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病了,晚上沒寫一個字,今天好轉了些晚上才動筆。晚了很抱歉
永安宮大殿上,羣臣畢至,琴聲妙絕,董卓呵呵笑着示意大家多飲,一面色*迷迷地看着坐在偏位專注地垂首撫琴白衣高貴的鄭冰。
今日來的客人不單單是熟悉的三公大族們,還有幾個生面孔。一個是久在天牢的荀攸,還有一臉病態看起來命不久矣的老司空荀爽(雖然已經有名無實,什麼也做不了了),另一個坐在席末的就是淡然自飲的賈詡。久久沒露面的李肅也來了。
荀攸到此,自然是如今城外危機萬分,董卓怕有失,要把名滿天下的荀家拿出來當擋箭牌,連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家也不放過。
而賈詡來此,自然是因爲受李儒所託,先是一路上協助張濟攔截北上的叛逆有功,後來更是不跟叛逆張繡同流合污,不惜生命危險隻身逃出來感到洛陽報訊。如今西涼軍人心惶惶,幾個主將,譬如張繡、郭汜、胡軫相繼叛變,爲了穩定人心,董卓需要樹立一個道德模範、忠貞楷模,很不幸賈詡上榜了。
賈詡開始也是有些詫異鄭冰爲何在戒備森嚴的永安宮,可是從當日臨來前張揚讓他想方設法務必幫張揚保鄭冰周全,再加上陳芷卿當日太傅府邸行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賈詡立刻就明白了:天山劍派要有大行動了!而陳芷卿不過是第一路人馬,鄭冰纔是最後的絕殺!
看着大殿之上露出陶醉之色的羣臣,看着董卓哈哈快樂的笑聲,再看着面帶恬靜的微笑行雲流水一般撥動琴絃的鄭冰,賈詡內心苦笑一聲:“深宮大內刺殺董卓,不論成功與否都是絕難生還。主公要我保她周全,而一旦事變賈詡連家小都不敢把握保全,她……難了……”
而荀攸卻是一副坦然悠閒地樣子,一邊品嚐着佳釀一面眯着眼半醉非醉地輕輕用手指敲擊着桌案,似乎實在品味這琴聲的深層含義。
當陳芷卿被捆着手被持戟之士押着上了殿的時候,衆人都爲之側目,鄭冰的琴聲也是戛然而止。
荀攸聽到琴聲止住,不由地睜開了眼,順着甲士們行動間沉重的腳步聲和鱗甲發出的嘩啦聲望去,當看見淡然自若面帶微笑的陳芷卿,他迷醉的眼懂事瞪圓了,哪裡還有半思醉意!
“芷卿——!”荀攸差點兒失聲叫道。
陳家跟荀家都是潁川大族,他跟陳文更是世交,而這陳芷卿與他的長子在十年前,當陳芷卿還是個娃娃的時候,兩家就立下了婚約,計劃今年重陽就成婚。卻不想風雲鉅變,陳家慘遭滅門,陳芷卿陳芷晴姐妹兩個不僅被玷*污,而且被呂布兇殘的人馬虜去。卻不想,今日毀在這帝都賊巢大殿之上見到她!
她妹妹芷晴呢!
荀攸直着眼,看着一步步走上前去的陳芷卿,還沒等開口,就聽董卓鼓着掌哈哈大笑道:“好哇,好哇,今天這人來得好齊啊!”
然後他就居高臨下手持玉盞眯着眼打量着陳芷卿似笑非笑地道:“姑娘可好?讓咱家好找啊。”
然後董卓一揮手,甲士們就齊齊退出殿外,將背手而縛的陳芷卿一人獨自留在大殿衆目睽睽之下。董卓相信,沒有了手的刺客只是待宰的羔羊,還是一隻白白嫩嫩的小白羊,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何況,兩側大柱旁還守着西涼軍中最精銳的衛士,還有暗處的眼睛。
陳芷卿仰望着董卓莞爾一笑:“多謝相國大人記掛,奴家好的很。就是心裡害怕哪一日被相國的人馬抓住,丟了性命。”
董卓笑道:“姑娘不是已經在咱家手裡了嗎,也沒見姑娘害怕啊?”
