峰放在眼裡。”既然方倩儀已經被救走了,他一口咬定是下面獻上來的,推說不知,任是誰拿他也沒辦法。

一席話頓時叫方洛寧美目噴火,方素沅眼裡閃過怒意,聲音平靜道:“都是同門道君,這件事本也不應張揚,羅家的事更與我們無關,可我們方家也不是隨意任人拿捏的。”

羅清河回到邊雲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奸細到底是怎麼來的,偏偏他手下可用的人多被派了出去,這事原本他自己也能解決,沒想到與方洛寧交手之後,體內經脈竟然越發不適,甚至隱隱作痛,他知道自己可能中了招,回想這些日子以來沾過的東西最有嫌疑的就是那瓶赤櫻果酒,只可惜人都被方素沅放跑了,化神老祖也沒有露面,羅清河雖然推說方倩儀的事情自己不清楚,但這事瞞不過明眼人,到底自己理虧在先,又被人抓了把柄,雖然不是大事,他也不好再嚷嚷,只是就這樣嚥下這口氣,對羅清河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絕不可能。

虧得自己向來修爲夠深,雖然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毒藥,但多日下來洗經伐髓竟也有不小的效果,再加上各種珍貴靈藥,竟也好了一小半,只是在看到偏殿後面的收藏室竟然也被順手牽羊搬空了之後,羅清河終於還是沒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重陽道君出關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楚燁叫到殿內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聽聞之後對楚燁如是信誓旦旦的保證良玉毫無歹意有些無奈:“她畢竟不是宗門弟子,就是宗門弟子,你也不能保證他們絕無二心,楚燁,你是否過於自信?”

楚燁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就算如此,之前她在九嶽城救過我,便當是我還了她的救命之恩。”

再問楚燁什麼都不說了。

他這樣言辭灼灼,重陽道君也不好再說什麼,方素沅那裡雖也有怨言,但對着楚燁這樣認真冷酷的弟子還是很無奈的,更無奈的是方洛寧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當槍使了,揚言既然方倩儀救了回來,證據也有了,是不是可以算總賬了?方素沅無奈扶額,都這個時候算總賬也晚了,頂多是給些補償罷了,他這樣做也是不想宗門弟子看輕了方家人,不把他們放在眼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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