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另外因爲這個時候又是秋天的夜晚,在此地又是臨近塞外,故而這夜色中不僅有了風,而且這風颳來的氣息中,卻也帶着絲絲的涼。
不過此時身在上郡城中的當先而行入駐城內的遼東的幾萬將士,卻是感到火焦火燎的,本意是尋機進入那些空無人煙的房舍中,藉助於其中的爐竈做些吃食的時候,遼東的那些個將士,不防每有所動變惹來的不少的明火升騰。
這不是一處兩處的問題,行軍了將近一天,在上郡城牆上又經過一番廝殺的遼東將士們,此時,卻也有些飢渴交加,身心疲累,故而在單獨面對這些突兀的生髮的宅火的時候,卻也有些反應不及,未能將之滅掉。
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火勢卻已經開始順着不知道什麼東西帶開的火線蔓延開來。想本來上郡本就是偏於雍州北部,這裡的房屋瓦舍本就多是土石之構造,不是什麼便宜燃燒的用料。
可是這突然爆發的明火,卻是伴着每家屋舍之內的存水之地,火勢房樑之下的一些個黑灰色油狀物,又或者類似於硫磺等類的燃火之物,迅速的向着周遭的地方藉着已經灌進城內的朔風廣佈散漫開來。
當此時節,上郡城本就不大,故而攏共近十萬軍馬的遼東兵也就沒有能夠全數進入城中,畢竟若是單論士卒倒也可以入城休息,可是同行的戰馬坐騎卻是要佔據更多的地方的,所以,此時上郡城中的遼東兵馬也多是隨着卑衍趕至的那些中軍將士,而那些隨着令狐愚在後面和軻比能所部一起伴着夜幕之色趕來的那剩餘人馬,倒也還沒有進駐城內。
令狐愚在趕到上郡時,便當即入城,去見卑衍,自然也是有着和卑衍商量一下,在城中好歹也容些空餘出來,至少也要給軻比能本人在上郡城中安歇的處所。
然而還未他和卑衍說出來這番話,上郡城中,原本令狐愚入城時,偶爾聞得的炊煙,在這片刻之間居然瀰漫成映天的火勢。
卻是就在那兵士趕到府衙,向卑衍稟報城中生髮的幾處火勢的情由的片刻之間,又有數名巡視城內的騎兵將卒,絡繹不絕的向着府衙的方向奔馳而至。
聽着那急促的馬蹄聲踏踏而來,不需要他們再一一的言說,卑衍和令狐愚兩個人出了府衙,擡頭四顧間,便能看到,卻是漫天的紅光,竟然更勝之前卑衍看到的火燒雲。
“這又是什麼鬼事情”卑衍自是脫口而出道。
“壞了元帥,方纔你可說過那賈範爲前鋒,到此刻並沒有回軍收兵,而大軍入城之後,你也未曾見過賈範的蹤跡,這上郡城中不管是城中百姓,或者雍州的將官也沒有什麼影蹤?”令狐愚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是急忙的開口,向卑衍徵詢着。
而卑衍見令狐愚如連珠炮一般的發問,自然也是一一的點頭以對。畢竟這些都是實情。不過他每點一次頭,倒也看到令狐愚的神色也是緊張。
此時漫天的煙火色自是將上郡城變作了一個大大的火爐一般,而周遭散佈開來的煙霧中也帶來了種種十分難聞刺鼻的味道。
一臉緊張,正慌忙思索對策的令狐愚卻是不覺間,額頭上熱汗叢生,“元帥,快讓人傳令,令大軍速速從南北兩門處出……”
一個“出”字話音未落,卻見令狐愚猛地身軀一震,張口吐出一肚子的苦水。卻是那不知道是何種引火之物,在燒灼之後,生出的味道實在難聞,之前的令狐愚卻是在凝神思索,倒也不覺得,可是這會兒他要向卑衍建言,呼吸難免,自由胸中一口濁氣頂起,這便吐出了口。