陳芷卿笑道:“因爲奴家是自投羅網,自然是不怕的。”
董卓一愣,然後看了陳芷卿半刻,就疑惑道:“哦?”
陳芷卿胸有成竹地揚起臉說道:“因爲奴家雖然是刺殺相國的人,而真正想要置相國於死地的可怕對手卻身居背後,穆加若是不說,相國永遠不可能知道。而且很可能還沒等知道那人是誰,就已經稀裡糊塗丟了性命。”
“大膽——”小春子忙訓斥道,卻被董卓一把打斷。
“哦?是天山劍派王越?”董卓眯着眼看着陳芷卿問道。
陳芷卿笑着搖搖頭:“王越只是一個小棋子,這次西涼起事就是那些大人物的一步重要的局。真正的厲害角色不是別人,他就潛藏在——”
說着陳芷卿嫵媚含情的目光就肆意地在滿座的大臣們中間搜尋着,被她看到的人無不像是被馬蜂蜇了一下一樣,都慌忙地避過她咄咄的目光,彷彿只要被她的目光落在身上就成了叛逆,就要身首異處滿門抄斬一樣。
董卓先是一驚,如今城外大軍雲集,城內風起雲涌暗潮涌動,隨時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而李儒病入膏肓,冰清時好時壞,根本無法及時地獻策效勞。勉強聽話的李肅在外邊流亡好幾個月,至今纔回來。其他的大臣,就算是出了注主意,他也是不放心的,生怕着了他們的道兒。所以,身邊真正拿主意的,除了親侄子董越,就是他自己了。多疑而並算上善謀的董卓,如今加上半吊子董越,又出了呂布事件,他已經發現洛陽城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所以,如今陳芷卿突然自投羅網坦然供出幕後指使,董卓猜忌的大門瞬間被打開,閃着異樣寒光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在坐下衆人中逡巡,看的衆人心驚肉跳。因爲他們知道,這個女刺客的話,已經讓董卓至少信了五成。
董卓看了一圈,皺皺眉毛道:“是何人?”
陳芷卿道:“相國先保證不殺奴家,奴家才肯說。”
小春子怒道:“放肆!”
董卓卻是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好吧。奴家其實也是一個善良的人,只是天下人都誤會我而已。’此刻他已經信了六成。
陳芷卿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繼續說道:“還不止一個。有些來了,有些還沒來。如今雖然是相國掌控了洛陽,可那些人的力量絕不容小覷,他們無孔不入,耳目無處不在。一旦消息在朝堂之上泄露,他們必然會得到消息狗急跳牆。那時候城中一片烽火,相國該知道後果。洛陽城內再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王允等人聽了陳芷卿的話,心裡發虛,都臉色難看,冷汗都流了下來。鄭冰雖然艱辛陳芷卿絕不可能知道她跟王允等人之間的秘密,但也是心裡無底,緊張之下手指捏的失去了血色。
“這是——芷卿嗎……”荀攸萬萬想不到,幾個月不見,陳芷卿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書卷氣息十足,溫柔恬靜、知書達理的大族千金了,而是一個明豔妖媚的怪女人。先是莫名其妙地成了刺客,如今更是要爲了活命,不惜將大漢的忠臣義士出賣給董卓!
這還是她嗎!這還是她認定了的很讓他得意的兒媳婦兒嗎!
叛逆,無恥!
