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看着堂上坐臥不安的曹操,只道:“丞相無須心憂,想來有可能是夏侯將軍戰事纏身,一時間倒是忘記了要遞送戰報。”
曹操橫着眼,冷哼了一聲:“妙才雖說恃勇不知沉穩之人,但是卻並非急躁貪功之徒。此番這般長時間未遞送戰報只有兩個解釋,一則爲敵所圍,無從上報,二則已然是戰死了。文和,你以爲孤該如何處置,纔是上策。”
賈詡自降了曹操後,行事一向謹慎,從來不敢違背曹操本意,想來若非是曹操開口想問,他是從不主動獻計的,剛剛那一番言語,已然是與平時不同了,實則是他已然察覺到,丞相的年紀已近殘年,加之最近丞相頭風常犯,他必須找到一個值得自己去效忠的對象,以此來保全自己的地位。
賈詡想了想,起身冷靜道:“若真如丞相所言,此刻漢中局勢怕是已然糜爛,挽回戰局極爲困難,一則左近郡縣如武都,皆與蜀軍對峙之中,軍馬不可輕動;二則,關中大軍雖雲集於此,但糧草不齊,無法與蜀軍長期對峙;三則南方局勢微妙,中央禁軍不可輕動,動則危殆!”
“是以,詡以爲,當下局勢只有兩途可取,一則調動軍士往漢中關中交接之地接應奔回的漢中參軍;二則做出大舉進攻漢中蜀軍的舉動,使蜀軍不敢深入,避免戰局擴大。一言以蔽之,我軍要將歇民力,暫歇兵戈,徐圖後動!”
曹操皺了皺眉頭,他一輩子戎馬,從來只有他騎到別人頭上,佔取別人地盤的份,若真的任由劉備佔了漢中,這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爲難忍的事。
曹操似乎在賈詡身上並未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又轉向了劉曄:“子揚以爲孤該如何處置?”
劉曄皺了皺眉頭,漢中局勢亂至如此,亦是他所難於理解的,雖說主將夏侯淵歷來以盲目恃勇著稱,但到底行事還算穩重,更兼有徐晃張郃輔佐,前番呈報的戰報關中文武俱都是看過。該是沒有散失纔是,但目下各式各樣的情報來看,漢中的確是出事了。
劉曄思慮片刻,朗聲道:“文和說的不錯,丞相,曄以爲。若漢中真失其地,亦未嘗不是好事,漢中之地於關中來說實則是可有可無之地,兼且前番奪張魯之地後,漢中之民大部皆內遷關中,漢中留下的不過是一些軍戶,留作軍屯之用。漢中之地現時乃是無民之地。此地雖說乃是蜀中屏障,於關中不過一緩衝之地而已,我軍得之亦可,失之無妨。若丞相領軍去奪,劉備必然要奮起反擊,我軍歷赤壁之役,元氣尚未回覆,文和之言極爲允當。宜休兵戈,養生息。”
曹操緩緩坐下,又看向程昱,笑道:“仲德掌理我軍錢糧,以關中目下的糧草輜重來看,可能支持與劉備那廝一戰麼?”
程昱起了身,許是曹操待之極爲親厚的緣故。程昱亦是能想到曹操所想,咬了咬牙:“昱可自鄴城、汝南一帶徵集,只需旬月,昱可湊齊備戰之錢糧!只是。只夠一月之用,丞相宜速戰速決!”
曹操閉上了眼睛,便是平日裡最能揣測自己思路的程昱,此刻已是支支吾吾,雖極言支持自己征伐漢中,但到底還是說出了此刻曹軍的敝處,錢糧完全不夠大規模征伐一月以上,中原之地不比劉備佔據的蜀中,久經戰亂,人口凋零,耕地荒廢,戰爭潛力依然被挖掘殆盡。
無奈的搖了搖頭,餘光又掃到了末席,正在打盹的司馬懿,曹操朗聲道:“仲達,你說說看。”
司馬懿實則正在假寐,便是爲了要掩蓋自己的聲息,儘量讓丞相忽略自己,他不是不知道曹操對自己的忌憚,但此刻聞聽曹操呼喚自己,倒也不敢不實言說出:“懿以爲,此刻最要緊的不是決定是否與劉備一戰,而是搞清楚漢中的局勢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是否能救下漢中潰敗的我軍。若有可能,是否可以讓人領軍支援漢中,以求將損失降至最低!”
曹操目光一寒,方纔緩緩點頭:“傳令下去,讓人打探漢中局勢,要驍騎將軍備足一萬騎,時刻準備接應漢中潰敗之軍。”
“喏!”當下有掾屬應道。
漢中南鄭城,霍弋的斥候營全數被霍弋撒開了來,四下裡去探聽曹軍動向。他穩坐南鄭城,實則並非要死呆在此處,畢竟能夠儘量打擊漢中這支曹軍,殲滅曹軍的有生力量,是他的目的。
劉備領着近三萬精銳人馬,循着張郃撤退的蹤跡,一路尾隨。萁谷內的張郃、徐晃極爲擔憂,箕谷難行,兼且糧食已然是不足以支撐太多時日,若是爲蜀軍追上,有很大的可能,是這支人馬要全數歿在此地了。
定軍山的夏侯淵異常勇悍,黃忠雖亦是一時之選,卻只與那夏侯淵打了個平手,更讓衆人大丟顏面的是,夏侯淵的幾千騎軍居然由夏侯淵領着近三千騎突破重圍,殺出了定軍山,直奔北邊的沔陽而來。
此刻的漢中局勢極爲複雜,各支人馬犬牙交錯,各地的曹軍郡兵把持着各縣城池,張郃、徐晃兩人的人馬北撤至箕谷北段,接近褒水一帶,由於懼怕過快的撤退引發潰敗,速度極爲緩慢;而劉備的中軍、後軍人馬則緊緊咬住了張徐兩人的軍馬。
霍弋的五千山地士卒緊守南鄭,夏侯淵的一部騎卒在定軍山被殲滅,殘存一部由夏侯淵領着穿過了萁谷,快要追到了蜀軍中軍與後軍的尾巴,這一支曹軍身後,又是蜀軍大隊人馬追殺,以趙雲的三千騎卒爲首,虎視眈眈。
可以說,曹軍在漢中,已然是完敗了。區別只是,曹軍能逃脫幾人,蜀軍能在多長的時間內,全面佔領整個漢中。
霍弋開始忍不住了,南鄭的平靜日子,加上斥候傳回的漢中各軍局勢,讓他有一種極爲手癢的感覺,他極度渴望殺出南鄭城,與這天下名將再度交手。。)