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雪花也開始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大地便白茫茫的一片,風,似乎也更加刺骨。蘇雲熙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夾襖靜靜的立在營地門口迎風飄揚的軍旗之下。她要龍宣浩在回營的第一眼便能夠看到她等待他的身影。
眼前是飄揚的雪花,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不清,蘇雲熙只能仔細的側耳傾聽着,生怕錯過一絲的動靜。
遠方似乎隱隱傳來陣陣緊密的鼓聲,蘇雲熙趕緊站直了身子,凝神去聽。
這鼓聲的節奏,是大齊的退戰令!
可是得勝了嗎?
是他要回來了嗎?
蘇雲熙眯了眼睛,定定的望着遠方。
看到了看到了,遠遠的,那隊的士兵伴着鼓聲,正在迅速的回營。
他回來了。看清楚了前方那隊兵士的衣裝顏色,蘇雲熙輕輕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很快,隊伍便裹挾着凜冽的風雪來到營地前。
“宣浩。”蘇雲熙低低喚着,迎了上去。
迎面而來的是老將軍歐展暮,他好像沒有看到蘇雲熙一樣,沒輕沒重地一把將她推開,口中大聲嚷着:“軍醫,軍醫呢?主帥受傷了!”
他說宣浩受傷了?蘇雲熙渾身一凜,慌亂的衝進隊伍之中。
“雲熙!”寧蔚然排衆而出,一把將蘇雲熙帶回到軍旗下:“你就不要過去了,不要耽誤軍醫救治。”
蘇雲熙被動的站在軍旗下,看着士兵迅速的進來,手忙腳亂的擡着一個人衝進元帥的大帳。
“那是宣浩嗎?他真的受傷了?”一陣心驚肉跳,蘇雲熙緊咬着嘴脣擡起頭來,望向寧蔚然。
“沒有關係,只是中箭,應該不會有大礙的。”看出蘇雲熙的疑問,寧蔚然重重的點頭:“放心。”
他一定傷的很嚴重,否則他不會是被人擡進大帳的。否則他不會明知道她在營地門口等候卻不見她,而直接衝進大帳的。心中疑問很多,但是蘇雲熙不敢問,也不敢說話。她只是輕輕的點頭,愣愣的看着隨行的軍醫接連進入大帳。蘇雲熙緊緊抓住自己的領口,無助的望着大帳的方向,不敢向前一步。
夜色越來越濃重,營地中掛起了燈籠,熒熒的黃色光亮在風中來來回回的擺盪着。
一名軍醫走出了大帳,早已守候在帳外的兵士們已經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的詢問着龍宣浩的傷情。
軍醫面色凝重,只是招手示意寧蔚然等幾名將領來到帳前。
——
毒箭!軍醫們從未見過,此刻大家束手無策!
蘇雲熙默然的看着寧蔚然的臉晃動在自己的眼前,至於他在說些什麼,她已經再也聽不進去。腦海中只有寧蔚然剛纔那句話在來來回回的打轉。他說,龍宣浩中得,是支毒箭!他說,箭上之毒是大齊軍醫從來不曾見到過的!他說,軍醫們束手無策!
忽然,蘇雲熙一把推開仍在自己面前晃動個不停的寧蔚然,衝進大帳。
“宣浩,宣浩你看看我,我是雲熙啊。”撥開衆人的圍攏,蘇雲熙衝至最中心,龍宣浩躺臥的牀榻之上。看着龍宣浩緊閉的雙眼,淚,從蘇雲熙眼中奪眶而出。
“是什麼毒?怎麼會束手無策?”一手緊緊握住龍宣浩幾乎染紅的衣袖,一手胡亂的在空中揮舞。蘇雲熙回過身來,衝着四周的軍醫大聲呼喝着。
“此乃大齊未見之毒,臣等實在是沒有法子了。”一名軍醫大着膽子低聲回道。
“那要怎麼辦?那要怎麼辦?難道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的等死嗎?”蘇雲熙轉身,緊緊抱住龍宣浩的身體,慌亂的低嚷着。
“不如試着找找雪霧草!”低低的聲音在帳內清晰的響起,是寧蔚然。
“雪霧草?”帳內嚷聲四起。
“那草,能救他是嗎?”聽到身邊俱是低低的抽氣聲,蘇雲熙迴轉頭來。
“雪霧草生長在阿爾泰山之巔,能醫百毒,治百病!可是那雪霧草是傳說中的東西,可從來都沒有人見到過啊。”一名軍醫顫悠悠的出聲。
“傳說?”蘇雲熙的眼神在倏然之間變的絕望。
“你們務必延續主帥的性命,雪霧草由我去找!”面對軍醫的質疑,寧蔚然堅定的揚起了手,轉身走出大帳。
“蔚然!”轉頭望向寧蔚然的背影,蘇雲熙絕望的大叫。
“無論如何,三日必歸!”掀開帳簾,寧蔚然頭也不回的走掉。
——
寧蔚然孤身一人,已經走了兩天。
這兩天裡,龍宣浩被軍醫以千年雪參煨湯吊着一口氣,臉色看上去也還算和緩。
蘇雲熙一邊往帳中的炭盆中添着炭石,一邊守着龍宣浩。輕輕撫摸着他俊逸的臉龐,淚水又不自禁的涌上眼眶。
忽然聽到帳外一陣喧鬧聲響起,接着便是緊密的腳步聲便朝這邊奔來,蘇雲熙趕緊抹了眼淚,望了過去。
“我回來了!”大帳的門簾被掀開,來人竟是寧蔚然。
“雪霧草,雪霧草找到了嗎?”顧不上詢問寧蔚然一路如何,蘇雲熙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結結巴巴的問着。
“讓我看看病人的傷。”清冽的聲音在寧蔚然身後響起,一人閃身進入大帳。
“他是?”緊張的阻住來人,蘇雲熙望向寧蔚然。
“你放心,薛大夫是祖傳聖手。”迅速的收起眼中的黯然,寧蔚然興奮的回道:“而且他身上有雪霧草制的藥丸,主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大夫?”蘇雲熙疑惑的望向來人。
“雪霧草稀世罕見,卻也不是活命仙丹,如果耽誤了救治的時間,用了也白用。”薛大夫淡淡一眼掃過蘇雲熙,身子已經繞過蘇雲熙,走向榻上躺着的龍宣浩。
看到後面跟着進帳的軍醫和老將軍歐展暮也已經來到了龍宣浩和薛大夫的身邊,蘇雲熙纔敢放心地將視線移離了龍宣浩。她轉向寧蔚然,拉着他朝後走了幾步,壓低了嗓音問道:“這是什麼人啊?”