荀攸覺得呼吸急促,氣血上涌,拳頭我的啪啪作響,最後他實在是氣不過去,一下子從座上跳起來,在衆人驚異的呼聲中衝到陳芷卿面前,不顧一切地咬牙切齒地上去就是狠狠地在她的臉上扇了兩個響亮的耳光,最後還一腳踹在她的小腹上,陳芷卿悶哼一聲被踹出老遠。
“無恥之尤!陳文怎麼會生了你這樣下流無恥的女兒!我荀攸當初怎麼會瞎了眼,想要招你做我荀家的兒媳!大逆不道,死不足惜——咳咳咳——”荀攸渾身發抖,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通紅如血,指着地上的陳芷卿破口大罵道,最後一口氣傳不上來,彎下腰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而陳芷卿不去看一片譁然的羣臣和從角落裡衝上來的衛士,而是臉色痛苦,嘴角留着鮮血從地上掙扎着坐起來,看着被衛兵們刀架在脖子上猶在地上掙扎反抗的荀攸,目光悽婉而憂傷。
“荀伯父,芷卿對不起荀家,永遠成不了您的兒媳婦了……希望你不要恨我,多保重……”
陳芷卿憂傷的眼神一閃即逝,她渾然不顧雪白無暇的臉上那兩個醒目的血紅掌印和嘴角烏青發紫出向外滲出的離離鮮血,向着瞪着眼掙扎的荀攸笑道:“奴家只是一個弱女子,比不了那些爲了黎民社稷理想大意九死不悔的英雄男兒。奴家命賤又命苦,不管荀伯父如何不齒奴家,奴家也不在意了。奴家殘花敗柳,也無顏成爲荀家的兒媳,奴家只想爲自己好好地活着……”
說到這裡,她的眼圈一紅,眼中噙着淚看了猶然震怒的荀攸,然後吸了一下鼻子轉頭對董卓展顏笑道:“相國想要知道這些叛逆的名字,還是讓奴家到一旁小聲告訴相國吧。”
董卓秦妍看着下面剛纔的一幕,看着死死還要起來教訓陳芷卿的荀攸心裡譏諷道:“你們這些酸儒,最愛面子。如今你的兒媳份兒不僅不清不白,更爲了自家性命出賣你心中的盟友。看看吧,這就是你們大族細心教養出來的人!”
董卓想着,回頭笑着對鄭冰笑道:“怎麼停了?換一曲,來一首帶勁兒的!”
陳芷卿深深地望着臺下的陳芷卿,陳芷卿的目光也投向了她。鄭冰不知爲何,也許是作爲一個出色刺客的緣由吧,她深深地感覺到陳芷卿眼中瞬間閃逝的決絕和慷慨悲涼,就像是一心赴死的壯士,絕不是她自己所說的那樣,苟且偷生出賣他人的卑賤女子!
此刻,她的心不知爲何亂了。她不知道這個同門爲何會如此執着地行刺董卓,也許是跟她一樣的目的,或是深深的無奈。
她已經將要進行第二次決死攻擊,而自己的氣貫長虹……
她不由地望了望空空如也本該屬於弟弟劉協的寶座,想起早晨還膩在自己懷裡不願意起來的弟弟,她的目光柔和中帶上了哀傷。
她若不成功,就輪到自己出手了,再也不能再拖了。
鄭冰收回幽幽的目光,笑着點點頭,然後纖纖玉指再次撥動之間就換成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曲風。
賈詡聽了一驚:“廣陵止息!”
不錯,就是聶政刺韓王的那首廣陵止息!
賈詡心中一沉,她也要出手了!
望着角落裡黑暗處,殿門外無法計數的西涼軍精銳,賈詡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他無法救人,也不可能阻止她。那就讓她去吧……
董卓如今完全信了陳芷卿的話,他哈哈大笑着鼓着掌,緩緩走下臺階對陳芷卿笑道:“姑娘剛纔說得對,人啊就該爲自己好好地活着,不然這生活還有什麼滋味可言?”