至於他身邊的那些個將士畢竟身體要比他這個文職之人健壯些。此時的卑衍卻是不用令狐愚再說些什麼,便急忙的讓傳令兵們,於城內傳達他的帥令,自是要保證進入城中的那些個遼東將士儘量做到不慌亂的退出城去。
此時上郡城內自是一片通紅大火,加上朔風的助力,當然更使得上郡城內,更比白晝還要明亮些。可是這種明亮對於城中的遼東將士們來說,不僅不是什麼好事,更是恐慌之由。那火焰的熱毒,那煙氣的刺激,種種都給這些進入城中的數萬遼東兵士們很大的傷害。
儘管此時的卑衍已經下令,讓大軍速速的或從南門,或從北門,遁出上郡,不過那些在煙火中受到荼毒的戰馬卻不是那麼溫順如左,使得本就狼狽不堪的兵士們,更是不濟,一面要和戰馬較勁,一面卻也要趕着在抵受不住煙火侵襲之前逃出這個火爐,實在讓這些之前還因爲佔據了上郡城趕到安穩的兵士們情何以堪。
城內自是一片的混亂,卑衍和令狐愚兩人也是在近衛們的護衛下,向着城門行進着。
對於城內的情況,此時還沒有入城的軻比能卻是也能夠從那通天的火勢,以及城中響起的那些嘈雜之音中猜出來,故而此時的他在接到了先前卑衍派來告之詳情的兵士之後,卻也自覺的給即將要逃出來的遼東兵士們容出了一塊空地,同時也讓手下的將士們做出戒備,畢竟從那個傳令兵那裡,軻比能多少也查探到了一些不正常的東西。
此時的軻比能自然是見機得早,心中倒也時刻有升起的不安,不過他內心中的警惕和注意力也都爲上郡城中的煙火所迷。
就在上郡城內的遼東兵,和北門處正在戒備的軻比能的鮮卑人爲他們能夠從上郡城中逃出生天的時候,卻是不防就在他們的身周不遠處影影綽綽的露出些暗影。這些暗影雖然形跡尚未顯現,可是他們的前端鋒銳處都是指向這上郡城的北門處。
由於上郡城中盈天的火勢映照,加上此時遼東兵馬正在倉惶的出城以躲避火勢的逼人,這屯紮在上郡北門的人隨着從城內逃出來的遼東兵馬的聚集,而顯得有些混亂,即便是那些正在警戒着周遭的軻比能所部注意力也是放在了上郡城這一邊的。
看多了那種充盈着眼眶的焦紅,再反目轉向注意其他的地方自然會有些視力上的錯覺,自然也讓這些鮮卑人有了不小的疏漏。
就在守候在上郡北門處的這些聯軍將士在見到卑衍和令狐愚這兩位在身邊人的護持下走出城門的時候,儘管此時這一夥人的鬚髮上都沾染這不小的煙火餘燼,也有些衣甲處被燒損,不過總算是無恙的撤出了他們大意之下跳進的陷阱。
全軍將士到此時卻也都有些心情上的放鬆,不過就在他們渾身一鬆的時候,他們卻是猛地覺察到腳下的大地正在不停的顫抖,而那引起顫抖的原因,就在他們的不遠處。
就像是四把從地獄深處彈出的收割人命的刺刀一般,從四個方向出現了已將他們坐騎的速度提升到一個很高程度的四個騎兵陣列。
同樣都是騎兵,此時不管是還是灰頭灰臉的卑衍,令狐愚,還是軻比能都猜估得出,此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定然是那馬超等人的四萬騎兵,而既然馬超出現在了這裡,想來賈範他們已經凶多吉少了。
至於之前卑衍手下所見時的賈範,之所以未有對卑衍的傳令做出什麼反應,卻又顯現着一副艱難的神情,自是在那個時候的賈範已經爲敵人掌控。故而從卑衍領軍到了上郡城外的時候,這一切卻基本上都是在敵人的算中了。
不過此時的卑衍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考慮那麼多的事情了,當下的他卻是顧不得經過了不少時間煙熏火燎的他和他的坐騎都處於一個不是很好的狀態之中,也是翻身上馬。