“雪崩時他被埋在了山上,幸虧我救了他。”靠近了蘇雲熙,寧蔚然同樣壓低了嗓音解釋着:“他能在雪下埋了半月而毫髮無傷,所以我相信他!”
“嗯。”望着寧蔚然滿臉的肯定,蘇雲熙輕輕點了點頭。龍宣浩身中奇特劇毒,是齊人見所未見之物所提取的毒素。光是這幾日續命等着寧蔚然回來,便幾乎忙得幾名軍醫人仰馬翻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希望這位在雪下埋了半個月而毫髮無傷的神醫真是身懷絕技,能夠救治龍宣浩纔好吧。
——
龍宣浩在薛申的精心救治下毒素漸清,氣色也慢慢好轉起來。薛申和寧蔚然、蘇雲熙也逐漸熟悉了起來。
薛申本是一名四處漂泊的遊方郎中,自幼便居無定所,四海爲家。這次一個人獨上阿爾泰山,是因爲要尋找在大雪天氣中才會開花的雪霧草。卻偏偏遇上雪崩被掩於雪中半月有餘,幸得寧蔚然相救。爲了回報寧蔚然的救命之恩,薛申施展祖傳的醫術爲龍宣浩醫治。
雖然薛申說他自幼便四處遊蕩,居無定所,可蘇雲熙卻覺得他們和這個薛申一定認識。因爲他的眼睛在望向龍宣浩和自己的時候,那眼神,總是讓她覺得莫名的熟悉。尤其在薛申望向龍宣浩的時候,他那平淡無波的眸中,總會若有若無的閃過一絲,欣賞。
欣賞?也許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吧,蘇雲熙搖了搖頭,動手將炭塊加入到面前的盆中,讓炭火更大。
“喝完這副湯藥,相信主帥將不日而愈,小人這就告辭了。”薛申仍舊是淡淡的口氣,面無表情。
“現在嗎?薛大夫這麼急?”蘇雲熙急切的望着薛申。
微微側頭望了龍宣浩一眼,薛申將熬好了的湯藥自瓦罐中起出,盛好,冷聲輕道:“小人並不是隨行軍醫。”
“謝謝薛大夫。”蘇雲熙聽了薛申拒人千里的話,知道他去意已決。不再多說,只是走近了薛申,接過他手上的湯藥,恭敬的躬身,表達着她對薛申救治龍宣浩的感激之情。
薛申掀開帳簾,迅速的一眼掃過營地。戌時已過,營地的放哨的兵士正在換班。
這會兒應該是營地中警戒最稀鬆的時候吧?薛申回過頭來,望向蘇雲熙。
“雲熙送您吧?”見龍宣浩仍在熟睡,不忍心將他吵醒。蘇雲熙便將從薛申那裡拿過來的湯藥隨手放下,轉過身來。
“寧副將應該正在操練兵士,請蘇姑娘代小人向他道別。”薛申輕輕垂首。
“好。”蘇雲熙笑着應了,站起身來。除了寧蔚然等和龍宣浩極其親密的幾人知道蘇雲熙的真正身份之外,對外,她一直是以龍宣浩的侍婢自稱,所以薛申也是一直只呼她的姓氏。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薛大夫請恕雲熙掛念主帥,就不再遠送了。”把薛申送到營地之外,蘇雲熙止住了腳步。
並不說話,薛申牽着馬兒側過了頭,踱至蘇雲熙的身邊,輕輕點頭。
“薛大夫一路小心。”蘇雲熙輕輕一笑。
“恐怕還要麻煩蘇姑娘了。”衝着蘇雲熙低低一聲,薛申輕輕揚起了手。
“你——”蘇雲熙不解的擡起頭來,卻覺得頸間猛然吃痛,之後便什麼再也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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