陳芷卿微笑頷首贊同,就傳來荀攸惡毒的咒罵:“婊*子,賤*人,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孃嗎!你可知道殺死他們的人是誰嗎!——婊子,賤*人,荀攸瞎了眼!荀攸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陳芷卿亮晶晶的目光帶着淡淡的笑,仰望着大殿之上董卓身後那高高的御座,看着一個個指指點點旁觀,都對她鄙夷唾棄的大臣們,她噙着霧氣的亮晶晶的眼眸裡,微笑是那麼的苦澀辛酸,最後變成了她自嘲地輕輕一搖頭。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才睜開眼笑道:“以前的陳芷卿死了,現在的陳芷卿就是一個賤*人。罵吧,好好地罵吧。至少我敢說我要爲自己活着,而你們大多人一樣地自私自利,卻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哈哈哈……”
羣臣立刻失聲。
董卓滿意地點點頭,已經走到了陳芷卿面前,滿意地說道:“陳姑娘,說吧,咱家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陳芷卿在侍女的幫下艱難地起身,向董卓點點頭,小聲道:“相國,再近些,我只說給您一個人聽。”
董卓就又靠近了些,陳芷卿就目光流轉瞥着座下的衆人小聲說道:“其實這些人就是——”
“什麼……太小了,聽不清楚——”董卓有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這些人就是——呂布——”陳芷卿小聲道。
“怎麼可能!”董卓心頭大驚失色,但就在這時,陳芷卿困得嚴嚴實實的雙手的繩索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斷裂,然後陳芷卿微笑哀傷的目光頓時變得異常的冰冷可怕,一聲嬌叱,一刀寒光,她袖中的利刃應聲而出!
董卓大驚,驚叫一聲就要把劍抵擋,但太近了,陳芷卿懷着必殺之心而來,速度奇快無比,董卓已經無法躲避!
映着廣陵止息最後的迭起悲壯的高堂一刺,
“噗哧”一聲,陳芷卿的利刃劃開董卓外邊華貴的衣衫,裡面的貼身內衣,最後捅進裡面的肥肉!
“啊!”董卓慘叫一聲,手中的寶劍應聲出鞘!
陳芷卿一驚,驚呼道:“裡面有貼身軟甲!”
她已經沒有再出手的機會了。因爲她的短劍已經深深灌入,加上董卓巨大體形的一轉,利刃就脫手而出!
她自知根本沒有機會逃走,也就不去做無謂的掙扎,而是轉身對着宮殿外大喝一聲:“呂布,還等什麼!還不快些動手,取了董賊狗命!”
而這次董卓憤怒的一劍已經呼嘯而來,深深地刺入她的腰腹,然後鋒利的寶劍透體而過,從陳芷卿柔弱的纖腰那邊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劍尖!
董卓吸着涼氣,看了一眼疼痛徹骨的胸口,看着被自己連體刺穿,鮮血染紅了衣衫,又染紅了腳下石板的陳芷卿,怒喝一聲:“去死吧!”
然後他狠狠地抽出寶劍,陳芷卿就痛苦地哼了一聲,無力地倒在地上,不斷地吐着鮮血抽搐着身體。
所有人都驚呆了,看着嘴角溢出了鮮血卻帶着淺淺笑容的陳芷卿。
此刻她的目光純澈而動人,就像是天幕上的織女星一樣。
當她的目光掃過衆人時,不知爲何,他們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不知是爲剛纔對她的鄙夷的後悔,還是對自己從來不敢正視的董卓一個弱女子卻敢殞身不恤血濺五步的羞愧。
當陳芷卿的目光定在荀攸的臉上時,完全驚呆的荀攸看着她歉意的一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及,化爲了滾滾而下的淚水和心中無盡的自責和懊悔。
相比於這個自稱卑賤的女子所爲,他荀攸自認爲是最頑強的仁人義士又做了什麼!荀攸,你這個混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陳芷卿沒有再去看荀攸悔恨的目光,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殿門外,穿透過潮水般涌入的衛士,似乎看到了正焦急地怒吼的高順,她的嘴角劃過哀傷的一笑。
就當董卓再要踏前上來,舉劍再刺的時候,一曲激昂悲壯的廣陵止息就戛然而止,同時高臺之上坐於琴座旁的雪衣浮動,一聲鏗鏘有力的撥動,琴絃根根應聲而斷,綴在琴絃末端的暗器被啓動,就像飛針一樣嗖嗖嗖地飛向了董卓的後背,同時“噌!”??一聲,臨行前張揚親自動手幫她藏在琴腹中的魚腸短劍呼嘯而出,隨着她衣袂飄飄,從高臺之上就如百步飛劍一樣的呼嘯飛出。她冰冷的目光,冰寒的劍氣,如雪徹骨的嬌叱,在蟄伏了這麼久以後,終於發出了她驚天動地的一刺!
氣貫長虹,紅顏絕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