作爲聯軍的統帥,此時即便是已經身處敵人的陷阱之中,卑衍倒也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再不振作的話,大軍的生路也就斷了。
儘管聯軍此時的狀況並不好,尤其是遼東騎兵,成的戰力或許經過了一番折騰僅剩下了一半,可是畢竟他們是人多勢衆的一方。
看着卑衍強行振作,此時的軻比能也是身先士卒,當然這個時候的他倒也顧不上自怨自艾的去指責之前的屯紮的時候沒有派出人手去探查周遭的環境,不過畢竟當時已經是暗夜降臨,而且雍州的這些騎兵自是地頭蛇,在他們的地盤上找尋他們的形跡,總是比較困難的。
“卑衍元帥,敵軍來時洶洶,且先讓遼東的兄弟們,稍歇,我自領軍迎敵,抵擋一陣,消耗一下這些只會耍些陰謀詭計的小兒的銳氣,待遼東的兄弟們恢復些精神之後,還請元帥大發神威啊”
軻比能卻是開言道,畢竟此時作爲外圍守禦的人馬多是鮮卑人,而跟着卑衍逃難出來的遼東軍士,此時固然是人數不少,可是其軍心士氣本來就已經遭受到了消耗,而今有猛地遇到這種暗影突襲,自然又會降低不少。不管是對於自家安穩的考慮,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此時的軻比能總是需要表現一下的,畢竟因爲這場大火,使得遼東人的軍心慌慌,而鮮卑人雖然都是一路同行來的友軍,不過兩者之間的卻是各有統屬的,相比較之下,此時的軻比能當然會更加的相信自己的族人。
見軻比能如此說,卑衍打量了一下手下的狀況,即便是那些沒有進城的遼東所部人馬,此時因爲軍中袍澤的影響,卻也多有低聲下氣,沒有精神的。
“那就先拜託軻比能大人了”卑衍卻也果斷的答道。
聽的卑衍的回話,軻比能鄭重的回禮,然後便轉身向外,不過一路上的他倒是不知怎麼,居然感覺方纔的卑衍和他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頗有一番生死離別的意味,要知道此時的他們儘管在軍心士氣上落於下風,卻也好歹佔據着人多的優勢,只要他的五萬兒郎們,稍稍的能夠將雍州兵抵擋一陣時間,待卑衍的那些個遼東兵能夠稍微整頓一下,他們還是要比這來犯之敵有着更高的勝算的。
何況,雍州的騎兵自是厲害,馬超自是威武,可是鮮卑的兒郎們卻也不容輕侮,堂堂的鮮卑人,再怎麼說,也是大草原上的雄鷹,又怎麼會在這個破敗的雍州之地上戰敗呢?
上郡城北門外的寬闊終究是有限的,更何況迴轉過來的雍州兵,全員可都是騎兵,就在軻比能告辭了卑衍傳令手下準備出擊的這一剎那,原本之前看上去還是遠方黑乎乎的一團團的構成的雍州軍陣,卻也漸漸的顯出了他們隨着坐騎的奔馳而聳動的身形了。
軻比能作爲鮮卑族一部大人的身份,自然也清楚,騎兵要想發揮出其本身的威力,只有向前,努力的攻擊纔是正道,面對着越來越近的敵軍,軻比能卻也不再囉嗦,坐鎮中軍,一擺手,自由手下吹動了全體攻擊的號角。
