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蔭道也着實愣了一下,於異嗓子這麼尖起來,到有些象女聲呢,可聽着不熟啊,是誰呢?不過還好只愣了一下,隨即把手中刀一揮,大叫道:“衝出去。”
鬱家護衛給射死了一批,加之又失了鬱材兒指揮,早亂成了一團,哪裡還圍得住,林蔭道率領花臉苗死命往下一衝,衝出包圍,隨後往谷口另一頭衝去,外圍還有黑羽苗,且人數比死剩的花臉苗要多得多,真要捨命圍攻,林蔭道只怕還是衝不出去,但還有個於異啊,於異這會兒直接衝上了戲臺子,親自開唱了,到懶得用大撕裂手,就是風沙狂卷,妖兵借風沙掩護狂射。
俗話說弩強箭快,一般上一枝弩的時間,好的箭手能射七八枝箭出去,但妖兵有風沙掩護,黑羽苗根本看不清風沙中的人,雖也有箭手,不知道往哪裡射,當然可以往風沙中亂射,如果對一般妖兵,也能管點用,可於異手下的妖兵不是一般的妖兵,或者說妖兵還是妖兵,只不過這些妖兵身上都披了甲,這可是真正的天兵才能披掛的精甲啊,普通的箭枝射上去,根本不當回事,當然,也有偶中面門眼晴的,不過倒黴的到底只是極少數,風沙中箭雨半點不見減弱,有箭雨掩護,花臉苗再一陣狂衝,大部份衝了出來,至於沒衝出來的,還有前面被俘的,那個於異不管,死絕看,只要能把林蔭道撈出來就行。
衝出谷口,後面的鬱家護衛和黑羽苗也沒敢追過來,尤其沒了鬱材兒,沒個主事的,有一陣亂了。
林蔭道一直迷糊着呢,一出谷口,安全了,他收刀抱拳,對着風沙中道:“哪位高人相助,還請收了法,容小子拜見。”這半天他想清楚了,那嗓音雖類女聲,以前絕對沒聽過,所以態度謙遜,開玩笑,救命之恩啊。
於異一直沒收風沙,爲什麼?就是要玩這一出小姐公子突然相見的驚喜劇呢,這會兒仍是捏着嗓子道:“錯了,不是高人,是美人。”
香兒又撲哧一笑,林蔭道可就皺眉了,於異的尖嗓子還是那般怪,但香兒的笑聲好象有點兒耳熟啊,不過他往日癡迷任青青,對香兒卻沒怎麼留意,一時想不起來,他到是個有家教的,再作一揖:“不知是哪位佳人相助,林蔭道這廂有禮了,還請收法一見。”
“公子落難在街邊,小姐相助後花園,平步青雲中狀元,花好月圓大團圓。”於異拖長了腔板,怪腔怪調之中,收了風沙,隨後把身一閃,將任青青主僕露了出來,叫道:“佳人來也。”
這最後四個字,他捏着嗓子,拖得老長,香兒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青青?”林蔭道早瞪大了眼珠子,於異裝腔板調弄得他也心癢難搔,不想風沙之後見到的,居然是任青青,這下可真是驚喜交集了:“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於異玩得興高采烈,任青青卻是心思百結,她俏臉脹紅,瞟一眼林蔭道,道:“是我,你怎麼在這裡。”身子卻是站着不動。
她的表現,可就讓於異有些失望了,於異小時候跟着老孃看戲,那時還不懂,但後來狼屠子有時也帶他看戲,可就記得一些了,戲文中演的,不就是公子小姐大團圓,先激動的抱在一起,然後花好月圓喜笑顏開嗎?任青青演得也太不專業了啊,失望,失望啊,摸出葫蘆灌酒了,不過任青青雖然演得不好,他對自己一手導演出來的這一齣戲,還是蠻滿意的,所以還是挺開心。
任青青不動,林蔭道卻早就驚喜的奔了過來,直接就握住了任青青的手,驚喜之極,連聲道:“青青,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剛纔那鬱老賊說你給鬱老四抓住了,我——我。”
“他放屁。”香兒在一邊幫嘴了:“小姐這段時間在京裡奔波,怎麼可能給鬱老四抓住。”
“就是就是。”林蔭道連連點頭:“我也不信的,只是擔心你,青青,你可瘦多了,對了,你怎麼有這麼大法力啊,是哪裡學來的。”
他話還真多,握着手也再不肯鬆開,任青青掙了兩下都沒掙開,有些着急,偷眼看於異,卻見於異灌着酒,一臉嬉笑呢,好象真的非常開心的樣子,她心下一時就有些迷惑了,想:“他好象對我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這麼一想,念頭便有些轉,也就不強掙了,任由林蔭道握着,道:“不是我法力強,是這位於大人相助,於異於大人是清肅司郎官,知道我爹爹冤枉,特來查證鬱老賊的罪證的。”
“清肅司郎官?”林蔭道轉眼看着於異,張大了嘴,一時卻有些合不攏來,莫怪他這個樣子,他也是官宦子弟,官場中的事也知道一些,清肅司郎官,那可是正四品的高官呢,而面前的於異,撐死十七八二十不到的年紀,三根毛戳着,一臉嬉笑,手中還抱着個酒葫蘆,說是哪家酒館的小二,那是人人都信,正四品的清肅郎,這個,這個,也太扯了吧,當然,他不知道於異其實是從四品。
“你快拜見於大人啊。”看他這個樣子,任青青急了。
“是,是。”男人愛女人,就表現在這些地方了,任青青開了口,林蔭道即便心中一萬個不相信,也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瓜州林蔭道,拜見於大人,多謝於大人救命之恩,更謝於大人爲青青的事遠來苗方。”
他謝不謝的,於異到是不在乎,於異感興趣的,是今天這事,林蔭道一個官家公子,居然能指揮得動花臉苗,而鬱材兒竟又神奇的能預先設伏,這裡面必有故事,於異伸手虛擡了一下讓他起來,道:“林公子不必客氣,對了,你怎麼做了花臉苗啊?”