那號角聲卻是將戰場上霎那間的種種聲音都給壓制,然後,這些本就是馬背上生長起來的兒郎們,根本就用不着他們的大人在說些什麼,依照他們長久以來生就的習慣就那麼自然而然的組成了能夠保證他們攻擊力的陣型,隨即,便見到月夜下四萬多的鮮卑騎兵,近乎動作一致的大聲呼喝着,而他們的胯下的戰馬似乎也不用主人們催促鞭笞,便自然而然的撒開了四蹄奮力的加速向前,與此同時他們的主人卻是萬衆一心異口同聲的發出一陣陣的蒼涼的吟哦之聲,雖然許多人並不知道這些鮮卑人吟誦的是什麼內容,不過聽着其中的韻味,就像是能夠看到大漠草原上那種馬奔馳的自由和暢快,能夠體會到這些鮮卑人此時並不以爲,他們這就是要慷慨赴死,倒像是去參加什麼盛會,隨着他們的吟誦,每個鮮卑人的臉上卻都顯現出一種狂熱,在那上郡城烈烈升騰的火焰爲背景下,這一隻似乎帶着血與火的騎兵頃刻間便迎向了雍州騎兵隊伍洶涌而來的浪潮。
其實,兩軍相逢勇者勝,這句話,在騎兵對陣的時候,恰是最爲合乎描述。而且,這一番的相逢,不僅要靠着每個勇士的血勇,卻還需要騎士的勇而無畏,剽悍輕捷。
此時的鮮卑人,自是自豪於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對於騎兵相爭,自覺得有着無以倫比的操馬之術,定然能夠輕易的將雍州騎兵給砍下馬去。
不過在那四道鋒銳無比的死亡之刺,迎面而來的時候,這些鮮卑人卻是覺得,他們自己的身手似乎永遠都夠不到對手的身上,而那四個尖刀一般的存在,就像是能夠劈波斬浪一般,將他們鮮卑人的陣勢紛紛的劈開,那些緊緊跟隨着那四把剪刀的雍州騎兵,卻是順着那些切口不斷的向裡面鑽擠着。
鮮卑人中並不是沒有人想要抵擋這幾個尖刀的鋒銳,不過看着那幾個分別表明着馬,龐,魏,田的四個漢人將領,和他們身邊相接的鮮卑人,或有人身強力壯,但是不能抵擋對手的招數之快捷精妙,或有人輕巧靈活,卻不能抗住對手的力大招沉,總是在照面之後的片刻之間,不是爲對手所敗,便是爲敵人發力推到馬下,頃刻間便是了無聲息。
而那些以爲能夠憑藉着馬術之精良,幾個人聯合仗着合力能夠將敵人掃羅馬下的野望卻也發現不過是一場空,頂多也只能見識到那些被他們襲擊到得人物,身形晃動之後,戰馬嘶鳴,卻不見掉落馬下,總有那眼力靈光的人物,發現了在雍州這些騎兵的雙腳之上摻雜着一個半圓形的鐵器,輔助着這些雍州兵基本上沒有什麼跌落戰馬之虞。
騎兵的對陣自是極快的,畢竟兩軍相對而行,高速奔馳下的戰馬,其本身的力氣和衝鋒之勢自就難擋,加上眼下能夠攔阻雍州軍四把尖刀的鮮卑勇士卻是沒有一人,故而雖然人數上並沒有相差太多,可是此時一方將士勇猛,又有着兵器裝備之助,另一方,兵士不如人,將領的武勇不如人,也多少讓人打了個鬱悶,自然片刻間,雍州軍在馬超,龐德,魏延和田豫四個人的統領下,和迎擊的四萬多鮮卑騎兵互相打了個對穿。
不過相比較而下,主動進攻的一方,在將鮮卑人打穿之後,卻是陣勢沒有太多的變化,兵士們的臉色神情也沒有太多的激動,而鮮卑人迎擊的兵馬中,原先緊密的陣勢中,倒是稍顯稀落,從此時那些依然在吟誦着的蒼涼的聲音中便能聽出其中的聲音似乎比之前有所減弱。
兩方一比較,此時隕落在兩方適才交戰過的戰場上的勇士,自然都是一樣的鮮血橫流,可是那些沾滿了鮮血的衣袍鎧甲中,類比於雍州兵的卻是要比那些鮮卑樣式的皮鎧毛甲少了許多。
此時的兩軍自是各自減緩了自己的戰馬,卻又調轉了馬頭,並沒有一方退縮,猙獰的喊殺之聲,卻是在一方沒有倒下之前,自是不會停止的。
只不過,此時的朔風已寒,上郡城的烈火依然,迎向北風的馬,龐,魏,田的四面戰旗卻是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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