“這個。”林蔭道猶豫了一下,轉眼看任青青也一臉疑惑的看着他,他抓了抓頭:“是這樣,我爹爹早年間做江防使時,救了幾個放排的苗人,結果這苗人中有個叫苗刀頭的,還是一個寨子的少寨主,這些年做了寨主,感念我爹爹當年的救命之恩,每年必悄悄遣人送山珍禮品上門,以前怕連累我們,都是放下東西便走,但他們這禮太重,山裡的沙金,犀角,琥珀,這個放到山外,隨隨便便就要賣上千金,如果一次兩次也算了,他幾乎年年送,我爹爹就不好意思了,派了有功夫的好手還禮,一來二去,我們就熟了,不過這事做得秘密,沒跟任何人說過。”他說着看任青青一眼,意思就是:“我沒跟你說過,你別生氣啊。”
他眼中的意思,任青青明白,於異偏生也明白,任青青只是垂下眼光,於異卻是呲着牙笑了,這小子還就是愛看這個。
“後來岳父大人蒙冤,青青你求告無門,我就想了個主意,不是說沒證據嗎?我抓了鬱材兒,拿了鬱家走私的證據,不就能扳倒鬱老賊了,所以我偷偷溜了出來,跑來了苗刀頭的白虎寨,跟苗刀頭說了,苗刀頭聽說要劫鬱家商隊抓鬱材兒,一口就答應了,然後聯絡了附近的苗寨,就有了這次的伏擊,但我沒想到鬱老賊居然預先料到了,更勾結黑羽苗反打了我們一個伏擊,虧得有於大人,否則我們這次就要吃大苦頭了。”說到這裡,他看看左近的苗兵,還是皺了一下眉頭。
先前伏擊的花臉苗至少有七八千人,這會兒卻最多還剩兩千多人,任青青注意到他的眼光,道:“原來他們是爲我任家的事,這次的折損可就大了,這個——這個。”
她一臉欠疚,林蔭道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虎寨這次折損雖大,我以後自然補報,只要你沒事那就好了。”
香兒在一邊道:“都是鬱老賊害的。”
林蔭道凝着眉頭道:“這事很奇怪,鬱材兒怎麼知道我們會伏擊他們,而事先和黑羽苗勾結呢,而且我們伏擊的地點都知道,這也太奇怪了。”
“有什麼奇怪的。”於異插嘴:“白虎寨裡鐵定有奸細啊。”
“應該不可能啊。”林蔭道搖頭。
“有什麼不可能的。”於異一撇嘴:“一問就知。”
剛要把鬱材兒提溜出來審問,忽聽得腳步聲轟隆,有從批人馬急奔過來,於異眉頭一掀:“前面來了大隊人馬,是什麼人?”
“什麼?”林蔭道任青青功力都遠不如他,都沒聽到,但任青青知道於異法力通玄,急看向林蔭道:“別是黑羽苗另有援兵。”
林蔭道臉上變色,對花臉苗中的一個漢子道:“竹生,又有敵人來了,我們躲一躲。”
剩下的兩千多花臉苗往山上樹林子裡一藏,沒多久,便見大隊人馬急奔過來,卻不是黑羽苗,也是花臉苗,那個叫竹生的先叫了起來:“是小姐,朵兒小姐接應我們來了。”說着跳了出去,大叫:“朵兒小姐,朵兒小姐。”
那隊花臉苗停住,中間走出一個女孩子來,那女孩子不過十三四歲最多十四五歲年紀,上穿綠色描金短襖,下面是一條灑腳長褲,露出白花花的一截腰肢兒——她也不怕冷,鴨蛋臉,小瑤鼻,到真是一個小美人兒,惟有一雙眼晴透着野氣,象一隻野性難馴的小野貓。
於異看了一眼,一撮牙花子:“這小野貓看來就是苗朵兒了,林蔭道先前叫朵兒,莫非他兩個之間還有貓膩?”一時又起了興頭,且抱了胳膊看戲。
“竹生,我林大哥呢?他沒事吧?”苗朵兒一下子飛了過來,眼晴四下亂掃,一臉的心急,沒看到林蔭道,小臉蛋頓時就黑了下去:“竹生,我林大哥若有事,我把你的五臟六俯掏出來餵了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